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嘭！”一聲輕微的倒地聲響起， 頓時引起了軍醫處所有軍醫的注意。
他們習以為常地轉過頭來， 想看看究竟是哪位軍醫又暈倒了的時候，卻突然驚恐地發現他們此時所轉頭的方向只站着一個人！
“榮淑将軍！”
“榮淑将軍暈倒了！”
“将軍您沒事吧？”
……
頓時， 整個軍醫處亂成了一鍋粥，驚呼聲此起彼伏，許多軍醫都抛下了手中的病人，匆忙地跑到了倒地的歐陽靜面前，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來。
已經有些軍醫将手搭在歐陽靜的脈搏之上， 想要為她診斷暈倒原因， 卻不曾想歐陽靜再這個時候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低聲說了一句：“無需管我， 趕緊救人。”便再次暈了過去。
立馬，又引起了一片驚呼之聲。
歐陽靜之于軍醫處， 就好比歐陽娴之于整個錦揚軍， 那是天一般的存在， 是所有追随在她們身後之人的信仰，如今這個信仰倒下了，天塌了， 怎能不令人感到驚恐萬分。
好在這些軍醫們到底長期游走于戰場之上， 經歷過各種突發事件，基本的鎮定能力還是有的。
幾個年紀較大， 性子較為沉穩的軍醫先安撫好其他人的情緒， 再指揮着一個醫術好一些的軍醫并幾位女兵過去将歐陽靜擡到後方， 找張床休息， 而餘下的軍醫則繼續救治傷患。
經過剛剛的診斷，大家也都知曉歐陽靜乃是因為力竭而昏倒，只需好生休息一番，再吃點東西補補身子，就好得差不多了。
軍營中的人，沒那麽多矯情，不需要跟那些世家貴婦一樣一點小病小痛都得大張旗鼓地請太醫，在床上修養好幾日。
無數人流來來往往的軍醫處，不僅病床上躺着身穿铠甲的士兵們中除了有男兵還有女兵，就連那些軍醫與專門協助軍醫的小兵們也是有男有女。
之前便有說過，華國民風開放，雖然還未曾正式頒布法令言說允許女子做官，可有些地方之上的小官小吏卻是有女子的身影存在，而軍中更不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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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卻那些低等軍妓之外，還有些是通過正規招兵而來的女兵，雖然這類女兵數目并不太多，可也并非沒有。
大戰許久，軍隊之中人數的損耗達到了一定地步，自然就需要招兵買馬，補充兵力。
民間招兵雖然主招男兵，可也并未限制女子報名參軍，甚至于若是有哪戶家庭讓女子參了兵，那也可頂掉男子該服的兵役，也就是女兒去了，兒子就不用去了。
在這種情況之下，很是有些重男輕女的人家就情願逼迫女兒去送死，也不肯讓兒子去冒險。
原本這些女兵進了軍營，雖然表面上地位與男兵相同，可男女天生的差距，使得她們天生就不比男子強壯，所以容易受到男兵的欺負。
更甚至于，還有些女兵在明明什麽事都沒幹，在外人眼中卻是已然丢了清白了。
所以哪怕戰事結束，她們被放回了家中，之後的婚姻嫁娶，也極為艱難。
對此朝廷倒也有一定的扶持，或是安排那些退役女兵去了衙門做個小官小吏，給個謀生的路子，亦或者多給點銀錢補貼，算作其未來的嫁妝。
