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長城兩萬一千米,摞起來也沒他老舅一半臉皮厚。
段景隅覺得吉尼斯世界紀錄要是有“臉皮厚競賽”,他老舅能榮獲世界第一。
忒不要臉了!
總之記下了門牌號,記下了路,他下個月還來這找他,找到他還錢為止!
從99棟往外沿路返回,段景隅感覺自己身上都沾了這鬼地方的晦氣和窮酸氣了。
外頭日頭倒是陰了,有人喊着:“下雨了!收衣服!”
剛才還空無一人的街道突然活了,樓道裏匆匆忙忙傳出雜亂的腳步聲。
段景隅掀開一層層衣服、被套、床單,複雜的洗滌劑和幹燥曬被味撲鼻而來,吵嚷聲也迎面而來。
“殺千刀的占了我的位置!千刀萬剮的!沒胳膊沒腿了還沒眼睛啊!看不見這曬了衣服啊!”
“哪個龜公娼婦偷了我家的衣服!”
“你家男的賣腚,女的賣銀,一屋子爛了腸子心肝的,嘴巴皮子一張就想冤人,偷你家衣服!怕得病!”
……
污詞髒話不絕于耳,段景隅前半生都沒聽過這麽多惡毒下三濫的罵人話,他腦子裏就一句——蒼天,這什麽鬼地方!
“你也賣,你女兒也賣,女承母業,一家子雞!”
“娼婦!老娘撕爛你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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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也不收了,兩個女人從動嘴皮子到動真格,扇巴掌,扯頭發,打得不可開交。
周邊圍觀的鄰居,收衣服的,站屋檐下的,站窗邊的。只聽一聲聲罵聲裏夾雜着看戲的笑聲,竟無一人上前拉架。
段景隅遠遠看着,震驚了。
倆個女人罵了,打了,雷聲一響,鳴金收兵,倆人麻溜起身收拾了晾曬的衣服被子,扭頭就往回走。
圍觀群衆顯然還意猶未盡,兩三點評着。
“這劉小妹真是個潑婦!”
“黃嫂也厲害啊,打起來一點不吃虧!”
“說起來,這劉小妹家的文靜真不上學了?”
“可不是,劉小妹自己說的,姑娘讀完了初三就不讀了,反正腦瓜子不開竅,也不是讀書的料,不如早點賺錢。”
“這人都還沒長大呢,難不成跟她媽一樣……”
“哎,我今天看見那小姑娘穿着她媽的花裙子和高跟鞋在下面走來走去。你們說這騷姿弄首還能幹嘛?”
“我得把我家老王看緊了!”
“天殺的!這一家子娼婦怎麽住到我們這來了!”
“下雨了,別說了別說了。”
大雨滂沱而至,壓得這本就逼-仄的城中村愈發狹小礙身。
段景隅頂着大雨上了摩托,插上鑰匙,将淋濕的頭發往後一抓,露出鋒利銳氣的臉,戴上頭盔,長腿微屈,俯下身一擰油門,“嗡”一聲銳鳴,帶着怒音而去。
風和雨打在面鏡上,連城市也模糊不清。
穿過橋,回到了市中心,段景隅還心有餘悸。
熟悉的城市街景,體面精致的都市白領,汽車壓過泥水放慢速度,禮讓行人,回歸文明社會,他長松一口氣。
等待紅燈的間隙,毫無緣由,他又想起了那個穿着不合身的碎花裙子和高跟鞋的小姑娘。
她不矮,瞧着也有一米六幾,看着才十五六歲的樣子,臉還沒長開,鵝蛋臉,帶着點嬰兒肥,眼神呆呆的,沒有光。
想到這,他又覺自己的腦補矯情得好笑。
光光光,奧特曼啊!
紅燈過了,前車一動。
他也捏離合,挂檔,跟着車流走了。
風朝後,車朝前,騎行者就得往前走,風雨無阻,誰也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