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前夕
前夕
街上飲品店不少，幾乎每隔十幾米就有一家，可楚星唯還是拖着辛眉走了老遠，才在菜單上找到符合自己口味的。
辛眉看了眼點單板上五花八門名字繁瑣的飲品名稱，未加思索直接要了三杯檸檬水。
楚星唯是真口渴了，返程路上直接開喝，她今晚心情不錯，從輕快的腳步就能感覺出來。
反而辛眉沉着臉慢吞吞的像只蝸牛。
終于，楚星唯忍無可忍，沖其咆哮：“我說你板着個臭臉幹嘛呢？我又沒招惹你！”
辛眉冷冷看着她。
楚星唯瞬間意識到什麽，不好意思地轉過頭繼續喝着奶茶欣賞起臨街夜景，“好幾年沒回來了，瀾城變化真大呀哈哈哈！”
“為什麽叫阿久來。”辛眉問道。
“這……我上廁所出來正好碰上他，就好心邀請喽！”楚星唯不以為然，胳膊往她脖子上一架，笑道：“一頓飯的事，你應該不會因為這跟我生氣吧，你看剛剛咱們一塊玩游戲，不是都挺開心的？”
辛眉輕聲一嘆：“至少你應該提前告訴我一聲。”
楚星唯反問：“那你有提前告訴陸哲遠我也來嗎？”
“……沒有。”
楚星唯冷笑：“哼哼，我就知道咱倆默契。”
辛眉：“這麽多年了，你竟然還對他念念不忘，真那麽喜歡他嗎？”
楚星唯一愣，臉色肉眼可見的變紅，“你說什麽呢……什麽念念不忘，誰啊！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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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溫酒來，是怕被他忽視嗎？”辛眉皺眉思索道：“可就算他來了，又能改變什麽。”
楚星唯得意一笑：“他能牽制你，這就夠了。”
辛眉也情不自禁彎起嘴角問她：“牽制我什麽，你覺得我對陸哲遠有意思？”
楚星唯神情不置可否。
辛眉無奈搖搖頭：“老實說，我覺得他很普通。”
大概只有名為愛慕的濾鏡，才能讓他閃閃發光。
楚星唯皮笑肉不笑：“……你質疑我的眼光。”
辛眉：“沒有。”
楚星唯盯着她認真道：“你真的從未喜歡過陸哲遠嗎？哪怕一點點好感？”
辛眉回答的誠懇，語氣堅定：“從沒有。”
“唉！讓他聽到該傷心死了。”楚星唯悄無聲息地一嘆，移開攬着她的手臂，自顧自大步往前走，但從辛眉口中得到否定的答複後，可以明顯察覺到她腳步的輕快。
辛眉苦笑，只覺得這麽多年過去，她還是一如當年大小姐性子，單純耿直的要命。
走到網吧門口，楚星唯腳步忽然頓住。
辛眉：“怎麽了。”
楚星唯遲疑幾秒，忐忑問道：“阿久，真不是寒寒？”
辛眉久久未語：“……問這幹什麽。”
“沒什麽，就是突然想到的。”楚星唯摸着下巴思索道：“我記得有次晚自習你提到寒寒，還說以後要把他接到身邊來着……嘶，倆人年齡好像也對不上。”
網吧門口燈光昏暗，楚星唯絲毫未留意到辛眉早已變了的臉色，見對方一言不發地打算繞過她，索性伸手将她攔下，繼續嬉皮笑臉：“你更喜歡寒寒，還是阿久？”
“寒寒是寒寒，阿久是阿久。”
“我猜你更喜歡阿久。”楚星唯笑嘻嘻地湊到她耳畔，低聲道：“你倆那些偷偷摸摸的小動作，很甜。”
辛眉冷笑着回頭瞧她：“你再多說一句，今晚我就跟陸哲遠表白。”
網吧等待的二人神色如常，除了偶爾交流幾句游戲，再無其它對話。
兩把匹配結束，已是夜半。
楚星唯早已哈欠連天，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後将期待的目光落到陸哲遠身上：“淩晨兩點了，各位。”
“是啊，很晚了。”辛眉道：“陸經理玩盡興了的話，不如我們今天到此為止，以後有機會再聚。”
陸哲遠翻着一頁的勝利戰績，神情惬意：“有全國頂級的AD和打野作陪，當然盡興，只是辛苦二位把把關照我，故意給我讓人頭了。”
辛眉與溫久默契噤聲，看來他們自以為天衣無縫的奉迎也并不是毫無破綻。
陸哲遠率先下機站起來：“走吧。”
行至門口，辛眉不動聲色道：“阿久跟我回俱樂部，星唯就拜托你了，麻煩送她回酒店。”
楚星唯眼睛驀然一亮：“啊這……怎麽好意思呢……”
陸哲遠微微一笑：“沒關系，順路。”
說完，他再次看向溫久：“阿久，期待看到你在夏季賽的精彩表現。”
溫久：“我會的。”