不管如何，到底還是沒有完全的放任不管，所以哪怕依舊還是有些悲劇事例發生，可也沒寒了這些為國賣命的女兵們的心。
在如此境地之下，歐陽娴所率領的錦揚軍橫空出世，倒是得了不少女兵的青睐。
一來，歐陽娴本身身為女子，成為錦揚軍主帥，在獲得女兵們的心理認同感之上有着天然的優勢，二來，有一位女子主帥，女兵們得到重用的機會要比男子為主帥的軍隊要大一些，升職率也大一些。
要知道，只要能爬到從七品百人長，她們就等于是正兒八經的官身了，從此也有了與男子一樣的當官資格，每年有定額的俸祿領，可免除名下田地賦稅。
如此誘惑，誰不想要？
所以一時之間，錦揚軍倒是成了女兵們争相報名的軍隊。
而經歷了這一年的淘換下來，錦揚軍中從原本的男子占多數變成了男女對半開，到是一件意料之中的事了。
歐陽娴一直認為，女兵雖然體能上不占優勢，可卻不代表她們武力不行，只是她們不懂得充分利用自身優勢罷了。
誠然，女子力量與體力天生不如男子，可男子的靈敏與柔韌也不如女子，只要她專門針對女子的身體特性做出一套訓練方式，一段時日之後，這些女子的打鬥之能未必就比不上男子了。
且打仗又不是一味地靠蠻力取勝，還有兵法謀略，布局智計，天時地利人和，總總的一切都需要綜合而起，好生利用，才能獲得一場戰争的勝利。
正因有着歐陽娴開明的領導，所以她才能成為錦揚軍所有将士們心目中的戰神，可當有一日，這個戰神倒下之時，卻也是他們崩潰之時！
所有人都有些迷茫，他們呆呆地立在涼夏城都之下，眼睜睜地看着那原本拼殺在最前頭，赤紅如烈焰般的威嚴身影就這麽倒了下去。
倒…了…下…去…！！！
“主帥！”
“将軍！”
“榮安将軍！”
……
一時間，喊什麽的都有，可卻都掩飾不住這些人的驚慌神色。
主人的慌亂，連帶着他們座下的馬兒也跟着焦躁不安起來，一時間，混亂的情緒從最前頭層層推進到了最後頭，基本上所有人都知曉了主帥的突然倒地，所有人都慌了。
好在他們與涼夏王都的這一戰已經結束，涼夏王也選擇了歸降撤兵，今後涼夏國就只能變成了華國的涼夏省，所以此時倒也沒有什麽不長眼的涼夏士兵過來趁機偷襲。
但這些止不住這些得知情況的士兵們将此時回報給涼夏王，聽聞此言，涼夏王原本已經涼下去的心突然又火熱了起來。
可惜，還未等他真的做些什麽，就聽聞華國的那位與歐陽娴齊名的殺神睿王擊退了游牧，正率領着大軍往這頭趕來。
且歐陽娴說培養的副将也給力，即便主帥突然倒下了，可他也能很快地冷靜下來，沉穩地安排下一切事物，将混亂的場面鎮定下來。
得了，白高興一場，他還是老老實實地當他的俘虜，等着被華國養豬一般軟禁一生吧。
後方的軍醫處尚不知前線之事，他們忙忙碌碌地在搶救傷患，就連原本被安排去照顧歐陽靜的那位軍醫與幾位女兵也因為前天人手不足，而又被叫了出去。
索性歐陽靜睡在裏間，旁人要進入其中還得經過他們這一大堆人，且若有事，叫一聲就有人聽到，不可能有什麽事的。
可惜，這世間最多的就是意外。
在無人注意的角落裏，一條不過筷子粗細的黑蛇沿着牆壁緩慢游走，她左搖右擺，仿佛在悠閑閑逛一般，慢悠悠地向着自己的目标前進。
穿過一架架病床，路過一條條人腿，躲過一次次踩踏，終于抵達了此行的目的地——歐陽靜休息的小隔間！
三角形的黑色蛇頭小心地探入其中，陰冷的金色蛇目盯着床上的白衣人兒，特別是在其腰間的黑魚傀儡上定格了幾秒。
似乎是确定了目标一般，黑蛇猛地如同離弦之箭一般竄了進去，尖利帶劇毒的獠牙對準床上之人的脖頸，一口咬下！
