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墨痕
墨痕
辛眉走的很快，在外人看來這更像一種心虛的表現。
剛剛溫久叫她什麽，姐姐。
偌大的俱樂部上百號人，誰敢這麽叫她。
溫久緊随其後走出訓練室，略顯矮小的身姿因為剛剛的勝利徒增幾分驕傲氣勢，路過葉湛洋時挑釁一笑，氣定神閑。
二人一前一後走向電梯口，辛眉在前邊帶路，察覺到正盯着她背影看的灼熱目光，索性刻意放慢了腳步等他走到身邊。
“盛哥跟你聊了什麽？”
“沒什麽，一些簽約事項，還有隊員守則，福利待遇之類的。”
辛眉釋然一笑：“看來你們聊得不錯。”
“是啊。”溫久眯着眼道：“都說IF的總教練嚴肅古板，我覺得他人還挺好的。”
辛眉莞爾：“你進去之前我還有點擔心，怕盛哥會故意為難你呢。”
溫久：“就因為海鹽是他侄子嗎？”
辛眉吓了一跳，詫異地看向他：“你怎麽知道的？這種事他們可從來沒宣傳過，就連圈內人都很少知道。”
溫久笑眯眯道：“我就是知道啊，我知道的還多着呢，關于IF，關于你。”
-
隊員宿舍位于七樓，類似酒店的單人套間，雖比不上豪華星級酒店，但舒适程度也無可挑剔，選手駐基地訓練，晚上便歇息在此，上下樓也方便。
Advertisement
“這是你的房間，每天結束訓練後就回這休息。”辛眉打開房門向溫久介紹。
溫久打量了一圈屋內設施，然後往床上一坐，“不錯，床挺軟的。”
辛眉檢查着櫃裏陳列的物品道：“還有什麽別的需求，可以告訴我。”
溫久眼中閃過一絲狡黠：“都能提什麽需求？”
辛眉不茍言笑：“正經需求。”
溫久被她的嚴肅逗樂，笑着點了點頭：“知道了，姐姐。”
“嗯，那你先休息。”辛眉往門口走了兩步，腳步驀然頓住，沉思幾秒道：“還有，在這裏以後不要叫我姐姐，畢竟你也不再是我點的陪玩。”
“那我叫你什麽？”
“可以叫我辛經理，或者跟其他人一樣，叫眉姐。”
溫久仰首看着她：“就叫姐姐會怎麽樣？”
辛眉啞然：“……別扭。”
溫久神情忽然肉眼可見的難過：“……我人生地不熟的自己跑來這裏，本來就你一個可以信任親近的人，現在你也要跟我疏遠了嗎？”
又嘆道：“看來就算他們欺負我你也不會幫我出頭了。”
“誰欺負的了你？” 辛眉見不得他故作委屈的模樣，無奈道：“不是有規則嗎，無論發生什麽，我永遠偏向你……只要你別欺負別人就行了。”
“那我剛剛，算欺負海鹽嗎？”
“不算。”
“嘻嘻。”溫久秒切笑臉：“姐姐放心，我會跟大家好好相處的，夏季賽就交給我吧。”
辛眉沒再糾正稱呼問題，嗯一聲後走出房間輕輕關上了門。
她靠在走廊的牆壁上沉默許久，眼中籠上一層薄霾。
他笑起來真的很好看，在她記憶中，似曾相識。
-
整整一天辛眉都待在自己的辦公室裏，未再踏進訓練室一步。
不跟溫久碰面，就是避免那三個規則最有效的方法。
下午兩點，打探消息的程澄回來，告訴她溫久已經回到訓練室正常投入訓練了，跟隊友也都相處的不錯，沒再爆發任何矛盾。
“他好像，只敢在你面前任性似的。”程澄撕開一包蘇打餅幹，放進嘴裏嚼着，“只剩自己的時候，冷靜的簡直不像他這個年紀的小孩。”
辛眉贊同地點點頭：“我也覺得，他似乎挺沒安全感。”
他太過依賴她，迫切地想要和她建立異于他人的親密關系。
程澄吃完最後一塊餅幹，拍掉手上的殘渣：“那你就給他安全感好了，總之先熬過這個夏季賽再說，大家面上無所謂，IF要是真解散了，誰心裏會好受啊，光小澈都得哭死。”
說曹操曹操到。
下一秒，程澈便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姐！溫酒來了嗎？他人在哪裏啊？”
程澄伸出食指義正言辭道：“溫酒現在正在訓練室訓練，你不可以打擾他！”
程澈瞬間失落，不甘心道：“那他什麽時候訓練結束啊，我超想見他的，拜托了！”
“什麽時候訓練結束不知道。”程澄意味深長地看了辛眉一眼，遂道：“不過你真想見他的話，就在這等吧，我覺得他會過來的。”
“好嘞！我就坐這等。”程澈開心地搬了把椅子坐到辛眉身邊，“眉姐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辛眉無奈一笑并未回應，照例開始查看青訓部新人的訓練數據以及各項總結，IF戰隊成立後青訓部先後着實招進來不少年輕人，但這些年真正培養成型的也就一個中單米楷，俱樂部從十五歲養他到十八歲，總算把他練出來了，現在的薪酬倒是對得起他當年的選擇。
可惜這一張張稚氣未脫的臉龐還未等到一個露臉的機會，便要散作滿天星了。
她聚精會神地工作，程澈在一旁聚精會神地看着她。
