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憶如潮
回憶如潮
顧舒羽将車開進院子,院子裏被海風吹了一層落葉,蕭蕭索索的氛圍,正如此刻顧舒羽的心情。
顧舒羽眼眶有些濕潤,不過一瞬,她吸了吸鼻子,又将那點濕潤抹了去。
回頭看了看扔在車後座的檢查報告,顧舒羽懶得拿,只拿了藥,便推開了車門。
一下車,那冷風就順着衣領灌了個滿懷。
這座靠海邊的別墅真是太冷了,可是能怎樣呢?顧舒羽自嘲的想,畢竟是自己選的。
那時她和程明霄的感情還很好,簽的第一筆大單賺了不少錢,程明霄問顧舒羽,她對她們将來的家有什麽期許。
顧舒羽回他:“別無他求,有你,有海,有花,此生足矣。”
現在想想,當初真是小女兒心境,只想着海邊浪漫,卻忘了冬天海的潮濕陰冷不是誰都能頂得住的。
可是,那時候的心是真的。
她這麽一句話,程明霄就記在了心裏。
為了早日能實現顧舒羽的夢想,那段時間程明霄經常性的出差,應酬……終于功夫不負有心人,一年之後,程明霄貸款買了這棟別墅,落了顧舒羽的名字。
那時真是滿心歡喜。
因為所有的錢都用來付了房子首付,所以顧舒羽拾起她之前的設計功底,每天工作完,即使是半夜,也要跑到房子裏丈量尺寸,畫設計圖紙。
一磚一瓦,一門一櫃,顧舒羽親自挑選,不辭辛勞。
這是她的家,屬于她和程明霄的家,即便辛苦,她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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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他們真的很幸福啊,兩個人量完尺寸就坐在空蕩蕩的客廳裏依偎在一起,想的都是和對方的将來。
将來,多麽充滿希望的詞彙。
那時候的顧舒羽從未想過,她未過三十,可能就再也沒有了将來。
後來,程明霄将院子裏種滿了玫瑰花。玫瑰花開的時候,他們搬進了這棟別墅,程明霄站在玫瑰花前對她顧舒羽起誓:“我程明霄愛顧舒羽!除非黃土白骨,我守她百歲無憂!”
如今,房子貸款早已還清,但是家還是家嗎?
程明霄,他應是已經不知流連于何處的花叢,很少回家;院子裏的花也盡數枯萎,徒留了一地枯黃的落葉和藤蔓。
唯有那自海上而來的風,一年四季從未停歇,年複一年的潮濕,年複一年的冷。
百歲無憂?顧舒羽看着院子裏的殘枝敗葉,有些自嘲。
程明霄你看看,你曾經愛的顧舒羽就要死了。
死了之後,黃土白骨,何止百歲,她往後千千萬萬年都無憂了。
程明霄電話接通時,陰沉了一整日的天空終于飄起了雪花,不是往年那種細小的雪粒子,是大片大片的,如鵝毛一般,洋洋灑灑,不多時,便模糊了天地間。
顧舒羽打開窗戶,海風吹着大片的雪花撲了她一臉,沁涼沁涼的雪水凍得顧舒羽的臉色青白。
“忙嗎?”顧舒羽聲音溫柔而平和。
“有事說事,忙着呢,在國外。”
語氣裏抑制不住的不耐,不過,還好,沒有太過分,多少顧及了顧舒羽的顏面。
年關難得沒有客戶找,程明霄一整天都窩在情兒的床上,情兒二十歲的年紀,是個細嫩漂亮的女孩,有活力,功夫也好,讓程明潇吃了個飽。
此時接到顧舒羽的電話,程明霄多少有些做賊心虛,但是心虛之後更多的是惱,惱顧舒羽讓他身心放松之時,憑白添了心虛的情緒。
“明天除夕了,你回來陪我吃團年飯吧,我們好久沒一起吃飯了。”
顧舒羽裝作沒聽到程明霄語氣中的不耐,依舊聲音溫柔,只是尾音帶了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聽在旁人耳中倒是有那麽點撒嬌的意味。
