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吊墜
吊墜
辛眉的車受損不算特別嚴重，在4S店放了不到一周就修好了，一早将溫久送去基地後，她回家換了身衣服馬不停蹄地趕往機場，登上了最近出發前往永樂市的航班。
飛機越升越高，城市越來越小，辛眉凝視着窗外雲層中若隐若現的建築輪廓，頹然地閉上了眼睛。
曾經她名盛一時，心比天高，覺得自己無所不能，不用再依靠任何人。
可終究，還是落得尋求他人幫助的下場，慶幸的是對方不是別人，是最疼她的長輩。
她對自己攬下的責任所要付出的代價一清二楚，這件事是絕不能讓父母知曉的，而家風嚴律的祖母那邊更得瞞住，思來想去，她決定來外公這碰一碰運氣。
盧玉堂對外孫女的空降很是驚喜，見辛眉的身影出現在會議室外邊，也不顧自己正在給公司全體高層開會，原本惱怒的神情瞬間滿面笑容，拉開椅子直接起身朝她走去。
“小眉啊，怎麽突然想到來看外公啊！”盧玉堂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樂的合不攏嘴：“這麽久沒見又漂亮了呀！”
辛眉抿唇一笑：“您也更年輕了呢，看您給他們開會的氣勢，連我都吓得不敢出聲了。”
“哼，那幫不中用的廢物。”盧玉堂臉色一冷，攬着辛眉的肩膀便往外走：“罷了，不提他們了！咱們先回家，你外婆前些日子還念叨你來着……”
跟厭倦了官場鬥争淡泊喜靜的祖父祖母截然相反，從商的盧玉堂六十多歲的年紀仍奮鬥在公司一線，整日西裝領帶加身不茍言笑，還特意染黑了頭發，遠遠看去神情冷厲精神氣十足，只有挨的極近才能注意到他松弛的臉部皮膚以及眼角細紋，笑的時候更為明顯。
相比之下外婆保養的更是精細，因為家裏做珠寶生意的緣故，她向來喜愛奢華貴氣，頸上純金佛頭精雕細琢，手腕上的翡翠手镯更是透亮如水，毫無棉絮，一看便知價格不菲。
辛眉來之前也是精心打扮過的，自認今日穿着雖不高調也足以令人眼前一亮，如今往氣場強大的二老跟前一站，光是被兩束眼光極高且無比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已經令她頭皮發麻。
“小眉，你怎麽瘦了這麽多！”魏淑雲拉着她的手走到沙發旁坐下，打量一番後滿眼痛惜：“是不是你爸爸給你氣受了？”
辛眉：“……沒有。”
“你現在在做什麽工作呢？怎麽身上一件像樣的首飾都沒有？”魏淑雲拍了拍她的手背喜滋滋道：“正好咱們公司最近在辦珠寶展，今兒外婆陪着你去挑幾件，你看上什麽，都給你！”
辛眉微笑道：“謝謝您，只是我目前在一家游戲公司工作，經常要跟一些電子設備打交道，不方便戴首飾的。”
魏淑雲語重心長道：“可以不戴，但一定要有呢！女孩子家家的，這麽寒酸像什麽樣子！”
“……”
“什麽？在游戲公司上班？”盧玉堂高呵一聲，瞬間暴怒：“你老子幹什麽吃的？連個好工作都不能給你安排嗎？哼！我當初就不同意他們結婚，一塊過來做生意多好，非要當什麽官！看看小眉現在過的什麽苦日子！”
辛眉頓道：“……過的也還行吧，現在的工作是我自己選的，我很喜歡。”
魏淑雲看着她一臉寵溺：“小眉開心就好！你想上班就上班，想打游戲就打游戲，無論你想幹什麽，我們都支持你！”
