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能是別人,必須是寧忘
第六章 不能是別人,必須是寧忘
歷時半個月後,不息山迎來了半年一次的弟子抽檢。
作為世上第一高山,第一大派,這一天必然是聲勢浩大的。
不少門派都有人前來觀摩。
寧忘坐在高臺上,俯瞰着下方人潮洶湧。這種被人頂禮膜拜的滋味簡直不要太好。
玉扇輕搖,逼也裝得相當給力。加之他面相不錯,長得是眉清目秀,氣質修雅脫俗,不少女仙子都看着他臉紅心跳。
他看着偌大的校場上的人潮,搜尋着遲歸的身影。
說起來這半個月,寧忘對遲歸那是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只差沒供起來,門都不怎麽敢讓他出,就生怕他一個不小心又傷到哪裏,影響今天的抽檢。
也因為他的細心呵護,遲歸黑化值勉勉強強掉落五分,雖然少,但聊勝于無,相信日頭長了,遲歸一定能夠明白他一片苦心。下降值積少成多,早日掉到安全期。
寧忘一邊想着,一邊都覺得日子越來越有盼頭了。
——
遲歸游蕩在人少的角落,轉了轉手腕,他最近一直修煉,目的就是為了快點恢複到前世巅峰狀态。
雖然現在事态尚未如何發展,但,有些事要提前做。
“阿遲。”身後忽然有人輕聲道。
遲歸身形驀地一僵,有些遲鈍的回頭。
來人一襲白裙,墨發肆揚,珠翠明媚,不是陸之宜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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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恍如隔世,卻也實實在在是隔世。遲歸再看到這個人時早已沒有當初的悸動與歡欣,只有無能為力的酸楚。
重生歸來,他一直避免和那兩個人見面,不息山再大也不過如此,早晚有一天會再碰面。
比如現在。
遲歸看向對方的眼睛,道:“師姐。”
陸之宜一愣,有些淡漠的神情微變,僅過須臾,她露出淺淺一笑:“之前聽說你受傷了,怎麽樣,現在好全了嗎?”
遲歸嘴角輕挑,有些好笑的看向陸之宜:“師姐當時不是在場嗎?我傷勢如何師姐應該知道的。後來不是委托師尊給我送藥,說起來我還沒感謝師姐。多謝師姐。”
遲歸這話說得頗有些刻薄,繞是陸之宜也沒有想到他會這麽和自己說話,不由得有些尴尬。
陸之宜哽了又哽,道:“阿遲,你我已生分至此了嗎?”
遲歸聽聞這話差點笑出來。
說相信我的是你,後來說不敢相信我會變成那般的也是你,說我罔顧人倫,心如蛇蠍更是你。是你先走開的啊,怎麽能說我和你生分呢?
但表面上,遲歸露出得體的微笑,款款而言:“師姐想多了,你永遠是我最敬重的人之一,不會變。”
陸之宜啞然,一時無言。
遲歸望向遠方,見風過山,樹微蕩。不知怎的忽然有許多困惑,他又看向陸之宜,問道:“師姐覺得,沈師弟的玉佩是我拿的嗎?”
陸之宜微怔,不明白他為何過了這麽多天想起來問這個,但還是答道:“忘塵師叔不是已經替你洗脫冤屈了嗎?自然不會是你。”
遲歸恍然,道:“我明白了,師姐。”
說完,他微微颔首,便算是道別了,随即轉身離去。
總是不甘心,總是想知道結果。
前世無人為他洗脫冤屈,陸之宜說:“阿遲,你怎麽可以這樣,那玉佩是沈師弟母親的遺物。你縱使再喜歡,也不該行盜竊之事。”
如今亦是,若是寧忘不為他辯白,結果與往日無異。
他又想起寧忘,這半個月總是對他噓寒問暖,幾乎可以說是無微不至。他不是沒想過寧忘會不會和他一樣,也是重生。但很快被他否定了,若是寧忘重生,決計不會關心他照顧他,沒有一劍刺死算他沒反應過來。
現如今是為什麽?當真是的确是查出罪魁禍首不是他才這樣的嗎?
