第1章 賈瑞重生(1)
賈瑞重生(1)
賈瑞覺得自己的身體徘徊在地獄天堂的邊緣,握着‘風月寶鑒’的手漸漸地無力起來,身體被釋放的那一剎那,腦海裏浮起很多畫面:孩童候祖父逗他玩時的笑容,少年時祖父對他的敦敦教誨,青年時祖父恨鐵不成鋼的訓斥……
賈瑞眼角劃過一滴淚,嘴張了張想叫人,聲音從嗓子裏消逝不留痕跡,他已經發不出一絲聲音了。下身極其濕冷,屋子裏散發着腥臊的味兒,身上未着一縷的他注定孤獨地死去。怎麽就那麽混呢?戀上了一個恍若神仙妃子內心卻狠毒的嫂子,可憐他一片癡情,将那個女人愛到骨子裏頭,愛得深愛的切,傻傻的以為對方如自己一般付出了真心。
鳳姐兒一而再、再而三的捉弄,仍癡心不改,心料鳳姐兒有意于他。倘若他稍長點腦子,去想想那人的勢力,那人不屑的眼神兒。一個家世窮酸的小子,她何時看在眼裏過?真以為自己是榮國府是集萬千寵愛一身的寶玉?或是寧國府長房長孫的賈蓉?
一直以為愛是溫暖的,如逝去的母親曾給與他的溫柔與呵護。愛,可以突破倫理的枷鎖,騰空翺翔。
他錯了,錯的離譜。他這個混球滿腦子淫念不知所謂,癞蛤蟆想吃毒鵝肉。他的死在所有人眼裏都是活該,沒有人會悼唁他,沒有人會可憐他,沒有人會同情他;除了,那個為了自己把所有的心都操碎了的祖父。
想到身子孱弱的祖父,賈瑞的胸口如被萬噸巨石壓着般難受。祖父啊,孫兒對不起你!若有來生,孫兒做牛做馬亦要報答您的養育之恩。
還有這些痛,這些恥辱,他會一并記着,沒了機會便罷。若是得了機會,它日定然雙倍奉還。
還記得,風月寶鑒的反面,是個可怕的骷髅,他怕面對死亡;貪戀的選擇了另一面虛幻的美好,麻痹而不自知,反倒更快的走向死亡。死得猥瑣,死得丢人,死得衆望所歸……賈瑞無力地閉上眼睛,艱難地咽下最後一口氣。
…………
“你這小子,日上三竿還不起來讀書!”
祖父嚴厲的訓斥聲在耳邊響起,屁股上一陣疼痛激醒了賈瑞。賈瑞翻身打個滾兒,哭罵道:“死了也不讓老子安生!”
“臭小子,你做誰老子?我讓你做,讓你做!”
賈代儒聽孫子口出狂言,吹胡子瞪眼,執高手中的棍子照着賈瑞的屁股猛抽下去。一邊打一粗喘着氣,自己歲數越來越大了,越發的管不了這小子了。不知天高地厚,整日跟着私塾裏那幫纨绔子弟學着吃喝嫖賭,咱們家哪如族裏頭那些大戶,他們有的是家産去敗。何況,錢再多總有花沒的時候,只有功名利祿靠得住。
賈代儒學了一輩子,連個舉人沒混上,便把希望寄托在唯一的孫兒身上,奈何這個不争氣的東西只會給他添堵。賈代儒打累了,丢了棍子氣喘籲籲地坐在床上。他剛才便嗅到屋子裏有股子黴味兒,此刻坐在這裏,味道更重了。賈代儒右手按着床鋪,扭頭瞧孫子,臭小子正躲在床角表情呆呆的,瞪大了眼睛盯着自己。賈代儒以為賈瑞不服氣,蹒跚的起身拾起棍子欲再打。手臂剛揚起來,孫兒突然爬着過來抱住了自己。
“太公,孫子對不住您!”