辛眉深受感動，靠在外婆肩膀上幾度欲言又止。
盧玉堂捕捉到她不易察覺的小情緒，眼中精光一閃，直截了當地問道：“小眉，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麽困難？”
辛眉臉一白，默默點了點頭。
魏淑雲立即關心道：“到底怎麽啦？”
辛眉猶豫再三，咬咬牙道：“我想跟你們……借一筆錢。”
盧玉堂：“幹什麽用？”
“哎呀你問這幹什麽！”魏淑雲打斷了他的話，重新攬住辛眉肩膀安撫：“女孩子當然有自己的小秘密了，她爹沒錢給她花，我們可不能虧待了寶貝外孫女！”
随後又笑眯眯地問她：“跟外婆說，需要用多少錢？”
辛眉心虛道：“四百萬。”
兩位時髦老人同時沉默了。
迎上兩道懷疑的目光，辛眉立馬出言解釋：“我保證沒有沾染惡習什麽的，只是在個人私事上遇到了點麻煩，需要這筆錢來解決……這件事不能讓他們兩個知道，所以，只能來找你們了……”
越說，頭越低，聲音越小。
幸虧眼前兩位老人是從小對她倍加寵愛的血親，否則她就羞愧的一頭撞死在地板上了。
現在想想當時也是真怕禪俾樓那群人轉而找她的麻煩，只想快刀斬亂麻盡快做個了斷，這個辦法不是最佳，卻已經是她第一時間能想到的最穩妥的辦法。
當然，後果也只能自己承受。
靜默一陣後，魏淑雲湊近她耳畔聲音極低：“小眉，你殺人了嗎……”
“沒有！”辛眉雙手捂着頭，悶聲道：“您二老別亂猜了，不方便的話我自己想辦法就好。”
“沒涉及到人命就好！”魏淑雲松了口氣，瞬間眉開眼笑：“區區四百萬，能給，我們還給你保密！”
辛眉滿眼感激地看向身邊珠光寶氣的老太太，再看向尚在猶豫的盧玉堂，頓了頓道：“這筆錢算我借二老的，我打算等那邊的事處理完，就過來幫你們打理生意，直到還清為止。”
此話一出，盧玉堂眼中也迸發光彩：“真的？什麽時候過來？”
辛眉稍加思索道：“最遲年底。”
“好好好！”兩位老人俱是開心的合不攏嘴，吃午飯的時候已經商量起在當地為她置辦房産的事，問她喜歡獨棟別墅還是大平層，以及裝修風格家具樣式等等。
辛眉心不在焉地吃着飯，随口道：“不用太複雜，夠兩個人住就行。”
兩位老人對視一眼，似乎瞬間明白了什麽，看着辛眉笑而不語。
下午，在魏淑雲的強烈要求下，辛眉還是陪她去看了自家舉辦的珠寶展。
商場一樓，展示櫃裏陳列着各式各樣的華貴首飾，最便宜的也要五位數起，單是看一眼都覺得心尖打顫。
魏淑雲拉着她轉了一排又一排，每逢熟人便熱情地介紹這是她外孫女，年底要過來幫忙打理生意，旁人俱是投來羨慕地目光，而辛眉不喜高調，卻也只能硬着頭皮微笑着同人打招呼。
趁幾位富婆交談甚歡，辛眉借口想自己随便逛逛，成功從魏淑雲身邊走開。
這樣的環境屬實不太适合她，一想到未來幾年都會跟這種場面打交道，辛眉就無比頭疼。
漫無目的地逛了一陣後，她忽然被角落一個不起眼的小攤位吸引，打扮古板的老大爺戴着老花鏡，正聚精會神地加工着一塊金條，先是用火燒化，再放入模具塑形，趁未變硬彎出形狀，再用模板拓上花紋，一件精美的金飾便完成了。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令人賞心悅目。
辛眉走近盯着那些花紋模具看了會兒，忽然眼睛一亮：“老伯，這個花紋可以稍微改一下嗎？”
