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離別曲(下)
第六十二章 離別曲(下)
兩日之後,婚宴如約而行。
寧忘端坐在木屋內,被兩名魔族女子打扮着。鮮紅繁重的喜服穿在身上,頭發弄成了極具魔族風格的編發,額間墜一條紅水晶額墜,胭脂淡淡掃在眼尾,點在嘴唇上,更顯肌膚雪白,極為明媚。
最後,沉重的蓋頭壓在他頭頂,遮住了視線。
他被扶着剛走出門,一陣雷鳴轟地響起,像是在預兆着什麽。
今日注定不能善終。
走了一會兒,他被指引着停住腳步,而後一只手被拖出去,搭在另一人的手上。那只手輕輕捏了捏他,像是在安撫。
寧忘手心沁滿冷汗,頭一次覺得,遲歸的手如此冰涼,再不複當初的溫熱。
“師尊,我如你所願,沒邀請不息山的人,你說,他們會來嗎?”遲歸帶着他緩緩往前,在他耳邊低語道。
寧忘蓋頭下的眼裏閃過一絲痛苦,而後聲音顫抖道:“阿遲,你想做什麽,就做吧。”
既然已經無法改變結局,那就拼命一搏,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聽了這句話,遲歸的腳步似乎頓了頓,随即恢複如初。
這條路似乎格外漫長,之後遲歸沒有再說話,寧忘便一直想着穿書以來的種種。其實直到現在,他已經很少去想前世的事了,占據他內心更多的是今生的所有經歷。
從開頭面對反派的惶恐,讨好,到如今和他走在成親的路上,轉變之大令人難以置信,卻又在情理之中。這一路上的坎坷每一個畫面都清晰的印在他的腦海之中,以至于這條路恍如他人生最後的走馬燈。
今天之後系統再也沒有說話,像是在驗證他攻略反派的失敗。
久久之後,他們走到目的地,惘離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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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臺階。”
盡管遲歸在他耳邊提醒,寧忘還是差點一腳踏空。
他不知道,遲歸帶着他正站立在一處高臺之上,天空猩雲密布,臺下是人山人海的人、妖、魔。
“畜牲,竟如此對待你的授業恩師,簡直無恥至極!”有人罵道,顯然今天到場的很多人都不是自願來的,也不知道遲歸用了什麽樣的手段才讓這些人來。
寧忘聽到身邊的遲歸輕笑兩聲,道:“師尊待我自然是恩重如山,本座無以為報,只能将這魔界第二尊貴的身份給他,怎算得無恥?”
那人似乎氣極,怒道:“你,你故意曲解我的意思,堂堂仙尊,怎麽可以做你的魔後,屈居你之下。如此侮辱他,你簡直禽獸不如!”
此話一處,遲歸瞬息變了臉色:“侮辱?這場婚宴本座籌備了這麽久,在這世上無人能敵,你說這是侮辱?”
“再盛大又如何,你讓我們來祝福你的婚禮,想都不要想,我詛咒今生今世永遠求不得,心愛之人終将離你而去,你……”
那人沒了聲音,寧忘還在等他的下文,就聽遲歸舒了口氣,道:“太掃興,本座今日和師尊成親,讓你們參加就應該感到榮幸至極。如果再有人說這些讓我不高興的話,下場就和這個人一樣。”
“轟——!”
這時,又一道驚雷劈下,寧忘能從蓋頭之下看到地面都照白了一瞬。
“師尊,時辰到了,我們拜堂吧。”遲歸牽着他轉了個身,道。
寧忘道:“……好。”
“一拜天……不,這天地我不值得我們拜,我們不拜天地,直接拜高堂吧。”
寧忘回答:“好。”
他正要拜,遲歸卻又道:“可是你我二人的高堂早已經不在了,也沒有長輩可以拜,我們也不拜高堂了,直接夫妻對拜吧,拜完就算禮成。”
寧忘壓下心頭那點酸澀,應道:“好……”
他們轉成面對面的姿勢,拜了下去。
在這蒼茫的天地間,他們只和對方相拜。
一拜過後,遲歸掀開了寧忘的蓋頭,看他眼角紅潤,不知是因為胭脂,還是因為別的什麽。
他的拇指摁在寧忘的唇瓣上,目光深情,随後珍重無比的吻下去。
這個吻很苦,寧忘伸出手,用力勾着遲歸的脖子,使勁的回吻,試圖抹去那股苦澀。
在場數以萬計的修仙名門都看出來了,那人哪裏有被囚禁的樣子,這兩個人,分明就是兩情相悅。
可笑他們還以為忘塵仙尊被自己的逆徒所擄,忍辱負重以身飼虎,結果人家是心甘情願的!
耳邊不時有亂音響起,但寧忘充耳不聞,他生怕分心片刻,就要全面崩塌。
“轟——!”第三道雷聲落下。
寧忘的心髒狠狠一抖,終于發現這雷聲很不對勁。
遲歸松開他,眸光翕動,他深深看着寧忘,似乎有很多話要說,然而最終什麽都沒說出來。
寧忘也看着他,看着他退後兩步,而後抛出栖華筆,第四道雷聲正正劈上,一道淡藍色的光暈迅速炸開,頃刻間籠罩了整座惘離山。
“阿遲……”寧忘忍不住哭了,強烈的無力感瞬間吞噬了他。
“魔頭,你要做什麽!”
