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迷眸
迷眸
林文通被闫哲這麽一撞酒醒了大半，他似是還沒搞清楚狀況，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木讷地環視着屋裏衆人。
“文通，好久不見了！”
“你們也來這吃烤肉嗎通哥？進來一塊喝點啊！”
林文通尚未反應過來，已經被闫哲拽着胳膊強行拉進去了。
屋裏的TRS選手隊服還未換下，一張張意氣風發的臉充斥着勝者的得意。
林文通總算回過神來：“你們怎麽在這。”
闫哲一邊給他倒酒一邊說：“我們受邀來給廣告方拍宣傳視頻！就那個絕凡外設你知道吧，國內不少比賽都是他家資助的設備，質量還不錯……”
聽着闫哲的滔滔不絕，林文通如坐針氈。
“通哥你在IF還行嗎？”闫哲忽然問了他這麽一個問題。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朝他看來，林文通緊盯着面前酒杯，臉頰燒的通紅。
“通哥當然行，通哥在哪都行。”搶話的男人是TRS現役上單丁雪峰，此刻他面露嘲諷：“下家打算去哪？”
IF挺不過今年，已經是大家默認無法改變的事。
林文通眼瞳驟然鎖緊，闫哲見狀連忙正色道：“說什麽呢，IF還在呢。”
“早做打算總沒壞處，我這也是為他好。”丁雪峰不屑一笑，“要不跟辛眉一塊來咱這吧，跟總教打聲招呼讓他把你買來給闫哲當替補，說不定，以後還能混個冠軍皮膚呢，嘿嘿……”
有人一聽名字瞬間來了精神，壓低聲音竊竊私語：“辛眉，是之前那個玩寒冰的王者女主播嗎？她要來咱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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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呢，不過早就派人聯系過她了。”
“來吧來吧，多來點美女！”
如此明顯的奚落任誰都能聽的明白。
林文通單是站在這都出盡了洋相。
看着昔日隊友冷漠高高在上的神情，他突然覺得可笑，什麽并肩作戰的隊友，什麽重要的同伴，一旦失散，再遇是比陌生人還要生疏的。
“通哥怎麽能給我替補！”闫哲急的脹紅了臉，認真的跟所有人辯解：“你們忘了嗎？我還在青訓部的時候，通哥一有空就跑來教我，帶我上分，告訴我對線技巧，要不是通哥，我才沒今天的成績呢……”
一堆話說話，他認真端起酒杯：“通哥，我敬你一杯，謝謝你之前帶我。”
林文通端詳着小将年輕的臉龐，跟他碰了一下，“恭喜，小哲。”
丁雪峰見此一幕覺得有趣，吊兒郎當地端起酒杯：“來文通，也跟我們碰一個。”
林文通站着沒動。
丁雪峰眉頭一皺：“怎麽？看不起我們？當年是你自己不争氣被頂下去了，跟我們幾個可沒關系啊，大家還是好兄弟，你不能這麽不給面子吧！”
無論喝或不喝，注定有一方要顏面全無，看似死局。
躲在門外偷聽良久的溫久輕聲一嘆，推開虛掩的門，故作驚訝：“通哥你怎麽還沒回去？大家都等你呢。”
說着便上前拉住他要往外走。
“唉？你是誰啊？你是IF的嗎，我怎麽沒見過你啊？”丁雪峰不滿被無視，大聲嚷嚷。
溫久腳步一頓，回頭狡黠一笑，嘴巴一張一合發出無聲的四個音，随即拉着林文通頭也不回的離去。
丁雪峰沉默良久，一臉蒙蔽地問闫哲：“他剛剛說的啥？我聾了嗎？”
闫哲端着懸在半空的酒杯，想着方才林文通不悅的神情一臉悵然。
“那個口型好像說的，我是你爹？我也不确定是不是……”
眼看着要到自家包廂，TRS也沒人追出來。
林文通撇開溫久，語氣釋然：“謝了。”
溫久安靜看着他。
“我先回宿舍了，幫我跟他們說一聲就好。”林文通說完徑直走開。
“別多想。”
林文通腳步一頓。
溫久靠着走廊，雙手抱臂：“隊友一場，你本來就很清楚他們都是什麽樣的人。”
