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三夜
三夜
不大一會兒,何章歸來并宣布,生存提示卡已經購買入賬,從今晚開始,房客們将可以共享此提示卡。
衆人面上皆露出驚喜之色,有了提示卡,生存率将大大提高!
對于總體而言是“率”,對于個人來說,那就是唯一。
至于這個提示卡的具體效果如何,就看今晚了。
臨近夜晚,衆人懷着愉悅的心情相遇在一樓,發現旅社內又來個新人。
許是因為兩撥人馬在前臺相遇,并沒有出現早上那種明明共處一室,雙方毫不知情的情況。
當然,這時候的陳晶已經不記得這個情況了。她只會看到一個有着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色的美女,絕對是公認一眼美那種,她差點就上前勾肩搭背。
若非那顯眼的男性喉結,否則必然丢人。
她看着美男微笑着向他們打招呼,陽光、有禮貌。
可惜了,如此美男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對的是怎樣的恐怖境地。
陳晶心下感嘆着。
下一刻,漂亮的男人滿眼含淚,明明是如瀑布一樣的淚水,偏偏腦子裏就只有一個“梨花帶雨”成語來形容。
美人垂淚,惹人心疼,讓人想趕緊輕輕抱住并安慰他。
陳晶激靈靈地打了個冷顫,不是怕的,而是一種難以言說的感覺。
她最見不得男人哭了!
大男人,哭得再好看,她也是男人。況且,哭得好看的男人更可怕好嗎?
她承認自己性別歧視,暫時改不來。
雞皮疙瘩實在收不住,她別過眼睛,正巧遇其他人目光相撞。
黃志文不出意外地是嫉妒加上鄙夷,江豔也是一言難盡。
闫書喬……
目光一觸及,陳晶就瑟縮了。她有害怕有感激,有種背叛朋友的心虛感,她曾經那麽依賴對方,認為對方是神,就因為那些經歷,又狠狠地将其打入另一個極端。
她不知道害怕更多大因為對方曾經的殺心還是因為不似人類的容貌。
複雜的情緒說不清、道不明,只有暫且躲避。
也因此,她沒有注意到闫書喬面對漂亮男人那緊皺的眉頭。
“徐先生,您的房卡,房間號是83024(江豔親人曾經的房間)”
江豔一聽,面色慘白,這是江豔親人曾經住過的房間!
“怎麽能這樣,怎麽能這樣!”她大步沖到前臺,情緒激動,“原來的房客還沒辦理退宿,憑什麽安排新人?你們違反規定!”
前臺小姐的笑容依舊甜美,“客人,該房間已由旅社回收,您的親人已經被取消住房資格。”
“滾!我不允許!”江豔癫狂着要爬進前臺的小小隔間。
随後,砰的一聲巨響,江豔被莫名的力量甩飛了。她口邊有血,一時間站都站不起來,顯然傷的不清。
漂亮男人趕緊去扶,卻被江豔一把推開,自己跪倒在地,“求你,求你,不要住這間房,我弟弟、弟媳都會回來的,那是他們一家的房間,求求你……”
這樣的哀聲哭求打動了漂亮男人,哪怕他并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也沒妨礙他眼眶發紅,走到前臺,希望能換一間房。
可此刻,前臺哪有人呢?
包括登記的電腦、臺賬統統不見蹤影,好像那裏從來沒有過人一樣。
江豔見狀,萎頓下來,神情恍惚。
等到衆人選了自己的飯坐在一起的時候江豔還是木木呆呆地,漂亮男人拿了些食物過去勸慰,完全沒能得到回應,反而得了個憤恨的目光。
“他們會回來的,你一點都別碰。不,不對,你把你的房卡給我!”
江豔再次癫狂起來,瘋狂地扒拉他的衣服,希望從中得到房卡。
漂亮男人被驚得連連後退,害怕中又帶着同情和猶疑。
“你最好保護好自己房卡,這個東西很重要。另外,莫管他人瓦上霜。”何章開口提醒。
說完,漂亮男人就被提溜着放到桌子旁邊。
一時間,竟不知道是漂亮男人太弱還是何章太強。
“姓名?”何章敲打着桌面,配上他先前動作,頗有些□□老大的味道。
“徐,徐益謙。”
“一千?好名字!小夥子,你很特殊。”何章正準備繼續說什麽,就被闫書喬吸引了目光。
只見她從自己的位置上離開,走到徐益謙身邊,一只手捏住徐益謙的下巴,将他的臉扭向自己,仔仔細細地端詳起來。
活脫脫的霸總姿态。
只是她白發黑眼,渾身氣場冷得驚人,又面無表情,一身懾人氣勢,比何章都要可怕三分。
在這種壓迫下,徐益謙不負衆望地再次流了淚。
一根白嫩的手指輕輕撫過他的臉,刮去眼淚,明明是溫柔的動作,放在情侶之間令人默契一笑。
放在闫書喬與徐益謙之間,就是另一種森然。
當那沾了淚水的纖纖手指發紅發黑,如同被硫酸腐蝕過一般,更讓人覺得恐懼。
正常人哪有沾了淚就成這個鬼樣子的!