“嘭！”如同狠狠地咬在了一塊堅硬的巨石一般，尖銳的劇痛從牙龈傳出，疼得那黑蛇無聲嘶鳴，倒在地上不斷翻滾掙紮。
俗話說，牙疼不是病，疼起來要你命。
此話不假，至少此時的黑蛇便感覺自己仿佛去掉了半條命一般，差點沒生生疼死在這裏。
疼痛到底只是一時的，待緩過了那股勁之後，出師不利的惱怒頓時洶湧襲來，氣得黑蛇雙目赤紅，她惡狠狠地盯着還安慰躺在床上的女子，在看到其絕色的容貌之時，眸中劃過一絲嫉妒，更加劇了她的怒火。
微光閃過，黑蛇逐漸變大，漆黑蛇皮褪去，化為白皙柔嫩的肌膚，上半身長出雙手，蛇尾化為雙腿，不過轉眼間，這條小小的黑蛇便變為了一位衣着暴露，嬌媚妖異的美人。
染着黑甲的纖手緩緩地向着尚且人事不知的歐陽靜探去，不出意外地，在距離她一寸距離處，突然被一道血色的屏障給擋住了。
那血色屏障之上凝聚着一股濃烈的血煞之氣，極為兇厲，若是她真的強行想對這床上的人兒做些什麽的話，不僅會受到血色屏障的強烈反擊，還會驚動那位設下屏障的人。
任務尚未得手，黑蛇美女自然不甘心就此離去。
她目光一轉，掃到一旁的被褥，腦中突然有了個主意！
只見她纖手一挑，便将那被褥覆蓋在歐陽靜之上。
見那被褥順利地蓋在她身上，絲毫未收到血色屏障的攻擊，心中不由得大喜，當即甩手用整床被褥将昏睡中的歐陽靜像打包包裹一般包起來，然後帶着一包人形包袱，如一陣黑旋風一般從小隔間之內卷席而出！
突然從小隔間之內卷出這麽一大股黑色妖風，只要是個人都能看得到。
在被強烈的妖風吹得人仰馬翻之後，有人瞬間反應過來那妖風是從何處而來，神色不由得瞬間大變，連忙掙紮地爬起身就往小隔間內沖去，“榮淑将軍！”
“不好了！榮淑将軍不見了！！！”一聲驚吼，猶如十八級地震一般将整個軍營都給震懵了，就連主帥倒地的消息，都比不上這個消息來得驚人。
畢竟主帥雖然倒了，可人還在，可主軍醫沒了，這可上哪找去？！
且等主帥醒後，他們又該如何交代？
如何交代？
歐陽娴現在只想讓整個軍醫處都交代在她手裏！
若非此時尋找妹妹最為重要，若非軍醫處乃是妹妹所在乎的地方，弄丢了她的寶貝妹妹，這些雜碎們也沒必要再繼續活在這個世上了！
“滾出去。”壓抑着嗓音，歐陽娴略有些沙啞地對着周圍之人說道。
“主帥，榮淑将軍的失蹤末将萬死不辭其咎，還望主帥責罰。”被命留守後方軍營的将領跪倒在地，悲聲領罪。
“我說滾，聾了嗎？”
忍無可忍，歐陽娴厲聲一喝，洶湧的惡鬼之力控制不住地溢散而出，令她仿若地獄而來的嗜血修羅一般，帶着狂怒與殺意，意圖将擋在其前頭的蝼蟻盡數滅殺！
恐怖的威壓如同山岳一般重重地壓在身上，所有将領都承受不住這份突如其來的重壓，不由得悶哼一聲，唇角緩緩溢出了絲絲血跡。
看到那抹刺目的鮮紅，歐陽娴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竟是又控制不住體內爆滿的力量，傷到了人。
這些人到底還是跟着自己出生入死一年多的下屬，她也無意傷人，只能疲憊地閉上雙目，冷冷道：“出去，我想一個人靜靜。”
“是，末将告退。”親人遇險，情況生死不知之下，衆人也理解主帥的感受，聞言即便再擔心，也只能無奈告退。
直到人都走光了之後，歐陽娴才忍不住，捂住胸口，突然吐出一口血來。
若是讓那些剛剛走出去的将領們看到他們的主帥繼突然暈倒之後又突然吐血，還不知得亂成什麽樣子呢。