林文通大步流星，頭也不回。
回包間剛坐下，辛眉見他獨自回來，便問：“文通呢？”
溫久聲音稍大：“他說累了，要先回去休息。”
倒也無人懷疑。
大家照常吃喝，紮在一起閑聊。
确定無人注意到後，辛眉再次低聲道：“發生什麽事了？”
溫久翻着碟子裏的烤肉，眼神平靜：“沒什麽事呀，姐姐怎麽這樣問。”
辛眉注視他良久，無奈一笑：“阿久，你跟文通性格很像，都喜歡獨來獨往，他不可能主動跟你說話，而你也不會主動問他。”
溫久嘆氣：“果然什麽都瞞不住你。”
随後他将剛剛的所見所聞向辛眉全盤托出。
辛眉一手托腮一手倒酒，在聽完林文通剛剛的遭遇後，眼神冷的幾乎凝結成冰。
“幸虧你把他帶走了。”辛眉揉了揉眼睛，“你做的很好，阿久。”
溫久看着她，忽然道：“TRS找你了嗎，姐姐。”
酒杯在唇前一滞，辛眉淺抿一口重新放下：“嗯。”
溫久：“你要去嗎？”
辛眉：“不去。”
溫久眉開眼笑：“你也不喜歡他們，對吧！”
辛眉擡眼看向正聚在一起拍照的一群人，眼神堅定：“只要我還在IF一天，就只為IF。”
溫久凝視着她的側臉，眼中星光熠然。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十一點，大家酒足飯飽紛紛表示可以離開了，今天的聚餐相對來說圓滿順利，就目的性而言，大家已經對溫久有了一定的了解，認可了他是團隊的重要成員。
一直到散場，辛眉都沒提林文通的事，她知道一旦提了，大家肯定會去問，這對天性驕傲的林文通來說，無疑相當于二次傷害。
臨走時，程澄表示喝多了要去趟洗手間，随口招呼了辛眉一起，辛眉便起身一同前往，溫久跟程澈則乖乖坐在原地等。
“你喝了酒不能開車，今晚睡宿舍嗎？”程澄撣了撣手上水珠，順道打了個哈欠：“回家的話我讓小澈送你。”
辛眉關上水龍頭：“哪也不去。”
“啊？”
辛眉：“答應了跟阿久去開黑。”
程澄相當詫異：“通宵開黑啊，剛剛怎麽不提？也許大家都想去呢……噢，你倆是不是想獨處啊？”
辛眉沉思道：“我倒是沒那個想法。”
程澄瞬間恍然：“那他有咯！我就說那小子對你不一樣，話說今天都這麽晚了，你倆獨處真的好嗎？”
辛眉：“網咖全是人，算不上獨處。”
“……裝糊塗。”程澄一把拉住要走的辛眉，鄭重道：“我這不是擔心你嗎，溫久他再怎麽看着小，也是個成年男人啊！你能确保他沒別的心思嗎？”
辛眉都忍不住笑了：“你覺得他能把我怎麽樣啊？”
程澄對辛眉向來放心，只是……
她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臉頰忽地一燙：“那行，我最後給你個忠告。”
“講。”
“你最好別看他。”
辛眉一愣：“為什麽？”
程澄近乎抓狂，伸手一指鏡子：“你自己照照啊，看看你的眼睛，眼睛！”
辛眉湊近認真打量了一通自己的臉，一臉茫然：“眼睛怎麽了？”
“眼神啊，眼神！你的眼神——”程澄驀地壓低了聲音：“澀的要命啊……”
“……”
辛眉母單了二十多年，平日裏正經的不能再正經，很難相信有朝一日會被程澄如此形容。
“平日裏還好，尤其是喝了酒……”程澄壯着膽子又看了辛眉一眼，“簡直跟攝魂奪魄的魅魔似的，你不去拍電影真是可惜了！”
“……”
“越說你越來勁了！別看我了，我是直女！”程澄象征性地舉了下雙手表示投降，一聲嘆息後回歸正題：“總之，你一定要待在人多的地方，并且讓自己保持清醒，知道嗎？”
辛眉無奈閉眼用手揉了揉太陽穴，輕輕點頭。
她突然想到三年前跟溫久邂逅的那一晚，自己或許也是現在這個狀态，他記住的不是她，而是她的眼神。
如真像程澄所說，那麽她當時的眼神，對一個年僅十五歲的少年來說是一定是畢生難忘且致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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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讓大家懷疑，辛眉特意先回基地宿舍換了身衣服，溫久則先去霓虹網咖等她。
