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大殿之內人還未來齊， 崇謹還未出口說些什麽，而像歐陽娴一般趁此機會向着自家師尊， 亦或者親近的人打聽出了內情的弟子們已然多出了不少。
一時間， 殿內的氣氛隐隐壓抑緊繃， 令人有些窒息之感。
又等了一刻鐘，幾乎所有接到傳訊的人都趕到了， 崇謹才面色沉冷地一揮手， “嘭！”地一聲，大殿大門驟然緊閉， 殿內只餘夜明珠的輝光照亮， 顯得有些陰暗。
“相信已有不少人知曉本次宗門傳喚之故，如此，本尊也就不多說廢話。”崇謹凝重威嚴的目光一一掃過在場諸人的面容。
“時隔三百年， 天外異域的結界之力被削弱不少。
本尊在此通知諸位，今日接到前線來報， 發現有大量異族人出沒于天外異域之內， 正欲破壞結界。
此時本該是我們衆志成城， 共抗外敵的關鍵時刻，可魔族因內部紛亂而減弱兵力，此舉迫使我們人族與妖族壓力倍增。
為了順利抵抗入侵者，保我靈界安危，本宗決定向天外異域增派人手， 還望在座諸位不要令宗門失望。”
崇謹的這一番話語， 只是平淡地陳述事實， 沒有激昂的語調，沒有鼓勵的言語，可卻令所有弟子都心頭火熱，熱血沸騰。
他們單膝跪地，目光堅毅，戰意熊熊，齊聲喊道：“謹遵宗主令！”
氣勢如虹！
這一刻起，歐陽娴與歐陽靜這才明白為何無瀾劍門能身為十大宗門之首，不為其他，只因他們識大局，懂犧牲，不懼危險，只為心中之心念，而行守護之道！
“好！”崇謹見此，欣慰地大喝一聲，面上露出一絲笑意，揚聲道：“傳我命令，戰舟預備，明日啓程！”
“是！”又是一聲整齊響亮的應答。
***
散會後，歐陽娴沉默地跟着崇源一起回到玄天之境內。
“怎麽？擔心此行有危險嗎？不怕，師尊會保護你的。”崇源見歐陽娴一幅心事重重的模樣，不由得擡手摸摸她的頭，柔聲安慰道。
“師尊也會去嗎？”歐陽娴還以為崇源等人只是旁聽的。
“本次任務，為師為帶隊者。”崇源道。
“徒兒并非擔心此行的危險，而是妹妹無自保之力，故而放心不下罷了。”歐陽娴道出心中真正的憂慮。
崇源看着歐陽娴帶着幾分憂愁的小臉，暗道她這護妹妹跟老母雞護崽一般的性子還真的沒變過，口中卻略有嚴肅地說道：“娴兒，你有沒有想過，你對你妹妹的保護，是否太過了？”
這就跟父母過度寵溺孩子等同于在害孩子一般，歐陽娴對于歐陽靜的過度保護，何嘗不是一種迫害？
因為她的保護，歐陽靜學不會保護自己，因為她的照顧，歐陽靜學不會長大，因為她的可靠，歐陽靜學不會自立。
他并非要挑撥她們姐妹的感情，也并非要指責歐陽娴的不是，可凡事都需有個度，雛鷹總是要學會自己飛翔，可歐陽娴的不放心，卻成了阻礙歐陽靜自我飛翔的障礙。
聽出了崇源的言下之意，歐陽娴臉色略顯蒼白，卻仍是道：“我不放心。”
妹妹為了她，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最後連命都丢了，所以她加倍愛護她，寵溺她，只想讓她過得開開心心，無憂無慮的，并不願讓她身陷險境。
“既然不放心，那我便與你一同保護她吧。”一見歐陽娴如此臉色，崇源頓時就心疼了，他當即打住前一個話題，改口說道。
“師尊不必做到如此的。”歐陽娴目光複雜地看着崇源。