目送陸哲遠載着楚星唯遠去，一樁事總算了解，想到很長時間不會再見到二人，辛眉不由得長舒一口氣，轉身招呼溫久上車返回基地。
淩晨的街道略顯空曠，不見人影，即便如此，辛眉仍不敢懈怠半分，仍聚精會神凝視路況。
溫久盯着她的側臉瞧了又瞧，終是忍不住開口：“姐姐是生我氣了嗎？”
辛眉：“為什麽生氣。”
溫久：“我沒有提前告訴你，私自接受她的邀請來參加你們的聚會。”
辛眉釋然笑笑：“沒關系，只是一起吃個飯而已。”
溫久：“可你看起來不太高興。”
辛眉：“沒有，只是有點累了，讓你也跟着耗這麽晚，不好意思。”
溫久：“哪裏的話，能陪在你身邊，我求之不得。”
辛眉含笑不語，一腳油門飛速通過了空曠的十字路口。
基地停車場，轎車熄火，溫久遲遲未動，連安全帶都沒有解開。
可他也并未睡着，一雙清澈透亮的眼睛透過車窗盯着天空看的入神。
“回去早點休息。”
辛眉解開安全帶正要下車，溫久忽然道：“姐姐有查到那個人是誰了嗎？”
辛眉一怔。
那個人。
将戰隊情報透露出去的那個人，躲在暗處監視着IF一舉一動的那個人，混跡在五名隊員之中的那個人，影響到IF夏季賽生死的那個人。
迎上溫久探究的目光，辛眉緩緩搖頭：“沒有。”
“距離夏季賽開場只有三天了，如果我們還不知道他是誰的話……”
溫久的喋喋不休下一秒就被辛眉不耐煩地打斷：“別查了。”
溫久怔怔看着她，不明所以：“什麽？”
“別查了。”辛眉手肘撐在車窗上重複了句，眼中疲态畢露：“就算知道了也無濟于事，現在更換選手已經來不及了。”
真相大白，只會加速IF的死亡。
溫久踟蹰道：“可是，我們需要搞清楚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麽，IF明明對你很重要，你也不希望它解散……”
話說一半，脖頸後方傳來的一陣熾熱讓他忽然噤聲。
辛眉手掌力道不重不輕，迎上溫久不安地眼神，笑的從容：“所以，我找到了你啊。”
“你會背叛我嗎，阿久？”
“不會。”
“好孩子。”辛眉微笑着收回手，問他：“你怎麽理解打野這個位置。”
溫久思考道：“打野是一支隊伍的上限，一名優秀的打野會幫助隊伍擴大優勢，掌控全局節奏。”
“我不擅長打野。”辛眉道：“但我的理解與你恰恰相反，我認為打野是一支隊伍的下限，只要三路隊友意識到位實力可靠，打野可以一直待在野區裏，一旦三路中的某一路成為隊伍的短板突破口，這個時候就需要打野站出來，用他此前沉澱積累的所有，去堵住這個突破口，穩住己方節奏。”
想到複盤比賽時某位隊友的離譜操作，溫久莞爾：“海鹽嗎，他确實是隊伍的下限。”
辛眉笑了笑：“你跟海鹽的打野理念結合起來，隊伍就會很穩了。”
溫久：“所以你覺得無論是哪路出了問題，我或者海鹽都有實力去堵上那個口子，是這樣嗎？”
辛眉：“是。”
溫久眯起眼道：“你為什麽這麽信任我，就憑我喜歡你嗎……你就不怕，我對你的喜歡是假的？”
辛眉眼睫微微顫動，彎起的嘴角也驀一僵，看着他沒有出聲。
溫久輕輕牽起她的手，摩挲着她細長白皙的手指，問道：“那你呢，給我的希望是真的嗎？”
“姐姐你不喜歡陸哲遠，也不喜歡程澈，整天一副無欲無求的淡漠模樣，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無欲無求。
原來她在旁人眼中一直是這種形象。
辛眉覺得可笑，又不想同身旁少年過多解釋，索性俯身朝他靠近，趁他未反應過來之際，在他唇上印上蜻蜓點水似地一吻，聲音輕幻如紗似霧。
“有呢。”
誰說她無欲無求。
他用了很長時間去平複一場來自身心的兵荒馬亂。
無需萬箭齊發細密如雨，她只需一個暧昧且堅定的眼神就能讓他節奏大亂，潰不成軍。
“姐姐，我年紀小，你可不要騙我。”
-
夏季賽近在咫尺，俱樂部節奏反而慢了下來。
無論工作人員亦或隊員，皆是一副生死看淡事不關己的神情。
命數已定，是生是死随緣就好。
開幕式前一天，俱樂部迎來貴客，遠在國外的資方老總千裏迢迢回國，為IF隊員們鼓勵打氣，并提高了額外獎金。
會見完選手，便是同各部門負責人開會，聆聽他們彙報戰隊近況。
辛眉照常跟程澄找了個角落坐下，一個靠牆盯着窗外放空，一個借筆記本掩護偷摸補妝，拿出一把小梳子整理自己冰藍色的耀眼秀發。
她雖在青訓部工作多年，負責諸多大小事務，但這個部門名義上的一把手并不是她，頭頂少個官銜她樂得清閑，平常也只有葉盛有事會交待她。