這一幕恰落在徐益謙眼裏,更是目露驚恐,那是他的淚,他最知道眼淚的附加作用!他不禁疑問,眼前這人,真的是人嗎?
并且,就在他面前,那根手指又重新恢複肌肉的樣子,不出意外的話,那裏很快就什麽痕跡都留不下。
這……
禁锢住自己的那只手從下巴上離開,徐益謙還呆呆看着闫書喬。
她……
整個過程裏,闫書喬都沒說過一句話,一個人坐在旁邊,讓任何人都無法忽視。
遺世獨立。
“一千啊,我可告訴你……”黃志文趕緊轉移話題,刻意避開闫書喬。
徐益謙單純但不是蠢,明白大家轉移話題的意思,配合道:“我的名字取自‘滿招損,謙受益’,又有‘更加謙虛’的意思。不是什麽一千塊!”
只是心裏,驚懼之餘又有種淡淡的悵然。
……
回到房間,闫書喬的面色愈加蒼白,胸膛幾乎看不到起伏,整個人看着就如同屍體一般。
第二夜裏,“他”的到來讓她體內的陰煞氣失去控制,神志不算清醒,全憑本能做事。
她吃了村莊世界裏的鬼,所有的鬼。
她的神志與身體進一步遭到侵蝕。
回到旅社後的早上本應該按時下樓,她虛弱的身體需要休息,沒想到又來了鬼物,不算很強,能夠被她一口吃下。
鬼物之間的升級方式便是吞噬,她同樣可以用此辦法。
如此快速且猛的升級讓她的實力大漲,同時沒有足夠的心智駕馭,使得她越發接近于鬼,而非是人。
滿頭白發,以及鞏膜的消失都是明證。
若非,師父留下的後手,也就是在外觀上表現為額頭上方“挑染”的綠色,她恐怕真的如“他”所願,成為“他”的傀儡。
同時,“他”的頻繁動作,意味着“他”在着急,急于将她轉化,急于通過她來回到陽世!
今日來的新人叫,徐益謙。
好名字,真的是好名字。
闫書喬靜坐下來,想起自己小時重病時候,整日裏昏昏沉沉,只有師父的到來讓她在恍惚中清醒片刻。
師父給了自己一個紅繡球。就是電視裏比武招親的那種紅繡球。
師父交代她,要跟着紅繡球走,記住紅繡球指引的方向,記住那個名字。
那是個入眼皆是墳墓的地方。有年久失修、幾乎成為平地的小土包,也有比他們家還氣派的高大陵寝,具體是什麽樣子,她現在幾乎已經忘記,那時候懵懂的她知道那是墳墓,裏面都是死人,全部都是沒了生命的、等待腐爛的東西。
紅繡球在她前方飄飄蕩蕩,她想抓住,卻總也碰不到,只能跌跌撞撞地在一個個墳堆之間穿梭。
有的土包前什麽都沒有,有的墳前頭有着腐蝕的木板,還有的即使有些歲月的痕跡,依舊能看到碑上文字。
她來不及辨認,那複雜的字體也超出她的理解範圍。
她只能跑啊跑,在墳堆的海洋裏。
終于,紅繡球停了,碑上的名字如同畫一樣,她本不應該認得的,卻偏偏奇異般地念出三個字:“徐益 謙。”
回去之後,在一張大紅色的紙上,滴下了她的血。
自此,便重獲新生。
如今這個“徐益謙”的到來,讓她心中隐隐有了個想法。
夜幕已臨,集活人與死人之力買來的“提示卡”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桌子上。
以旅社為背景的一張紙,上面只有五個字,“天黑請閉眼”。
還沒有仔細思考這句話的意思,眼前一晃,她面前就換了景色。
她身處高處,向下看去,空間逼仄,一張桌子立在中間,四周的牆壁旁是上床下桌的四張床。
房間裏沒開燈,陽臺處的窗簾也将外面擋了嚴嚴實實,無從判斷現在的時間。
門開,走廊的燈漏了進來,女生們說說笑笑魚貫而入,依舊沒有開燈,只是用打火機點燃手中白色蠟燭,兩根燈,六個人。
窗外偶有風吹過,掀起輕飄飄的窗簾一角,燭火也随之搖曳起伏,映在人臉之上,之前亮的,下一秒就成了暗得,明明滅滅之間,猶如被困在人身體裏的野獸。
她們一同擡臉,立在闫書喬的床鋪旁邊,五張嘴,五種音色,出口都是同樣的、沒有情緒起伏的句子:“來玩游戲吧,來玩游戲吧。”
這幾個字一遍又一遍,似乎只要闫書喬不答應,她們就會一直這麽下去。
陰煞氣随心意而動,下一秒就要割了她們的喉嚨。
不,不對!
她們不是鬼物,自己不能殺!
陰煞之力生生地拐了個彎,打在桌子旁的熱水瓶上。
“砰!”
一聲炸響,熱水四溢,也似乎将六人從魔怔裏拉了出來。
她們的面上顯現出少女的靈動,但依舊擡臉問道:“小喬,來玩游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