她發現，她似乎越來越少，再将面前此人與那人混為一談了。
“我是你的師尊。”崇源只是溫柔地笑笑，并不對反駁歐陽娴的話語。
“這個……是送給師尊的拜師禮，本想在拜師大典上獻給師尊的，可如今看來，這大典又得延後了，所以徒兒想着，與其放着，還不如早日獻給師尊。”歐陽娴從崇源之前贈與她的儲物手镯中拿出一個玉盒，雙手遞給他。
“是什麽？”崇源接過玉盒，好奇地擡手打開。
同樣的紅色綢緞之上躺着一個龍形紫金頭冠，其做工精致，栩栩如生，尊嚴華貴，極為不凡。
“師尊贈我耳墜，我贈師尊頭冠，還望師尊不嫌棄此物寒酸。”
“七階上品靈寶，若為師還嫌棄寒酸，那可得被天下人罵死。”崇源骨節分明的長指點點玉盒中的紫金頭冠，開了句玩笑。
歐陽娴拿起玉盒中的頭冠，繞到崇源背後，揮手擺出一張椅子，按着崇源的肩頭讓他坐下，口中言道：“且讓徒兒為師尊束發。”
“好，那便讓為師看看我家徒兒的束發技巧如何。”崇源朗聲輕笑，因心情愉悅，俊美的容顏越發奪目。
為了看清歐陽娴究竟是如何為他束發的，他還揮手召出了一道水鏡，懸浮在自己面前。
剔透的水鏡清晰地映照出崇源與歐陽娴的身影，只見歐陽娴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把象牙梳，從上到下，一下下地将崇源的長發梳整齊。
随後一手抓起其上半截長發，手腕幾下扭轉，靈巧地挽成了一個男子發鬓，再仔細地為他戴上紫金發冠。
退後了幾步，歐陽娴端詳了一會兒，滿意道：“果然徒兒預想的不錯，師尊真的很适合戴如此貴重的頭冠，一瞧便威嚴不凡，像極了那尊貴帝王。”
歐陽娴說者無心，崇源聽者有意，他雙目一亮，借着水鏡緊緊地盯着歐陽娴臉上的神情，想要看出一絲試探之意。
可惜，最終什麽也沒有。
這邊的歐陽娴與崇源還在表演師徒情深，那邊歐陽靜則被崇梓拉着叮囑了一大堆。
與歐陽娴一樣，一聽到歐陽靜也要去天外異域，崇梓便是一萬個不放心，一千個不樂意，可不管她如何想，宗主的命令不可違背，所以她只能一邊擔心，一邊為歐陽靜準備出門的行囊。
“這些防禦靈寶你戴好，前往別胡亂摘了，這是戰鬥靈傀，實力堪比化神修士，你帶兩個防身，這些是為師為你收集的異水，你且先用着，盡量将功法練好，外力再厲害也不及你本身強大……”
絮絮叨叨地，此時的崇梓宛若一位兒行千裏母擔憂的老母親一般，對于即将遠行的孩子各種不放心，只恨不得跟着她去，一路将她照顧得妥妥帖帖的才好。
并非是歐陽靜不讓人放心，可她是真的弱，若她此時已然跟着崇梓修煉了三年，煉體小有成就的話，崇梓還不會如此擔憂。
可這才短短三個月，不說歐陽靜修煉得怎麽樣吧，她身為一名元嬰修士，卻連獨自去面對個金丹修士都夠嗆，如何不讓崇梓擔心？
那些異族人可個個都是吃人的兇殘貨，像歐陽靜這種白白嫩嫩的修士最好吃了，想想就可怕。
且此行她還不會跟着去，即便人家姐姐在，可不是自己親眼看着，她還是不放心。
如此一來，崇梓在滿懷憂慮之下，不知不覺間便将歐陽靜的儲物袋給塞滿了，滿了……
瞧瞧自己腰間那個居然被撐得鼓起來的儲物袋，歐陽靜不得不弱弱地攔住自家師尊，勸說道：“師尊，夠了，再多就塞不下了。”
“瞧我，竟是忘了給你換個大點的儲物法器。”崇梓懊惱地拍拍腦袋，随後又掏出了一枚尾戒，就要往歐陽靜小指上套，“來，這個戴好。”