遲歸擡起頭,正好看到高臺上與旁人相談甚歡的寧忘。論長相,寧忘算得上是個中翹楚,萬裏挑一。氣度亦是驚為天人,一身月白華袍,端的是清風月朗,皎如月兮。
一如初見。
但那些記憶早已抛卻在歷史塵埃中,無跡可尋。
遲歸看着,一時陷入情緒裏,直到旁人遞給他一冊名單,是幾位仙尊為弟子抓阄出來的抽檢名單,已經整理好了,那人有別的事,委托遲歸交給忘塵仙尊。
遲歸握緊那名單,擡步朝前方走去。
寧忘正在和旁邊一位別派掌門聊天,不知聊到什麽,笑得甚是歡顏。
“師尊,這是抽檢名單。”
寧忘聞言,笑意微斂,伸手接過。
遲歸看見他表情的千變萬化,心中仿佛有什麽東西啪撻一下碎了。寧忘眼型略長,眸色深,不笑的時候會顯得有些涼薄。
他道了句弟子告退,随後轉身離開,卻在離開之際聽到後面的談話聲。
那掌門好奇道:“這便是你那得意門生?”
寧忘哈哈一笑:“不錯,譚兄慧眼如珠。”
——
寧忘滿頭大汗的溜到沒人的地方,那光明宗的譚掌門實在善談,着實廢了他好大勁才甩開。
他左右看了看,确定沒人後才從懷中掏出那一疊名單。
他要把遲歸和沈蕭隔開,雖然遲歸現在沒有受傷,但以防萬一,未免遲歸被沈蕭的主角光環灼傷,兩個人還是不要一起的好。
怎麽想着,寧忘很麻溜地就把遲歸和沈蕭排在一起的那張替換成另一個人和沈蕭的。
做完這一切他才又溜回校場。
不息山弟子上千餘人,加上一些別門別派來觀場的,差不多三千餘人,烏泱泱站了一片。
繞是如此寧忘還是一眼就看到了人群前方的沈蕭,以及最末尾的遲歸。
寧忘看了看仿佛渡了佛光般燦爛的沈蕭,深感男主光環不得了,差點閃瞎他的眼睛。
又看了看後方仿佛陰雲密布的遲歸,就差把反派兩個字寫在臉上了。但是,還是帥!
抽檢很快開始,第一場是禦劍,不息山山體崎岖高聳入雲,禦劍就沒有差的,這一關一共抽中三百多人,全員通過。
第二場是便是婉約派,主打琴棋書畫,高山流水間殺人于無形,是惘月門下的主場。
第三場是擂臺對壘。算是衆人最期待的場面,不同與禦劍的飛來飛去已經婉約派的小打小鬧,這一場才是真正的見血見肉赤手空拳的大場面。
今日三場兩場都抽到了寧忘主授的,第一場全員通過時他就收到不少贊譽,但他的臉色卻從那時候就黑到了現在。
原因無他。他明明交換了遲歸和另一個人的名字,把遲歸換到了禦劍,可沒想到,第一場禦劍結束他也沒看到遲歸的影子。
當時腦子裏面的系統就響了,說:“檢測到必過劇情,已為宿主扭轉,請知悉。”
要是系統有形态,寧忘絕對一個大嘴巴子,不能改變劇情不早說?他何苦費那個勁兒?
與此同時他想到了另一個糟糕的可能,要是劇情不能随意改變,那之後導致遲歸最終黑化的巨大轉折應該怎麽辦?
好在系統也給了他答案:“宿主請放心。本系統為消弭反派黑化值而生,銜靈大會劇情可由宿主随意改變。”
寧忘:“你要這麽說那我就放心了。”
恰在此時,不遠處傳來三聲鐘鳴,擂臺對壘開始了。
擂臺與尋常二人對打不同,不息山的擂臺其實就是一個陣法,裏面暗藏武功秘籍以及奇門遁甲,上場之人和陣法對壘而非與人對壘。
第一個上場的賀辰生,他上去站到擂臺中心的機鞘中,須臾他的目前出現一個虛拟的人形,此人形一身透明如煙,身形與賀辰生一般無二,可以說是由他複制而來。這便是陣法根據賀辰生的實力具化而來的對手。
賀辰生一臉的冷汗,他雙拳緊握,開始第一攻勢擊,然而他還沒碰到虛拟人形的一片衣角,就直接被掀翻下臺,引得全場哄笑。
寧忘一邊笑一邊嫌棄的直搖頭。
接下來一連上了十幾個,只有兩名弟子勉強通過,剩下的不是被打出臺就是被打得投降了。
遲歸是倒數第二個上場的,最後一個當然是男主沈蕭。由于只剩兩個人,一衆決定最後兩人一起上場,一起比。
沒錯,就是這麽離譜,就是這麽不合理。前面一百多個人都等過來了,剩兩個人就等不了了。
也是,不這麽幹,怎麽拿反派和主角對比,怎麽才能顯得主角天賦過人呢。
遲歸看了一眼身旁如今仍是一臉無害的沈蕭,面容沉靜,不知在想什麽?