程明霄攏了攏睡衣,從床上坐起來,身邊的情兒在他動的時候一并坐起,上前從後背摟住程明霄的腰,頭埋在程明霄的脖頸處一陣吮吸,吸的程明霄有種難以名狀的愉悅。
情兒咬着程明霄的耳朵想繼續,程明霄卻是拍了拍她的臉,做了個禁聲的手勢,走到客廳窗戶邊回顧舒羽的電話。
顧舒羽這兩年很少對程明霄撒嬌了,不似十八九歲的那時候,每天起來都故意“霄哥哥”的喊他,他若不應,顧舒羽就滾到他的懷裏,蹭着他的下巴撒嬌的一遍遍的喊,帶着柔柔的梅花音。
只是近兩年,他有點膩了顧舒羽。
說不上膩了她哪裏,許是她如白開水般的性子,許是她在床上僵硬的姿勢,許是她對他太過溫柔,少了點适可而止的小脾氣,讓他感覺太過乏味。
抑或是沒什麽理由,就是兩人待一起時間長了,他想尋點刺激和新鮮。
不過,剛才那帶着點撒嬌意味的尾音,倒是讓他有了一點悸動。
二十歲那年,顧舒羽專門找人學了普通話,近幾年說話時梅花音的味道越來越弱,他都好久沒聽過了。
明天除夕,應該回去和顧舒羽一起跨年的。
程明霄算了算,今年是他們在一起的第九年。
九九,久久。
寓意不錯。
心裏這樣想着,程明霄嘴上順勢回了句“好”。
顧舒羽得了程明霄的回答,倒沒有多做糾纏,有些高興的說了句“我等你”,便挂了電話。
小情人從廚房端了盤水果出來,挑了一塊火龍果遞到程明霄嘴邊,程明霄皺了皺眉頭,将臉撇到了一邊,“我不想吃,你自己吃吧。”
程明霄讨厭吃火龍果,尤其是紅心火龍果,不小心吃到嘴邊就像抹了血一樣,看着就倒胃口。
程明霄的喜好只有顧舒羽知道,程明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出于什麽心理,總之在外邊不管有多少個情人,關于自己的一切他都是三緘其口,即使身邊這個跟了自己一年半的小情兒他甚是喜歡,也不曾有所吐露。
可能在他心裏,野花到底是野花吧,床上能滿足他就行,生活的調劑品罷了。
在吃喝方面,程明霄想吃什麽就帶着情兒去吃什麽,從不曾問過情兒的意見,也就沒必要提自己的喜好。
程明霄扔給小情人一張銀行卡,“我一會兒走,你拿着這些錢,看是回家還是去旅游,都随你。”
情兒瞪着無辜又可憐的大眼睛看着程明霄,“明天就是除夕,我就在這裏陪你過好不好?”
“白柯,記住一點,我喜歡聽話的孩子。”程明霄想都不想就回絕了,他雖然膩了顧舒羽,但是從未想過讓誰代替她的位置。
那個人從十八歲的時候就跟了他,在他最落魄的時候。
她跟他住過地下室,吃過一年多的泡面,一天輪流轉四五個地方去教小孩子畫畫,就為了攢錢能租一輛好車,讓他出去談業務不至于太寒碜。
這些年,為了他,顧舒羽又包攬了公司大大小小不少事,讓他省了不少心。
那麽一個溫溫柔柔的人,為了公司,學會了和別人在談判桌上針鋒相對,也學會了白酒三斤半啤酒随便灌。
當年陪他東山再起時,顧舒羽胃出血三次,也拿下了三次大單,讓他程明霄有了現在的一切。
所以,即使程明霄膩了顧舒羽,大日子他卻是必定陪顧舒羽過,雖然很多時候他感覺只是一種儀式,甚至偶有敷衍,但是他心底知道,他不能沒有顧舒羽。
他是膩了她,但是放在家裏的,本就不是為了調劑生活的。
顧舒羽在他心裏,是他成功的象征,亦是他奮鬥的信仰。
“還有,今年除夕不要給我打電話,有些小聰明用一次就夠了。”
程明霄臨走之前說的這句話,讓原本滿臉不高興的白柯徹底白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