“師尊，師尊，真的夠了，若是缺了什麽，徒兒到了那邊再買就是了。”眼見着崇梓作勢還想将尾戒塞滿，歐陽靜簡直是怕了她了，連忙攔着，不讓她再給自己塞東西了。
“徒兒此行前去，不過是個待在後方給人治療的醫者，哪裏就用得上這許多東西，況且姐姐、灰灰與諸位同門也會保護好我的。”
歐陽靜看得明白，既然宗主深知她的實力，卻還是讓她上前線，那就只能是當成軍醫一般的存在。
而世俗界的軍醫都會被重重保護，更別提是在兇險萬分的天外異域內了，若他們想活命，就得保護好她，所以最後真要論起來，可能她這個醫者才是最安全的那一位。
當然，讓歐陽靜如此無所畏懼的最重要的一點原因，那就是之前姐姐傳音告知于她的‘異族人不吃鬼’。
只要不被吃，歐陽靜就是最膽大的那一個！
此時的歐陽靜，絕不會想到自己此行究竟會遇到什麽事，否則再給她十個膽子，她可能都會寧願違背宗主的命令留在宗門之內，也絕不肯踏出宗門一步。
可惜沒有如果。
命中注定之人，勢必會再次重逢。
***
第二日清晨，在劍鋒弟子還未起來晨練之時，無瀾劍門的戰舟便已然懸浮于主峰大殿外。
崇謹親自前來為這一批即将前往戰場的弟子們送行，臨行前，他僅僅說了一句：“活着回來。”便不再多言，沉默地目送着衆位弟子一一登上戰舟，向着遠方啓程！
戰舟乃是主要用于空中作戰的大型飛行法器，其速度比之雲舟還要快上數倍。
在戰舟的全速趕路之下，從無瀾劍門抵達天外異域所在的南璃海，也不過只花費了短短三日時光，快得驚人。
在南璃海浩瀚無盡的海平面之上，已然懸浮了大大小小上百艘戰舟，其中除去人族的數十艘戰舟，妖族的也來了不少，只有魔族，居然就可憐兮兮地來了不足十艘戰舟！
“他們是什麽意思？不想再維護三族同盟了嗎？！”妖族那邊有位脾氣比較爆的領頭者見此情形，當場就發作了。
“虎兄，算了，畢竟人家忙着內鬥呢。”一位立于那虎妖領頭者身旁，長得一臉狐貍相的青年男子小聲地勸着他冷靜。
可這話雖然是在勸說虎妖，卻也将魔族給明着諷刺了一通。
魔族那邊的人聽了，也不幹了，想站出來将那只死狐貍的話怼回去，卻被身旁同伴拉住：“尊者說別惹事。”
“哼！等尊者忙完帶人趕來，看其他兩族還敢如此放肆不！”那人氣哼哼地嘀咕幾句，便也算了。
“……”從頭到尾都沒開過口，結果無辜躺槍的人族衆。
“所以我們只要撐到魔族增援便可了嗎？”歐陽靜問道。
“正是。”重封點頭。
“如此便好。”既然如此，那麽他們此行的任務便只是短期任務，她不用擔心執行個任務一去多年，結果等回去之後自家弟弟都長大成人了。
那樣子少不得得留下幾分遺憾。
“人都來齊了，便該進戰場了。”崇源淡然的目光掃視一圈，見人族這邊人齊了，也就不管其他兩族如何別苗頭，率先領着諸多人族修士，架勢着戰舟向着天際直沖而去。
這南璃海上空雖然封印着一個天外異域，可卻因外結界具有迷幻作用的緣故，而使得旁人無論怎麽從外界看，都看不出分毫異樣。
可到真的要穿梭其中之時，站在戰舟之上的歐陽娴等人卻能明顯感覺到，他們的戰舟受到了一層巨大的阻力，要非常費力，才能擠得進去！
這還是因為他們這些戰舟之上有結界通行令的緣故，若無通行令，根本連結界周圍都要靠不近，如何還能進得去。
戰舟在一陣颠簸中終于從結界界膜中擠進去，可眼前所呈現的一切，卻與歐陽娴等人所想象的不一樣。