明明戰隊都撐不過今年了，得到風聲的員工要麽忙着找下家要麽摸魚混工資，哪有她這樣到現在還在認真工作的，溫酒是厲害，但他還不認為他有把IF從懸崖邊上拉回來的能力。
百般無聊中，他從鄰桌筆筒裏随手抽出一根碳素筆開始無意識轉了起來，學生時代練會的特技，即使畢業多年仍未手生，纖細的筆杆在他指尖旋轉舞動，似是有了靈魂。
直到一滴墨甩到辛眉的電腦屏幕上。
她一怔，随即停下敲擊鍵盤的手，疑惑地回頭，随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程澈尚未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傻愣愣地問：“怎麽了？”
“小澈你在想什麽這麽入神。”辛眉指了指他衣服上的墨點道：“這筆漏油，你自己照照鏡子，看看臉都變成什麽樣子了。”
“臉！”程澈的臭美程度不亞于程澄，當即臉色一變，飛速打開了手機的前置攝像頭。
“啊啊啊啊啊——”下一秒驚慌咆哮：“這個墨還能弄掉嗎！怎麽辦啊眉姐！”
辛眉在抽屜裏翻找了會兒，遞給他一包卸妝濕巾：“用這個試試。”
程澈連忙接過在臉上用力搓擦，約莫搓了十幾分鐘，直到整張臉皮子跟熟透的蝦子一樣紅，他才虛弱停手：“擦幹淨了嗎？現在還有嗎？”
辛眉打量着他的臉：“鼻子左邊還有點。”
橫豎就一點墨，她索性從他手裏接過濕巾，耐心幫他擦拭了起來。
偏偏這時，辦公室門被推開，一個人影僵在門口。
辛眉尚未察覺，等程澈的臉完全幹淨後才停手，把用過的濕巾往紙簍裏一丢：“好了。”
程澈眯起眼正要謝她，忽然餘光瞥見門口正立着一個人，少年膚白瘦小，一張娃娃臉清致可人，只是此刻面色有些不善。
定睛一看，他身上居然還穿着印有戰隊logo的隊服夾克。
“眉姐，他是誰啊？”程澈指向門口。
辛眉順着他的視線看去，迎上溫久冷如寒玉的墨眸，瞬間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她突然想到規則一。
于是她起身走到他面前，輕聲喚道：“阿久。”
随後，才回頭答了程澈的問題：“小澈，他就是溫酒。”
這樣總不算違反規定了吧。
“噢！原來是溫酒！好年輕的說！”程澈興奮地跑過來要同他握手：“溫酒大神你好，我叫程澈，是IF的鐵杆粉絲，也是你的粉絲！以後有機會咱們一塊上分呀！”
溫久清楚，僅憑一個粉絲身份是無法自由出入俱樂部的，更別說出現在內部員工的辦公室了，而且想到二人方才的親昵舉動，他看向辛眉，眼中大為不滿。
辛眉看出溫久心中所慮，補充道：“小澈是程澄的弟弟，所以他會在這裏。”
既然是好朋友的弟弟，總不能太駁他面子。
溫久象征性地與程澈一握，不發一言。
程澈并沒當回事，只當是新人害羞還沒放開，尤其看他年紀輕輕，索性就将他的冷漠當成了腼腆，繼續熱情攀附道：“你ID叫阿久嗎，那我以後也叫你阿久了，你今天是第一天報道對吧，晚上一起吃個飯吧，權當給你接風了，我來請客！眉姐你說好不好？”
辛眉不覺得自己能做溫久的主，小心翼翼征求他的意見：“有空嗎？”
溫久：“你去我就去。”
明明今晚的主角是他才對。
辛眉：“那就晚上見吧。”
聚會的事說完，程澈跟溫久仍站在原地，誰都沒打算先走。
程澈疑惑地看着他，又擡腕看了看表：“阿久你還有事嗎？現在可是訓練時間。”
話音剛落，米楷推門而入，對溫久道：“我說上個廁所這麽半天呢，原來跑這來了，大家都等你訓練呢。”
程澈恍然大悟：“噢，那阿久你快回去訓練吧，這麽忙我姐還把你叫來真是不好意思！”
辛眉汗顏，幸虧此刻程澄不在。
這傻小子還以為溫久是特意跑來見他的呢。
見溫久直愣愣盯着她，她點點頭：“回去吧。”
溫久一聲不吭地同米楷一道走了。
程澈看着他瘦小的背影小聲嘀咕：“真是沒想到，大名鼎鼎的溫酒竟然這麽年輕，他長得好漂亮啊眉姐，細皮嫩肉跟個小姑娘似的。”
辛眉莞爾，好言提醒他道：“确實漂亮，不過，他可能不喜歡被人這麽誇。”
“脾氣還挺古怪，他特意來看我，都不帶跟我說話的。”程澈自言自語道。
辛眉微微一笑：“也許熟了就好了，他一定也會跟其他人一樣，跟你成為好朋友的。”
橫豎人也見到了，程澈識趣地不再打擾辛眉工作，待了會兒後起身離開。
辛眉抿了口泡好的花茶，回想起溫久方才的表情，心情竟莫名忐忑。
她已經不由自主開始關注他的情緒了。
想到此，她苦笑着攏了把頭發。
為了拯救瀕臨絕境的IF，她也算是用心良苦。
希望他，不要讓她失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