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瘦骨如柴
瘦骨如柴
“我在翻譯合同書,忘了時間,這會兒正要去休息的。”
顧舒羽摘下金絲細框眼鏡,揉了揉被眼鏡鼻托壓痛的鼻梁骨,她有輕微的近視,但是除了看文件,很少戴眼鏡,今天戴的時間久,難免難受。
“昨晚下了好大的雪,我以為飛機會延遲,沒想到你會回來的這麽早。”
顧舒羽這句話說得輕描淡寫,但是心裏卻是想程明霄聽到她話裏卑微的解釋,她根本不知道程明霄會在淩晨回來,又怎麽會專門将自己熬憔悴了給他看?
顧舒羽心裏是止不住的寒涼,程明霄到底厭惡她到何種地步?才會認為她做的所有事都是帶着目的。
程明霄只算着從新加坡飛回青島的時間,倒是忘了下大雪飛機延遲這回事,此時顧舒羽為自己辯解的幾句話在程明霄聽來倒是像故意戳破他的謊言,讓程明霄有些尴尬。
只是近幾年他在顧舒羽面前扯謊扯慣了,雖心虛,但是氣勢不弱,腦子裏轉了幾個理由,最後又覺得沒必要解釋,只一句“雪早停了”,便将顧舒羽打發了。
顧舒羽也不計較,兀自去樓下倒了一杯水,溫熱的水下肚,好似也能沖淡一些心裏的苦澀。
将衣服脫了胡亂的扔在地上,程明霄進浴室前對顧舒羽喊:“幫我找下睡衣,我洗個澡,睡一覺。”
頓了頓,程明霄又道:“你也一起。”
顧舒羽過去将地上亂七八糟的衣服撿起來,習慣性的掏掏口袋,裏面掉出幾張過路費的單據,她低頭看了看單據上的日期,眼神黯了黯,收起來,放到了櫃子上收票據的盒子裏。
将散落的衣服一件件折好放到髒衣簍裏,又回卧室幫程明霄找了一套薄款睡衣放到浴室外的置物架上。
做完這些,顧舒羽拐進書房,将蘇子葉幫忙拿的那些藥放進櫃子裏他畫畫的工具箱內。
藥,原本是擺在桌子上的。
她顧舒羽不是聖人,也想靠一些小手段挽回愛人的心,這一生實苦,也許沒有多久可以活,抛棄尊嚴,玩點不入流的小手段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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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她和程明霄本就是名正言順的戀人。
可是直到看到那幾張過路費的發票,她才明白,自己抛棄尊嚴又如何?在程明霄眼裏,不過是個笑話。
如果程明霄看到這些藥,說不準又說出難聽的語言羞辱她。
罷了,何必在年關自尋不快。
只是臨出門前她想了想,又退回去就着桌角昨夜倒的一杯涼白開,将一把藥吃了才回到卧室。
程明霄洗完澡出來的時候,顧舒羽已經在床上躺的有點犯迷糊,只是卧室開門的聲音對顧舒羽來說太過清晰,“咔噠”一聲,她還是在一瞬間從恍惚中清醒了過來。
六個月,這是顧舒羽第一次自己在這個房子裏待這麽久,久到細微的聲音都能将她吵醒。
屋裏沒開燈,程明霄沒說話,睡衣半敞着上了床,摸黑從背後環住顧舒羽的腰,程明霄很高,常年健身,身上肌肉緊致,以前顧舒羽最喜歡程明霄在床上這樣抱着她,會讓她很踏實。
程明霄的手伸進顧舒羽的睡衣,從她的胸口到腹部一寸寸的摸過去,所到之處皆是根根肋骨。
“怎麽瘦了這麽多?”程明霄語氣有些吃驚,剛才他進門只顧着訓斥顧舒羽,倒沒發現她單薄了許多,況且顧舒羽穿着松松垮垮的厚睡衣,實在看不出身材如何。
其實顧舒羽一直就瘦,上學的時候還沒到長胖的年紀,後來胃不好,更是怎麽養都胖不了。不過之前因為有鍛煉的習慣,骨頭縫裏肌肉多少有一些。
如今身上松松垮垮,瘦得只有一層皮,倒是有些硌手。
“年底太忙了,吃飯不太及時。”顧舒羽淡淡道。
其實何止不太及時,她都有很長一段時間感受不到饑餓了。手邊有東西就吃點,沒東西一兩頓不吃也不餓,就像昨天到現在她也就喝了半碗米粥。
“你胃不好,要好好吃飯,不然太瘦,抱着都沒有感覺。”
程明霄擡起上半身吻上顧舒羽的唇,雙手開始在顧舒羽身上游走,十指劃過,帶着點點撩撥。
顧舒羽的唇很柔軟,帶着絲絲涼意。
程明霄在外很少和情人接吻,偶有,也只是蜻蜓點水。
沒感覺嗎?