緊緊擰着眉，歐陽娴此時雖然依舊擔心歐陽靜，可卻也沒多麽焦急，畢竟她們乃是雙子，一個出了什麽事，另一個必定有所感應。
之前歐陽靜被人擄走之時，若非她尚處于昏迷之中，恐怕早在那歹人剛剛靠近靜兒之時，便已經察覺到。
如此，靜兒又怎會被擄走？
所以相比于責怪他人，歐陽娴更加自責，是她沒有保護好妹妹，才令妹妹陷入了危險之中。
可此時說再多都沒用，一切只能等到平安找回靜兒之後在去忏悔。
事到如今，歐陽娴也意識到了，她們姐妹怕是落入了什麽圈套之中。
為何妹妹會生生累暈，明明之前不管戰事再如何慘烈，傷者再如何多，都不見她如此疲憊，竟是達到了昏厥的程度！
為何她會在戰場之上突然倒下？
那是因為她吸收了過多過繁雜的力量，又沒有時間去将其煉化，所以這些力量不斷地累積之下，突破了她這具身體所能承受的度，從而導致了她的突然暈倒。
這一刻，歐陽娴突然懂得了遠慈之前所言的話語究竟是什麽意思。
這具身軀之于她們姐妹而言，是新生，可同樣也是束縛。
人類的身軀過于弱小，特別是這還是具從未修煉過任何人族功法的身軀。
當這具弱小的身軀被迫容納了一個過于強大的魂魄之時，其實已經在懸崖邊緣搖搖玉墜地試探了，當她們不思如何将身軀變得更為強大，反而一味地去追求魂魄的力量之時，就等同于在增加以及達到承受極限的身軀的負擔。
而一旦負擔過大之後的後果……
如今她們姐妹已經親身感受到了——身魂具潰，是她們唯一的下場！
此時的歐陽娴，若只為了自己，最該做的就是立即閉關一段時日，先煉化穩定完體內的暴躁力量之後，即可前往靈界，不管拜入哪個師門，總之她若不想舍去這具身軀，就得修煉人族的功法，強健身體。
可歐陽靜正陷于危難之際，她又如何肯去閉關？
所以她不得不佩服幕後之人對于人心的算計之深，竟連她都不知不覺地中了招。
“睿王殿下，主帥有令，您不能進去！睿王殿下！”帥帳之外突然傳來争執聲，緊接着垂下的簾幕被人粗暴撩起，從外徑直走進來一道高大冷峻的身影。
“她在哪裏？”冰冷的嗓音透着幾分質問之意，還有壓抑的怒火。
“我不知道。”閉了閉眼，歐陽娴覺得雙目酸澀不已。
好累……困……
“連你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很明顯，季博瀚不太相信歐陽娴的說辭。
“感應不到，我放在她身上的定位法寶全都被毀了。”這才是真正讓歐陽娴感到焦躁的地方。
作為一個疼愛妹妹更勝過自己性命的姐姐，而妹妹又沒有什麽實力，歐陽娴怎麽可能會不在歐陽靜身上放置各種護身法寶，攻擊法寶，追蹤法寶？
正因如此，她可是生生被逼得成了個七品煉器師，凡是她所練制的極品法器，她自己都沒沾過手，全都一股腦地被堆在了歐陽靜身上。
在如此嚴密的保護之下，歐陽靜還能在衆人的眼皮子底下丢了，且還無法靠最終法器追蹤到她的位置，令歐陽娴如何不瘋魔！
想睡覺……累……好潮濕…難受……
“嗯？”正想揉捏眉心的手一頓，歐陽娴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從昏迷中蘇醒，一聽到靜兒失蹤的消息，整個人都精神了，哪裏會感到疲憊？
且這裏是她的帥帳，身子底下是幹燥柔軟的被褥，哪裏就潮濕了？
所以，這種感覺是……
“我能感知到靜兒！”她突然坐直了身子，雙目中爆出一陣精光，滿臉喜意。
“她在哪？”聞言，季博瀚連忙追問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