有人驚呼,有人大喊。
寧忘回頭去看,才發現那些人都被那淡藍色的光暈裹挾,動彈不得。
遲歸瘋狂道:“我要你們,都死!”
彼時雷聲滾滾,紅雲交織,大地被照亮了了一瞬又一瞬,照得遲歸的臉如斯癫狂。
一道驚雷劈下,寧忘腳下的土地皲裂,他和遲歸中間陡然裂開一條巨縫,将他們隔開。
寧忘随着石頭倒去,眼裏是遲歸越來越小的身影,他的身上形成了不正常的法場,渾身黑煙纏繞,源源不斷的彙入栖華筆,而栖華筆的光暈,也在迅速的蔓延,似有籠罩整個塵世的架勢。
就在寧忘以為自己要不巨石活埋時,一只手及時的抓住了他,他回頭一看,是沈蕭。
比之十七年前,如今的沈蕭要更為成熟,眉宇間的青澀已經全然消失。
師徒二人再次相見,都頗為感慨,沈蕭更是嗫嚅了好久,才開口叫出那一聲:“師尊。”
寧忘借他力站穩,道:“你怎麽會來?”
沈蕭道:“魔尊數日前擄走了各大仙門仙首,并放下狂言要在惘離山挑戰正道,引得所有修仙之士前來,我們一直注意着這邊的動靜,結果果然是另有圖謀。”
寧忘沒想到遲歸是以這麽簡單粗暴的方式集齊這些人的。幻境一但開啓,便無法結束,如果讓這些靈力高強的人散布在各地,必然會形成制肘,最好的辦法就是把這些人集結在一起,集結在最接近栖華筆中心的位置。
但以什麽借口把這些人叫來呢,沒有比魔尊一次性挑戰衆仙門這種挑釁舉動更好的理由了,然而這些人來了才發現上當了,他們是被叫來參加婚宴的。就在他們以為婚宴才是最終目的的時候,又發現,這是一個當中當,遲歸想要的,是他們都死。
這個過程可謂是天衣無縫了,可不知為何,寧忘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卻想不通奇怪在哪裏。
他尚在沉思,沈蕭道:“師尊,師伯也來了,你先去他那裏吧,魔尊的兩名手下帶走之宜,我要去找她。”
寧忘點點頭,他暫時沒有什麽頭緒,去見一見望陽也好。
沈蕭給他指了一個方向,寧忘立刻趕了過去。
那是一處峽谷,能剛好看到遲歸的方向。
寧忘走過去,果然在那其中看到望陽纖長的身體,他手握長劍,仰頭看着遲歸,嘴角竟含着若有似無的微笑。
寧忘僵在原地,不明白為什麽望陽看到遲歸會露出這樣的微笑,忽然之間福至心靈,一個可怖的念頭在心頭浮起。
早該想到的,早該想到的!
為什麽一直以來總有人在暗處窺探他們的一舉一動,甚至熟知,除了另一個系統就沒有其他解釋,他一直都在想那一個系統會在誰身上,最有可能的就是身為男主的沈蕭,他也一直都是這麽認為的。
但是,還有一個可能,那就是那個系統的綁定者是望陽,這一切才合理。
想到這裏,他開口道:“我沒想到你會二次利用栖華筆。”
聽見聲音,望陽的笑容凝住,轉過頭來,道:“忘塵,你來了,你在說什麽?什麽利用栖華筆?”
寧忘看他還在演,平靜道:“我已經知道你是誰了,別再裝了。我不知道你是什麽時候來的,但你的目的和我的顯然不同,我要阻止反派黑化,你卻在催促反派黑化。你第一次感受到危機感是在尉遲掌門愛女成親之時,那時候的栖華筆幻境就是你的手筆,我的系統告訴我,是因為遲歸那時已經很難成功黑化了,所以你就想到利用栖華筆裏栖華的執念來殺死遲歸,遲歸一死,你就可以順理成章的制造另一個反派來維持劇情,畢竟你只要一個反派,是誰都無所謂。但你沒想到我也會進去,現在看來沈蕭應該是知道你的所作所為的,所以當時他阻止過我。
“第一次你失敗了卻并沒有放棄。第二次是在錦繡城裏的那名殺手,我當時以為那人是跟蹤我們進去的,但現在想想也不可能,我和遲歸一路上走得随心所欲,要被人跟蹤也困難了,一開始根本沒人知道我們的行蹤,好巧不巧,那名殺手是在我給你寫信告訴你我們的方位後來的,他也沒成功,因為他直接被我打死了,你又失敗了。我不知道你出于什麽原因,後來應該是放棄了,你打算順其自然,繼續讓遲歸黑化。銜靈會上我本來已經換掉了遲歸的劍,但他後來用的還是那一把,我本來以為是蒼幽換的,現在想想,那把劍就是你換的。你很厲害,我自問根本鬥不過你,我佩服你。
“現如今叫你師兄不太合适,叫你系統也太失敬了,我應該叫你,喪心病狂,原著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