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塵埃落定
塵埃落定
上午八點,嚴子墨和程明霄準時坐在了嚴氏集團的會議室,因為現場沒有什麽記者,也就不需要什麽開場白。
這是一場悄無聲息的交接,沒有什麽大張旗鼓的必要。
程明霄的臉色不太好看,說不出的暗沉,帶着濃濃的疲态,不知是因為公司轉讓使他如此,還是因為顧舒羽。
或者,兩者都有。
這段時間他一直睡不好,總是半夜三更被驚醒,醒了之後就再難入眠,所以難免精力不濟。
嚴子墨将收購合同遞給程明霄,程明霄翻開,只看了一條,那就是對公司的人事調動。
嚴子墨同意公司平穩過度,答應過的事并沒有食言,只是将公司負責人改成了李炎。
李炎留在公司也好,他對公司和員工都很是了解,說起來,李炎幫程明霄良多,是程明霄對不起他。
八點十分,程明霄在合同書上簽下了名字,沒有一絲猶豫,倒像是松了一口氣。
八點十一分,嚴子墨的手機突然響起來,鈴聲在安靜的會議室裏讓嚴子墨沒來由的感到難受。
看了一眼正在簽字的程明霄,嚴子墨走出了會議室,電話接起來後,那邊的人只說了一句:“姐,舒羽走了。”
之後,便再無聲音。
嚴子墨挂了電話,看着眼前剛簽完合同的男人,忽然有些同情。
程明霄都沒好好看合同,所以他不知道,那一條他給顧舒羽争取的利益已經變了樣,估計是相信她嚴子墨不會坑顧舒羽這點錢吧。
“嚴總,合同已簽,我能不能有個請求。”程明霄放下手中的簽字筆,語氣恭敬又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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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子墨當然知道程明霄的請求是什麽,她本應一口回絕,但是基于心底的那一點同情,她還是給了程明霄一個開口的機會。
“程總,請說。”
毫無疑問,程明霄說道:“我想看看顧舒羽,可以嗎?”
可以嗎?
嚴子墨在心裏反問了自己一句。
尚且不說這件事嚴子墨做不了主,就算嚴子墨能做主,在這個關鍵時刻,她也不會讓剛失去愛人的弟弟見到程明霄。
“程總應該知道,我們之間是商業上的問題,不涉及私人感情。很抱歉,程總的這個請求我無能為力。”
其實,程明霄也知道,和嚴子墨說這話,也只不過有千分萬分的可能性,可是,總要試一試,不是嗎?
話已至此,也無需多說,程明霄站起身,打招呼準備離開,但終究還是不甘心。
他回頭和嚴子墨說道:“那請求嚴總幫我向令弟轉達一句話,他能保證顧舒羽是真的不想見我嗎?顧舒羽現在已經病入膏肓,總不能讓他帶着遺憾走吧?”
他程明霄不信,九年的感情,就算有過背叛,他的阿羽難道就真的死都不願意見他嗎?
事到如今,思念在心底糾結,午夜夢回的時候,他無數次幻想着顧舒羽和蘇子葉在一起的畫面,不免對蘇子葉生出無數怨怼,覺得是蘇子葉趁着顧舒羽病重,違背了顧舒羽想見他的意願。
不過,話說出口,他又覺得自己怎麽有臉說出如此自以為是的話?
怨怼蘇子葉有什麽用,這一切還不是他自作自受!
嚴子墨依舊沒有過多表情,她同情程明霄,但是更心疼自己的弟弟。
只是縱然心裏對程明霄的話有些不悅,不過想想眼前的男人雖有過錯,但是顧舒羽已經不在,人死債消,也沒什麽好追究的了,于是便回了一句:“一定帶到。”
看着程明霄走出會議室,嚴子墨捏了捏鼻梁,深吸了一口氣,吩咐秘書道:“準備車,送我去子葉那裏。”
蘇子葉就靜靜的跪在床前,床上的人面容平靜,想來走的時候也沒有太過痛苦。
他的手擡了擡,終究是沒舍得碰那張安靜的面容。
顧舒羽枕邊放着那串照相館老板給的佛珠,蘇子葉拿起來放到鼻尖吸了吸,就像上面還帶着顧舒羽的味道一樣。
蘇子葉不知道這是不是個好結局,畢竟醫院裏好多病人臨死的時候都是受盡折磨,那種痛苦他看到麻木,像顧舒羽這樣走的如此平靜的着實少見。
可是,顧舒羽走的太突然了,蘇子葉覺得還沒有好好告別,人怎麽就叫不醒了呢?