Advertisement
賈瑞緊抱着祖父不肯撒手,痛哭流涕的悔過。剛才祖父的抽打讓他驚醒,他竟然活過來了,回到自己十五歲那年一個平凡的早晨。賈瑞見窗外柳樹剛發了芽兒,确信是那日了,前一夜他與幾個狐朋狗友偷喝了酒,一早兒便睡過了頭,被祖父打醒。
賈代儒以為孫兒求饒,執棍子的右手抖了抖,扔掉手中的棍子,蒼老的手緩緩地落在賈瑞的背上。輕輕地撫拍着賈瑞的後背,嘆了口氣,仰頭看着上方,以免自己眼中的淚水流了出來,失了長輩的威嚴。
懷裏的孩子哭夠了,賈代儒讓賈瑞躺下,脫掉賈瑞的褲子,瞧見白嫩的屁股上挂着幾條紅。抖着手從懷裏掏出他花了5兩銀子買的上好的麝香活血化瘀膏,慢慢地給賈瑞塗上。賈代儒覺得孫兒似乎有些不同,若在往日,賈瑞定然哭鬧着叫疼,今兒卻特別安靜。安靜的讓他懷疑,面前躺着并不是他的孫兒。
賈代儒心裏合計着,孫兒定然還在生氣,不服氣他的管教,板着臉訓斥道:“我們這樣的人家,不比他們,休要和那些富家混賬厮混,好好讀書求個功名才是正經。”
“孫兒知道了。”
賈瑞笑着起身提褲子,恭恭敬敬的回答祖父。賈代儒見孫子認錯态度好,便也不深究,嘆了口氣,囑咐賈瑞快些起來吃飯,而後好溫書,眼見着秋天便要參加鄉試了。
早飯是一盤青菜,一盤爽口鹹菜,白米粥,和往常一般素淨簡單,賈瑞卻吃得特別香。賈代儒見孫兒胃口好,心下高興,身體好了才有精力讀書,不停地為賈瑞夾菜,又親自剝了兩個白水煮蛋給他。
吃完早飯,賈瑞告之祖父先回房準備一番,過些時候再去賈家私塾。賈代儒剛打完孫子,心中不免憐惜,晚些時候去也罷,故而點頭同意,先行一步去了私塾。賈瑞送完祖父後,向家中的粗使嬷嬷讨要打掃工具回了屋,第一件事兒就是清理自己的被褥。年少不更事,貪戀淫靡之事,少不得在床褥留下許多痕跡。特別是昨兒晚和人喝了酒,迷糊犯渾的事兒又做下了,這被褥自然不得幹淨。
賈瑞拆下被褥,又從床底掃除很多平日偷吃留下的髒垢之物,裏面有果子皮,糕點渣子,啃剩下的雞骨頭……多數已經發了酶,上面長滿了白白青青的一層。處理掉這些廢物之後,賈瑞親自洗了被褥,将棉被抱出去曬。家裏頭的負責打掃的趙嬷嬷瞧見不好意思了,哪裏有主子幹這些粗活的道理,想要攬下來,賈瑞笑言不用。
趙嬷嬷瞧見瑞大爺突然勤快了,心生奇怪,跑去和小厮青山說,青山平日裏跟瑞大爺走得近,他或許有些消息。青山聞言亦覺得奇怪,跑去看,正見着賈瑞彎着腰擦拭地面。吓得不敢靠前,連忙跑回去找趙嬷嬷。
趙嬷嬷又和在廚房打掃的王婆子說起這事兒,王婆子也覺着新奇,拉着趙嬷嬷一起去瞧瞧,正撞見往廚房跑的青山。
“哎呦,你個小死鬼,撞死我老婆子了。”王婆子捂着疼痛的肩膀叫嚷道。
“噓——”青山眼珠子向前屋看了看,示意王婆子小點聲,別讓瑞大爺聽見。而後拉着倆人進了廚房,眼珠子左右環顧一圈兒,小聲的神秘道:“瑞大爺被鬼附身了!”
“你們腦子豆腐了啊?他幹了你們的活兒,你們樂得偷閑,多好啊。我巴不得瑞大爺多被幾只鬼附身,到我這廚房來做飯呢。”王婆子覺得倆人傻透了,得便宜不占,卻光顧着害怕。狠狠點了下青山的小腦袋瓜子,從菜籃子裏拿出一根蘿蔔,徒手擦了擦灰,便咬了一口,蘿蔔很似乎脆,從王婆子咀嚼時發出脆生生的響音便能聽出來。
青山被王婆子罵的直撓頭憨笑,突然張大了眼睛,用手推了推身前的王婆子,出聲道:“瑞大爺!”
“吓唬誰呢!”
夏婆子又咬一口蘿蔔,吧嗒吧嗒的咀嚼起來。趙嬷嬷扭頭瞧見了賈瑞,尴尬的笑了笑,推搡身邊的姐妹,警示她瑞大爺真的來了。夏婆子鼓着腮幫子回頭果然瞧見賈瑞,訝異的張大眼睛,連忙把蘿蔔放回去,吞掉口中的咀嚼物,笑着對賈瑞點頭。見賈瑞冷眼瞧着她不出聲,心裏頭虛了,低着頭不出聲,等着挨罵。
“時辰不早了,我要去私塾讀書,我屋子裏那幾件髒衣服麻煩趙嬷嬷了。”賈瑞突然笑道。
趙嬷嬷平日裏頭根本不怕賈瑞,今兒不知道為啥心中忐忑不安的,連頭都不敢擡,恭敬地點頭道:“應該的應該的。”
賈瑞道了聲謝,轉身便離開了。正待三人松了口氣,賈瑞突然停下了腳步,側目用餘光掃視青山和夏婆子倆人。“你二位若是閑着,便多幫幫趙嬷嬷罷。書房裏的書有些黴味兒,需要曬一曬,老爺子屋裏頭徹底打掃一番,再開窗通通氣,去一去濕潮。”
三人應聲,大氣不敢出,只等着賈瑞的身影消失,方松了口氣,各自去幹賈瑞安排的活計。
賈瑞剛出了門走了沒多遠,便在街上瞧見了鮑二和興兒,這倆人好好地不在府裏跑街上閑逛什麽。賈瑞覺得奇怪,低着頭只裝作沒看見,顧自的往前走。
鮑二和興兒早瞧見賈瑞了,奈何他走得多快,也逃不了他們的手心,倆人大一早兒守在賈瑞家的街邊,就為等着他呢。
“瑞大爺,您可算出來了,等苦了我和興兒。”鮑二賊笑着拉住賈瑞的手,豆一般的黑眼珠滴溜溜的直轉。悄悄地靠近賈瑞的身邊,湊到其耳邊小聲道:“晚上,我們老地方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