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固輔
固輔
訓練開始，選手就位。
中場時間辛眉來巡視過一次，看溫久正聚精會神排位也沒打擾他，同其他人寒暄了幾句後轉身走了。
熟不知她的身影倒映在顯示屏裏，自始至終都被溫久注視着。
他根本無心訓練。
回到休息室，他給楊昊天發了條消息，讓他查一查四年前辛眉尚在直播時搭檔的那個固輔，所謂的國服第一莫甘娜。
那是辛眉實力最強，名氣也最大的一年，無論各方面都處于巅峰。
說來可笑，同年，他還坐在中學死氣沉沉的教室裏渾噩度日。
幾分鐘後，楊昊天回信息罵他有毛病，他看了眼，沒理。
這時門被無聲推開，易東也來到訓練室，二人對視一眼，誰都沒有先開口打招呼。
很符合這位上單大爹沉穩內斂的性格。
如果沒記錯，今年會是易東電競生涯的最後一年，他年紀已經很大了，之前的某次采訪中也透露過想要今年退役的想法。
單看目前的訓練，他既不積極，也不消極，溫久幾乎都能想象到IF宣布解散的那一刻，他也是這副麻木表情，拎起箱子擡屁股就走毫不留戀的模樣。
“東哥。”他主動叫了他一聲。
易東一愣，端着水杯轉身：“啊？”
溫久：“打完今年不打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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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東沉默後點頭道：“嗯，回老家。”
回到父母身邊，蓋房子，娶媳婦，生孩子，小地方出身的人最講究落葉歸根，何況在親戚眼中，他上過電視，上過新聞，百度能搜到他的名字，已經很出息了。
溫久靠在沙發上看了他一會兒，忽然好奇道：“東哥你當初怎麽來IF的？”
易東端着紙杯走到他旁邊坐下，回想起很久之前的事情，神情一陣恍惚：“那時候喜歡上網，就在我們當地找了個網管的工作，打的段位不低，後來被青訓部的叫去簽合同當替補，再後來就首發了。”
“逆襲的很成功嘛，東哥還是有實力的。”
易東抿嘴一笑：“跟實力倒沒關系，是塔塔覺得我打上單很穩，跟辛眉說了，辛眉就想辦法把我拉上來了。”
溫久眼眸一恍，故作輕松道：“眉姐好像很聽塔塔話啊。”
“對。”易東端着紙杯，水面平穩未泛起絲毫漣漪，“現在這個隊的組建辛眉都有參與，塔塔覺得誰可以，她就會想辦法，包括你來。”
溫久：“包括我？”
易東點點頭道：”之前我路過休息室無意聽到的，塔塔覺得海鹽問題太多，問她能不能找個厲害的打野，夏季賽再拼一把，她問他覺得誰合适，他說，溫酒。”
溫久錯愕許久，呢喃不解：“為什麽？”
易東将喝空的紙杯随手扔進垃圾桶，嗤笑一聲起身離開。
“誰知道呢。”
誰知道呢。
下午訓練照常，溫久不動聲色留意着常家樂的一舉一動，并未發現什麽特別之處，他既沒有過人的指揮能力，也沒有高超的游戲技巧，他說他喜歡玩莫甘娜，也僅限于單排或線下娛樂，作為一名職業選手要考慮大局，是不能為所欲為的。
那麽，他到底憑什麽。
溫久百思不得其解。
一下午，辛眉都沒再露面。
-
晚上，回到郊野的游戲工作室，楊昊天早已等候多時。
“真麻煩，你還不如直接問辛眉呢！”楊昊天點着鼠标，嘴裏嘀咕不休：“都這麽久了，能查到的就這麽多，你自己看吧。”說完他起身讓開了位置。
能查到的資料少的可憐。
那年游戲直播行業大熱，絕活流主播為了保持勝率基本都會帶個默契的固玩，辛眉也不例外。
作為資深寒冰玩家，當年跟她征戰下路所向披靡的固輔ID叫寒寒，而寒寒的絕活英雄便是莫甘娜，辛眉十九歲上王者時，寒寒正處于大師段位，因為跟着辛眉也混得了個國服第一莫甘娜的稱號。
奇怪的是這位國服第一莫甘娜在辛眉名聲正盛時忽然消失不見了，如同人間蒸發一般，沒再跟辛眉開過任何一局游戲，對局記錄也沒再更新過。
沒了寒寒後，辛眉狀态一落千丈，直到後來退出直播界，寒寒始終未露面。
寒寒消失的那一年，恰好他遇到她。
溫久覺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座迷宮裏，除了他，其他人亦是被一雙無形的手操控着。
毋庸置疑，消失的寒寒對她很重要。
一想到有這麽個重要角色存在于她的生命裏，他心情低落，又不甘。
“好端端的你怎麽想起查這麽個人。”楊昊天托着下巴揣測道：“倆人當年肯定是鬧矛盾了，曾經并肩作戰的夥伴分道揚镳也是常有的事。”
“如果你是寒寒你會怎麽做？”溫久忽然問道。
楊昊天想了想，說：“找別人繼續打啊，又不是只有她一個AD。”