他還有好多話想跟顧舒羽說啊,即便昨天晚上覺得很多話說了沒有意義,但是他還是想和顧舒羽唠叨唠叨的。
他想告訴顧舒羽,他打算将他成都的老家重新翻修了。
他想告訴顧舒羽,他把原來的院子種滿了玫瑰花,想給他個驚喜。
他想告訴顧舒羽,他準備了一份攻略,想帶他出去走走,回青島這麽久,他們還沒一起去看看大海呢。
他想告訴顧舒羽,他蘇子葉很愛顧舒羽,下輩子一定還要在一起。
“舒羽?顧舒羽!”
像是一口氣悶在胸口多日,急需一個突破口,蘇子葉趁着這個突破口就“啊”的大喊了一聲,喊過之後随之而來的便是大哭。
蘇子葉的聲音太過悲戚,将在餐廳吃飯的幾人吓了一跳。
蘇敏之夫婦不約而同的站了起來,嚴實拿筷子的手也停了下來,劉達雖然也上了年紀,但是反應快,忙跑出去看是什麽情況。
不多時,劉達跑回來,嘆了口氣,對着餐廳的三人沉重的說道:“小羽走了。”
嚴實手中的筷子顫了顫,夾着一塊酥,道:“都坐下吃飯,安靜的吃飯,不然他心裏過不去。”
剛說完,手中的酥餅不小心掉在了桌沿上,彈了一下,擦着嚴實的褲子落在了地上。
劉達要上前收拾,嚴實擺擺手:“快坐下吃飯,先吃飯,吃完飯再收拾。”
蘇敏之不知道嚴實口中的“他”是指蘇子葉還是顧其羽,但是他自來尊重岳父,沒有多話,依言坐下,只是并未吃東西,他擔心他的兒子。
嚴邱玲回了一句“是,父親”,只是人還未坐下,眼淚已經吧嗒的先掉進了粥裏。
雖然早就知道顧舒羽的離開也不過就這幾天,但是所有人都沒料到會這麽突然。
劉達坐在嚴實旁邊,給嚴實又重新夾了一塊酥餅放在碟子裏,嚴實看着那塊酥餅,沒動筷子,小聲的嘟囔了句:“這年紀大了,眼眶子怎麽還淺了呢?”
說着,竟擡手擦了擦眼角。
嚴子墨進門的時候,蘇子葉還握着那串佛珠跪在顧舒羽的床前,他将珠串抵在額頭,在壓抑的哭泣。
嚴子墨不知道要怎樣安慰自己的弟弟,那個從小矜持有禮,卻又堅強獨立的男孩,如今已長成男人,她作為姐姐,從未幹涉過他的決定,在他的成長中只擔任了一個開解者的角色。
可是如今這種境地,說什麽話都是多餘吧?
她經歷過,所以她懂。
如今,蘇子葉需要的,只是和顧舒羽靜靜的告別。
退出房間,悄悄将門關上,嚴子墨去了餐廳。
這個時間,主屋靜悄悄,怕從早晨到現在,餐廳裏的人還沒動。
嚴邱玲的眼睛還有些紅,看到嚴子墨邁進餐廳,忙從蘇敏芝懷裏站起來,上前拉住女兒坐到自己旁邊。
“你們姐弟兩個,怎麽都這麽命苦……”
話尚且說了一半,眼淚又滾珠子似的的落下。
嚴子墨将紙巾遞給自己的媽媽,張了張嘴想說什麽,終究是沒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