想到程澄的話，辛眉臨行前還特意洗了把臉把妝卸了，奈何底子實在是好，就算是純素顏的狀态，立體的五官配上無暇的冷白皮冷豔依舊。
還是上次的老位置，雙人沙發卡座，溫久正慵懶地靠在椅背上看直播。
“久等了。”辛眉走過去坐下，狀态相對上次來說随意不少。
溫久沖她一笑：“不久，姐姐。”
辛眉熟練地開機上號，她沒急着開房間，而是先點開首頁推送的關于版本更新內容以及裝備屬性調整的新聞看了起來。
每個精确到零點幾的數字，都要讓她鼠标停滞好半天。
“姐姐對這次更新有什麽看法嗎？”溫久好奇問她。
辛眉無聲一嘆：“年輕人的版本，各有各的理解吧。”
自從她不在熒幕前露臉後，已經很少再關注這些了。
今天的網咖比平常人多，大抵是因為上線了無限火力模式的緣故，放眼望去在座大多數人也都在玩這個，他們操縱着自己的英雄或大殺四方或突然暴斃，這模式好玩就好玩在你的戰績只能是兩個極端。
溫久也選了這個模式。
他們今晚運氣不錯，維持着連勝的狀态，兩個高段玩家混入平民區，各自稱霸一路，超神五殺秀的飛起。
“姐姐玩刺客也好厲害。”溫久欣賞着辛眉連招秒人的細節操作，由衷誇贊道。
“還好吧。”話音剛落，屏幕上的男刀回到泉水，辛眉則打了個哈欠。
“姐姐是不是累了。”溫久轉頭看向她，皺眉道：“怪我，知道你喝了酒還叫你出來打游戲。”
辛眉活動了下手腕，随即再次投入戰鬥，“沒事，你高興就好。”
屏幕上的男刀又開始飛檐走壁。
溫久抿嘴不語，臉頰酒窩正因笑意異常明顯。
又是一局結束，辛眉看了眼手機，忽然想到什麽，“阿久，我知道現在問有點晚，但，你家人都同意你打職業嗎？”
“我沒有家人。”溫久語氣輕松，順手點開結算面盤盯着自己的數據研究：“他們早就都是別人的家人了。”
辛眉一怔：“什麽意思？”
溫久：“他們在我小學的時候就離婚了，還假惺惺的問我想跟誰。”
“但我知道他們誰也不想要我，所以我誰也不跟。”
辛眉內心觸動，也有些難過：“抱歉，突然談到這樣的話題。”
“沒關系，我早就想說給你聽了。”溫久釋然一笑：“不是想讓你同情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你的出現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
若不是那晚運氣好遇到辛眉，他現在還不知道在哪，以何種方式證明自己的價值。
辛眉沒有說話，只是聚精會神盯着屏幕上的戰績發怔。
溫久側頭：“姐姐你呢，如果我沒猜錯，你家裏應該也是反對你入這行的吧。”
“我不是讀書的料子。”想到那年父母聯合親戚向她施壓的場景，辛眉只覺得如今苦盡甘來，釋然道：“不過只要賺到錢，他們自然就閉嘴了。”
溫久繼續問她：“那後來怎麽不繼續賺錢了，你為什麽不繼續直播了，姐姐。”
辛眉眼中忽然閃過一絲陰沉，“跟不上版本了，變菜了。”
只是這個原因，就能讓她大晚上醉酒每天獨自泡網吧嗎。
他不信。
溫久淡淡道：“還有呢。”
辛眉忽然目光變冷，似乎要把身側的少年用眼神凍成不會說話的冰雕，“……你知道我對你向來寬容，但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無限去卡這個bug。”
溫久毫無畏懼地與她四目相對，可惜未等他将她心事看穿，便淪陷在她眸中的冰川之中。
他喉嚨輕微一動，大着膽子緩緩朝她湊了上去。
辛眉盯着那張愈來愈近的臉，甚至連他臉上潮紅，以及眼中熾渴都看的清清楚楚。
在他的唇即将吻上之際，辛眉伸手一把抓住他的頭發，迫使他頭顱後仰，疼的發出一聲輕哼。
她唇角上揚，聲音一如既往地低沉，而溫柔。
“淘氣了，阿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