溫久默不作聲。
壞心情持續到淩晨一點，腦子裏捋着辛眉種種不合理的舉動，翻來覆去難以入眠。
房間裏一片漆黑，手機屏幕忽明忽暗，正播放着辛眉四年前的一場直播錄屏。
少女年輕的容顏明媚耀眼，聲音溫柔謙遜，即使絕境五殺依舊神态平和，嘴角揚起一抹驕傲弧度，眼中柔光彰顯出無比自信。
他聽到她說：“打得好呀寒寒！幸虧你給了我盾，不然我必死呢！”
寒寒沒開語音，發了個大拇指的表情，而彈幕也紛紛刷起禮物飄起一排排的6。
寒寒從來不開語音。
除了辛眉，沒人聽到過他的聲音，沒人看到過他的樣子，他也沒有直播賬號，即使明白當時開播能同辛眉一樣掙到很多錢，可他偏偏心甘情願成為追随在辛眉身後的影子，讓她可以肆無忌憚地向前追擊敵人。
他無愧為國服第一莫甘娜，熟練度已然達到登峰造極的程度，明明跟辛眉分道揚镳也大有前景，不至于連號也不要了。
此時此刻，他忽然很想跟辛眉說話，可打開對話框卻一陣茫然。
最終他選擇打開掌盟助手，想看看她的戰績有沒有更新。
果然，一個小時前，她輸掉了今晚的第四場排位，段位也掉了一小段。
溫久嗤笑一聲，正打算退出，忽然冒出一個奇異的想法。
他不抱任何希望的在玩家搜索欄輸入了寒寒的ID。
玩家在線。
剎那間，仿佛渾身的血液都僵住了。
寒寒ID未改，段位清零，戰績全隐藏，可他在線。
他查過辛眉每把戰績，隊友裏并沒有他的身影。
他消失在召喚師峽谷，消失在英雄聯盟，消失在她的世界，可偏偏此刻那個詭異的綠點幽如鬼火。
溫久切了個小號，試着給寒寒發了個表情。
幾分鐘後，綠點變黯。
而辛眉不知什麽時候也下線了。
他指尖一涼。
是巧合嗎。
-
次日上午辛眉難得沒來巡場，而溫久同大家一起投入訓練沒多久，由于太過沉默，很快就被身邊的常家樂發現了異樣。
“你眼圈怎麽這麽重啊，昨晚沒睡覺嗎？”
“嗯，莫名其妙失眠了。”溫久将視線移到他桌面的莫甘娜壁紙上，心裏想着昨晚亮起的綠點，拿出手機看了眼，寒寒未上線，消息也沒回。
“這樣啊，那午休的時候你多睡一會兒吧。”
溫久等不到午休，他現在就困了。
他并沒有去訓練室，直接放斜了電競椅懶洋洋地往後一靠，開始閉目養神。
大家訓練模式打的累了也會排位或匹配放松，常家樂跟林文通雙排走下，看到對方選了機器人，他果斷鎖下莫甘娜。
聽到英雄被選定時的特定語音，溫久總算睜眼，默不作聲盯着常家樂的屏幕觀戰。
林文通拿的是當前版本最熱的AD女警，這個組合進可攻退可守，手長清線快，常家樂意識極好，每次都能及時給上盾幫林文通擋掉關鍵控制技能，讓他能放心大膽的輸出到最後。
溫久一陣恍惚。
游戲結束後，溫久忽然問他：“你跟寒寒的莫甘娜，誰更厲害。”
常家樂端着水杯一愣，想了想說：“如果他現在還在玩的話，應該是他厲害吧。”
溫久笑眯眯道：“或許，你可以讓眉姐幫忙聯系他，你倆SOLO一把。”
常家樂沉默了幾秒，看向他認真道：“最好還是不要在她面前提起這個名字，我們都不問，所以你也別問。”
“為什麽？”
“因為問了她也不會說，還會不高興。”
話音剛落，辛眉同程澄一塊進來了。
“哎呀呀，看你們一個個懶散的，還沒到午休時間呢！”程澄拿出一副裁判員姿态伸手指點：“海鹽，訓練室不許吃零食懂不懂，多大人了還吃蝦條呢！”
葉湛洋一臉委屈：“……溫久還直接睡覺呢。”
視線對上，辛眉走到他身邊，低頭看着他：“臉色不太好，怎麽了？”
還沒等溫久說話，葉湛洋繼續嚷嚷：“反正他困了他就睡，我餓了我就吃，你們不能區別對待！”
米楷趁其不備一把奪過蝦條，倆人瞬間跟猴子似的搶作一團。
趁大家注意力都被倆活寶吸引，溫久擡頭看她，無聲比出口型：我想你。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單獨相處了。
辛眉辨認出那三個字，面無表情地伸手捏了下他的臉，留下一個不起眼的淡紅指印。
“眉姐，聽說那個絕凡外設的品牌方來咱們俱樂部了呀！他們是要找我們代言嗎？我們要接廣子了嗎！”米楷忽然問她。
林文通黑臉不語。
易東直接發出一聲冷笑。
哪家品牌方會找一個即将解散的末等戰隊打廣告。
“也許吧。”辛眉轉身回到程澄那邊：“只是負責人目前正好在瀾城，盛哥還在跟他們談，就算接不到廣告，白拿幾套試用設備也不是不可以。”
米楷眼睛一亮：“好好好，争取一下他們家新出的那個帶按摩的電競椅哈！”
話音剛落，下一秒葉盛推門而入，環視一圈後目光盯在辛眉身上興奮道：“晚上要跟絕凡外設的負責人一起吃飯，辛眉你也去，他說跟你是高中校友！”
米楷一拍大腿：“按摩電競椅，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