老大爺看了眼那個又像天使又像寶劍的圖案，印象中從來沒人對這個花紋感興趣過，“你想怎麽改？”
辛眉用手機搜了個裝備圖片給老大爺看，老大爺推了推眼鏡接過來研究了一會兒，點頭道：“可以先拓上，再用篆刀照着修改就行了。”
辛眉點點頭走開，不一會兒也拿了塊小克重的金條擺在他桌上，“那就麻煩您幫我做個吊墜吧。”
老大爺麻溜開工，辛眉就站在一邊圍觀，老師傅一看便知打金多年，手藝早已爐火純青，一套操作行雲流水，拓板一蓋，圖案初現，正準備下刀，辛眉卻忽然饒有興致道：“可以讓我試試嗎？”
“行啊，呵呵。”老大爺将篆刻刀交給她，不忘叮囑道：“下刀一遍輕二遍重，免得刻壞了還得回爐重造。”
辛眉高中拿課桌練手，自認頗有雕刻天賦，奈何金子跟木頭材質不同，即使師傅千叮咛萬囑咐，還是走了不少線，好好一件守護天使若經提點勉強也能看出個形狀。
“不改了，就這樣吧。”一個小時後，辛眉揉着發酸的手腕選擇放棄。
經過一番加工，模樣奇怪的吊墜項鏈算是做好了，多餘的部分還給加工成了金珠裝飾在挂繩兩側，辛眉對自己的第一件打金作品十分滿意，小心翼翼将其收了起來。
傍晚時分，飛機落地瀾城機場。
賬戶清空的剎那，辛眉如釋重負，仿佛壓在心頭的巨石瞬間被移開，就連呼吸都通暢不少。
本想着悄悄回辦公室，然而放心不下還是先去訓練室看了一眼，溫久的位置竟然空着，并且已經出去很久沒回來了。
辛眉出來外邊給他打了個電話，那邊聲音慵懶又無辜：“怎麽了，姐姐。”
“不好好訓練，跑去哪偷懶了。”
溫久冷笑道：“那姐姐不好好看着我訓練，又跑去哪偷懶了，還特意先把我哄過來，你不說我也不說。”
辛眉無奈道：“我只是去永樂市看了看我外公他們，可以給你看機票，我以為這樣的小事你不會在意呢。”
溫久：“你明知道跟你有關的任何事我都在意。”
“好吧，下次我會提前說。”辛眉溫聲哄道：“你在哪兒？”
溫久低低一笑：“我不告訴你。”
辛眉把玩着手裏的小盒子，認真道：“那這件禮物，我就拿去給米楷他們好了，興許誰能看上，我就低價出掉。”
“不行！”工作室內，溫久騰一下從電競椅上蹿起，拎起外套不顧楊昊天詫異的目光飛奔出門。
基地停車場，辛眉正在車裏等他，半小時後遠遠看見少年飛奔而來，嘴角笑容洋溢。
溫久一雙眼睛瞪得老大，一臉期待道：“是什麽禮物？”
辛眉挑過他的下巴，問道：“還生氣嗎？”
溫久一愣，惱怒地別過臉：“你騙我是吧！”
“阿久，脾氣越來越大了。”辛眉笑吟吟地看着他，手掌一攤，金燦燦地吊墜項鏈赫然躍于眼中。
溫久拿起那模樣奇怪的醜東西仔細研究了會兒，越看越眼熟，“這是件裝備嗎……好像是，複活甲？”
辛眉一臉欣慰，又聽他吐槽：“哪找的打金師傅，手藝也太糟糕了。”
辛眉臉色一沉：“……你就說要不要吧。”
溫久眼中歡喜，卻依然煞有介事道：“既然是姐姐送的，那我就勉為其難戴上吧，我把它藏在衣服裏，別人就看不到它醜了。”
辛眉正要為自己的作品辯駁幾句，溫久忽然一個大動作跨坐到她身上，捧着她的臉深深吻下。
一番纏綿，唇角津絲未斷。
他眼中含霧，看着她一字一頓認真道：“以後無論去哪都要提前告訴我，我找不到你真的很慌，你能答應我嗎？”
辛眉神情一剎恍惚，輕輕點頭道：“好，我答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