上輩子的争鬥仿佛還在眼前,他死前那場殊死對決難以忘懷。不誇張地說,遲歸現在仍然想要殺死他,想得幾乎快要瘋掉,但遲歸知道現在不行,至少現在還不行。
兩人站在臺上。沈蕭面如冠玉,仿佛陽春白雪。而遲歸則一身陰蔽,面容雖出挑,但眉目間總是帶着一股難言的恹恹,看上去不像好人。
衆人的目光多半都被沈蕭吸引,紛紛道他看上去資質不凡。而遲歸,不息山許多人都認識他。但部分認識他都是因為忘塵仙尊不喜他,雖然實力強悍,但人品有問題,聽說心術不正。
這便是衆人對他的籠統印象。
因此遲歸上臺時既無掌聲,也無喝彩。只有寧忘一直期待地看着他。
從遲歸這個角度是看不清楚寧忘的,但一般他只會看沈蕭。想到此,遲歸的目光稍稍沉下去,不見色彩。
他站上擂臺的機鞘,很快面前就出現和他差不多的虛拟對手。
遲歸不作他想,當即長腿一掃,勁風将虛拟人形攔腰截斷,很快又重組。他身高腿長,打起架來身形優雅,閃避間行雲流水,出擊時又剛猛有力,一套拳法下來令人眼花缭亂,目不暇接。
以這樣的狀态,怎麽可能會輸。
沈蕭那邊也不遑多讓,畢竟是主角,出招時總是劍走偏鋒,每每險險避過總引得滿堂喝彩。
寧忘的目光一刻不動的盯着遲歸,眼看他臉不紅氣不喘,直覺遲歸肯定能順利通過。
然而在進入尾聲時,沈蕭以一個十分漂亮的出勢狠狠貫穿虛拟人形,完美通過。而遲歸,卻在最後關頭被虛拟人形一招打出臺外。
一處擂臺,兩處風光。
所有人被沈蕭驚豔到了,水一般湧向那一邊。
遲歸一個人躺在臺下,他像是才覺得累,呼吸有些急促。耳邊又是一群人對另一個人的贊美。他仿佛是另一個世界的人,孤僻又冷靜。
忽然視線中闖入一人,那人眉目昳麗,唇紅齒白。面上是數不清的擔憂。
“遲歸?遲歸?你有沒有受傷,聽到我說話了嗎?”
遲歸眨了眨眼,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
寧忘,寧忘應該去沈蕭哪裏的,和前世一樣。去誇贊沈蕭,去對他露出最憐愛的笑容,去撫摸他的頭告訴衆人這是他最優秀的弟子。而不是在這裏關心自己有沒有受傷。
寧忘見人沒有反應,又緊張地去摸遲歸的頭,摸了喃喃道:“沒有受傷啊,到底是怎麽了?”
許是見寧忘真的是緊張得不像話,遲歸擡手按在前者胡亂摸的手上,開口,卻嗓音嘶啞,聽上去像是哽咽:“師尊,我沒事,我沒事。”
一連兩個“我沒事”安撫了寧忘,他呆愣愣地看着遲歸,有些難以置信。
遲歸居然在笑,不是冷笑,不是嘲諷地笑,而是真正的笑,是開心的笑。
寧忘忍不住眼眶濕潤,遲歸願意對他露出這樣一個真心的笑,是不是代表他做的一切都是有意義的?他的努力不會白費!
遲歸躺在地上,盡管身體很痛,但心情仍然愉悅。
原來他一直以來期待的,無法釋懷的,就是在很久以前的現在,在他拼盡全力表現時,能夠得到一個人的肯定。
這個人不能是別人,必須是寧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