她還以為，既然是戰場，那麽就該是一片彌漫着戰火與硝煙的荒涼之地。
卻不曾想他們居然進入了一片潔白的空地，周圍什麽都沒有，除了滿目的白色就還是白色，無端地令人覺得空虛。
“這裏便是天外異域？”歐陽娴聽到有弟子如此發問。
“不，這裏不過是個過度帶罷了。”有些之前來過的弟子為其解惑。
“那我們之前所穿過的結局……？”那弟子有點迷糊了。
“那不過是前輩們後來所設立的第二重結界罷了，你不會還真以為犧牲了那麽多大能修士所設立而成的隔絕結界會如此容易被穿過吧？”那位弟子有點哭笑不得。
“哦。”這下子明白了。
“接下來我們該如何前去天外異域？”見這位師兄貌似很懂的樣子，一旁又有另外一位弟子發問。
那人轉頭一看，是位小師妹，頓時就驕傲地昂起頭，神秘道：“只需站着即可。”
“站着？”
話音未落，在場之中的所有人便都發覺自己腳下驟然出現了一個小型傳送法陣，還未等他們反映過來，便只覺得眼前一昏一黑，在睜開眼之時，周圍的景色徹底大變。
“嗷嗚！”灰狼本是卧在歐陽靜腿邊睡覺的，沒想到主人突然被傳送陣籠罩。
情急之下，他只來得及張口咬住主人的裙擺，緊接着也被一同傳送走了！
等後續的戰舟來到此地之時，所見到的就是一艘空蕩蕩的戰舟。
他們見怪不怪地駕駛着戰舟尋個空白的地兒停好，然後領頭者将周身靈力／妖力／魔力注入手中通行令牌之中，緊接着他們戰舟之上的人也全都被傳送進天外異域之內，徒留空蕩蕩的戰舟在停留在原地。
歐陽娴只覺得眼前一晃，自己便從一片白色之中到了一片黑色之內。
她擡眼打量四周，他們此時似乎是站在一座寬闊的石屋之內，周圍橫七豎八地倒了許多同門，有些摔疼了還在痛呼，有些則被人壓到快斷氣，狼藉一片。
不過這些人不是歐陽娴所關心的對象，她目光急切掃視，終于在一處角落裏發現了被灰狼護在身下的妹妹。
連忙擡腿走過去，至于中途腳下不小心踩中的軟綿觸感和耳際傳來的痛呼聲，則通通都被她給無視掉了。
“靜兒。”歐陽娴來到歐陽靜身旁。
“姐姐。”歐陽靜掙紮着從暈頭暈腦的灰狼身下爬出來，一邊爬一邊在心底暗自吐槽這狼兒可真重，以後一定要督促他減減肥。
完全不想想人家真正的體型究竟是何等巨大，變小後這體重已經算很輕了。
“此地便是天外異域？”費盡千辛萬苦，終于站起身來的歐陽靜好奇地打量四周，入目所及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石牆，還真沒什麽好看的。
“都聚在這裏幹什麽，趕緊出去，別占着後頭來人的地。”
石屋大門被猛然打開，門外站着一道及其高大的身影，目測對方足足有一丈高，巨大的陰影透過他的身影，籠罩在衆多無瀾劍門的弟子身上，無端地有些恐怖之感。
“崇松師弟。”崇源站在門邊，對着屋外那道身影輕喚一聲。
“崇源師兄。”見到崇源，門外之人雙目一亮，往前走了兩步，硬生生将自己高大的身影從狹小的門框裏擠過，歐陽娴都覺得自己仿佛聽到了門框不堪重負的呻／吟聲。
“哈哈哈……沒想到這次帶隊的是師兄啊，師弟還未恭賀師兄修為大進，便在此祝賀師兄一聲了。”崇松爽朗地大笑出聲，聲如洪鐘，響徹在石屋內，帶起陣陣回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