顧舒羽心底有些自嘲,又有些不甘的想,怕不只是抱着沒感覺吧,對她這個人,程明霄應該也沒感覺了。
但是……
即使知道程明霄的襯衣上又沾了不知名的香薰,即使知道程明霄根本沒有出國……
知道又怎樣?他顧舒羽此時此刻只想要程明霄。
就當她犯賤吧。
顧舒羽也想過,等程明霄回來,就和他使勁鬧,鬧夠了,拿出診斷書拍在程明霄的臉上,然後揚長而去,留他程明霄一個人後悔。
可是,沒辦法,那是她在一起九年的戀人,她舍不得。
即使程明霄說話的語氣讓她傷心,可是她顧舒羽就是愛程明霄,愛到如今遍體鱗傷都舍不得放手。
程明霄精力充沛,從他們認識的時候就是如此,随着年齡的增長,他在床上耐力更足。
其實,說起來,程明霄在床上并不算喜歡折騰人,只是有時興致上來了,難免想要點花樣。
可是顧舒羽不擅長這些。
程明霄也有耐心教過,但顧舒羽自小生活中規中矩,實在學不來,每次折騰的狠了,她眼汪汪的模樣,程明霄看着心疼,也有些敗興。
程明霄第一次找情兒放縱,就是因為這點。
當時他想,家花是香,但是不舍得,那就折騰野花吧,總不能将自己靠幹了才是。
于是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畢竟年輕,又火氣旺,對這種事情有了一次就想第二次。有一段時間他甚至男女不拒,葷素不忌,享受着那些深夜的歡愉與刺激。
程明霄趴在顧舒羽的肩頭咬她的肩胛骨,酥酥麻麻,帶着點恰到好處的痛。
顧舒羽想,自己真的很糟踐自己,這個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已不愛她,可是她還是要任他予取予求。
真心踩在泥潭裏,怕是也不會有人心疼吧。
顧舒羽忽然想起她的媽媽。
如果她媽媽還在的話,是不是她就不會為了逃離喪母之悲考到青島的大學,如果沒有考到青島的大學,她也就不會在那個梧桐花開的季節裏遇到亮若星辰的程明霄。
一眼淪陷,至此萬劫不複。
顧舒羽眼角順下了一滴淚,只一滑便浸進了枕頭裏。
痛,身上痛,心尖也痛。
程明霄一直折騰到天開始放亮光才沉沉睡去。
顧舒羽的胃又開始隐隐的痛,那痛感呈放射狀分散到後背,整片後背也跟着止不住的鈍痛。
她側臉看着程明潇的睡顏。
這個她愛了九年的男人,稠密的眉,高挺的鼻,一張棱角分明的臉好看的過分。
伸手摸上程明霄閉着的雙眼,顧舒羽心中愈加難過,這雙亮若星辰的眼睛曾經看她多寵溺,如今就有多薄情。
顧舒羽緩了緩,起身去沖澡,特意将水溫調高,想着用熱水緩解疼痛,可是沖完澡後卻是更痛,痛的她眉頭皺成一團結,都抵不住。
顧舒羽有些受不了,去書房找了止痛藥吃了兩顆,才又返回床上蜷縮在一角強迫自己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