葉盛旁邊主講位的中年男人約莫四十歲出頭，西裝革履，聲音從容鎮定，審視着在座每一個人，如炬的目光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辛眉正盯着他看，冷不丁對上他恰好投來的目光，後背一涼，心虛地低下了頭。
等會議結束，衆人紛紛散去，她們兩個剛走到門口，辛眉就聽到葉盛喊了自己的名字。
資方老板坐在葉盛旁邊雙臂環抱，饒有興趣地看着她，等她過來。
辛眉只好硬着頭皮過去打了招呼：“魏總，葉教練。”
魏曙光大方打量了她一番：“你就是青訓部的辛眉？”
辛眉：“是。”
魏曙光：“三年前組建IF你盡心盡力，功不可沒，當時我就交待了葉盛把青訓部總經理的位子給你坐，可葉盛說你拒絕了，是這樣嗎？”
辛眉面不改色道：“是，我覺得自己還沒有能力勝任部門總負責人的職位，我希望自己能在基層得到更多鍛煉。”
魏曙光輕聲一笑：“有意思，別人都巴不得能往上爬，你好歹也在電競圈聲名鵲起過，現在就甘心在俱樂部裏當個普通小職員。”
辛眉一派謙虛姿态：“無論哪種職務，能為IF效力，我很榮幸，非常感謝魏總與葉教練能給我這個寶貴的機會。”
魏曙光十分滿意，繼而問她：“聽說你招了新人進隊，怎樣，今年有信心嗎？”
辛眉：“新人很有實力，我相信他可以帶領IF重獲新生。”
魏曙光看着她，贊賞地點了點頭：“希望如此，我也很相信，辛經理的眼光。”
離開會議室，回想着方才魏曙光高深莫測的神秘笑容，辛眉腳步一陣虛浮，直到路過訓練室被裏面嘈雜的人聲吸引，思緒才漸漸恢複冷靜。
本想着進去轉一圈就走，奈何她一眼就看到最邊空着的位置。
“阿久呢？”
常家樂回答道：“請假了，說要去找一個老朋友敘舊，晚上宵禁之前回來。”
溫久作為年輕人，又是本地人，有自己的社交圈子再正常不過，辛眉颌首表示知曉，轉身離開了訓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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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曙光下榻的五星級酒店位于瀾城正中心，晚餐時間，偌大的歐式方桌上擺滿了琳琅滿目的精致美食，而此刻坐在桌子兩端的老少對表現的對眼前的食物漠不關心。
少年漫不經心地用叉子品嘗着盤中佳肴，始終看着他的中年人則目光慈愛。
“你突然要我從IF撤資，只是為了加入他們？”魏曙光放下手中刀叉，神情十分不解：“只要你想，我可以安排你進任何一支頂級戰隊，你的夢想，我從來都是無條件支持。”
“夢想？”溫久仿佛聽到什麽笑話，笑着搖頭：“我才不是為了什麽夢想，也不是為了成名。”
魏曙光皺了皺眉，少年單薄身形倒影在他渾濁的眼瞳中，顯得愈發捉摸不透。
“我必須弄清楚一件事，它對我來說非常重要。”
“那當你弄清楚那件事之後，IF還需要存在嗎？”
“或許吧。”
魏曙光釋然一笑，沖着溫久舉起高腳杯：“等你指令，兒子，祝你一切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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瀾城五月。
商場一樓，衆多年輕人聚集與此，他們全神貫注盯着懸在正中的超大屏幕，認真研究着投影面板上各家戰隊的隊員變動以及綜合實力。
“夏冠絕對又是TRS無疑啦！”
“我支持RK，就喜歡會整活的選手！”
“VEG換了教練今年也很強。”
屏幕上滾動播放着着各家戰隊的圖片以及隊員介紹，終于到了IF，本就無人注意的戰隊并沒有因為選手海報上多出的一個陌生面孔而受人矚目，大家依舊圍繞前幾支熱門戰隊争論不休。
而站在二樓欄杆處的辛眉正對着巨幅面板上面目清晰的隊員海報，目光晦朔幽暗。
她的掌心早已被汗水浸濕，視線愈發朦胧。
IF戰隊首發名單：
上單：IF.Yid（易東）
打野：IF.Seasalt（葉湛洋）
中單：IF.Mk（米楷）
AD：IF.Tong（林文通）
輔助：IF.Tata（常家樂）
替補打野：
IF.Jiu（溫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