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今日是沐休日， 歐陽靖宇不用去上早朝， 便準備留在府中陪妻女一起用早膳。
桌上早已擺滿了香氣四溢的膳食， 而歐陽靖宇卻臉色略有陰沉地端坐在桌前， 目光時不時掃向門口處， 一看便知是在等待女兒們前來請安，好一家人一起吃飯。
可是他從起身後便一直在等， 結果左等右等，從卯時等到辰時，眼看着菜都快要涼了，都見不着那兩個不孝女的身影， 這令他的心情頗為不悅。
孫雨柔小心翼翼地陪在一旁， 見到歐陽靖宇的臉色變化， 心底暗笑，面上卻露出一副賢淑關懷的神情，溫柔道：“王爺可要先用膳，娴兒她們……”
話到一半， 她突然頓了頓， 用帕子掩了掩面， 仿佛想遮擋什麽一般， 神情間似有落寞，艱澀地啞聲道：“怕是不會來了。”
“不會來了？如何說？”聽聞此言， 歐陽靖宇眉心一擰， 肅然問道。
其實聽此一言， 歐陽靖宇心底便知又是那對被她們親娘嬌縱壞了的女兒們做了什麽任性妄為之事， 給新妻子難堪了。
此時再問，不過只是想知曉她們究竟有多大膽，膽敢做出何種大逆之事。
“這……”孫雨柔面路難色，精致眉眼間隐現憂愁，平添幾許楚楚可憐，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隐無法言說。
可她不願說，卻不代表她的奶嬷嬷會看着她受這份委屈，頓時忍不住就出言插嘴道：“王爺，您有所不知……”
“奶娘！”孫雨柔立即出聲喝止道，想阻止奶嬷嬷為自己抱不平的話語。
“讓她說！”歐陽靖宇火氣已然被點燃，見孫雨柔還一副包庇那兩個不孝女的模樣，頓時就氣不打一處來，心中既惱怒于女兒們對孫雨柔的不敬，目無尊卑，又憐惜于孫雨柔的委曲求全，決心今日一定要為她做主，讓那兩個叛逆的不孝女知曉一下何為尊敬長輩！
有了王爺撐腰，孫雨柔的奶嬷嬷也不怕了，不顧自家王妃對着自己拼命使的眼色，直接張口狀告歐陽姐妹二人的不是：“從我們王妃進門起，大姑娘與二姑娘便從未前來給王妃請過一次安，敬過一次茶。不僅如此，甚至于王妃派去請的人，也都被姑娘們命人攔在外頭，連并蒂院的大門都未曾踏進一步。”
此言一出，歐陽靖宇的臉色已然難看得很，鐵青無比，偏孫雨柔的奶嬷嬷還不懂得收斂，繼續在那不停地數落道：“老奴鬥膽在王爺面前說姑娘們一句不是，雖知後娘難做，可姑娘們如此對待我們王妃，卻也是大大地不尊敬人的。需知我們王妃本也是世家千金出生，當初若非老王妃親自上門求娶……”
“夠了奶娘，你今日怎得如此多嘴。”
聽奶嬷嬷的話越說越不像話，孫雨柔連忙沉聲打斷道，随後随意找了個理由将她支使出去：“我熬給姑姑的人參烏雞湯快到時辰了，你且去看看好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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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老奴告退。”雖然心裏還是有些不甘，但陳氏也不敢違背孫雨柔的命令，只能住嘴後低聲地應答一聲，轉身退下。
打發走了險些亂說話得罪歐陽靖宇的奶嬷嬷，孫雨柔立即轉頭，臉上露出歉意，對着神情難看的丈夫柔聲細語地解釋道：“王爺，奶娘自小看着妾身長大，一直把妾身護得跟個孩子似的，看不得妾身受丁點委屈，所以這才反應過激了些，還望王爺不要與她個不懂事的粗婦計較。至于你我之間的婚事……”
話語微停，臉上透出幾分羞紅，襯得本就白皙秀麗的容顏越發嬌豔，倒是令歐陽靖宇一時晃神，耳邊只聽妻子繼續溫柔輕語道：“你我之間的婚事，娘親當初也是詢問過妾身的意見的，妾身……妾身也是同意的。”
話落，孫雨柔徹底鬧了個大紅臉，清媚的眸中有些懊惱神色，似乎很是後悔于自己的大膽之言。
可如此模樣的她，卻令歐陽靖宇大大受用，一顆大男子之心急劇膨脹，自覺妻子是因愛慕他之顧，才肯下嫁于他。
一時之間，心中憐惜之意大起，同時對于女兒們如此不尊敬妻子的舉動也越發憤怒。
“這段日子，我知曉委屈了你。你且放心，娴兒靜兒她們那裏，我自會好好教訓一番，叫她們懂得如何尊敬長輩！”溫柔地執起妻子柔軟滑膩的素手，歐陽靖宇滿眼深情地保證道。
當他念到自己那對不省心的雙生女兒時，語氣頗有些咬牙之感，似乎已然快要忍耐不住心中的那股怒火。
歐陽靖宇雖知曉自個兒在方氏病逝後不足一月便續娶，令得女兒們很是不滿。
可他也并非願意如此，當初若非母妃以死相逼，又考慮到兒女們還小，沒個母親照顧也不行，加上府中家大業大的，也得有個女主人來操持家事，他這才無奈在亡妻孝期內續娶了母家表妹，還想着雙方到底是親戚，知根知底的，表妹性子一慣是個溫柔賢淑的，定會好好照看他的兒女們，将其視如己出。
怎知表妹确實是想好好兒當個繼母，他的兒女們卻一個個地不領情，如今還公然給她沒臉，不知曉給她們母親沒臉，也就是讓他這個父親沒臉嗎？
昏定晨省本就是為人子女所該遵守的規矩，如今閨女們為了給繼母沒臉，居然如此不守規矩，說出去，別說她們的名聲不好聽，難道景陽郡王府的名聲也能得個好？
不知情的還可能會懷疑上他們的家教有問題呢！
見歐陽靖宇氣得俊臉都紅了，貼心溫柔的孫雨柔自然該上前去哄着，只聽她軟着聲兒勸說道：“王爺且別怒，俗話說怒傷肝，您可不能為了孩子們的一點不懂事而傷了自己的身子，不然不僅僅是妾身擔憂，連帶着姑姑也不得安心。且孩子不懂事，您好好兒教教便罷了，可別太過了，妾身受些委屈無妨，可若是讓您傷了孩子們的心，父女感情失和，卻是不好。”
這一番看似勸慰，實則火上澆油的話語，生生将歐陽靖宇的怒氣從惱怒提升到暴怒，他猛地站起身，緊捏着拳頭怒道：“你別為她們辯解了，也就是你心地善良，才不與她們兩個不孝女計較，可她們身為王府貴女，卻是不該如此任性妄為，既然有錯，那就該罰。”
話落，他猛地高喝一聲：“來人！”
“屬下在！”屋外瞬間進來兩名護衛打扮的男子，恭敬跪在歐陽靖宇面前，等候王爺的吩咐。
坐在桌邊，被歐陽靖宇擋住了大半身子的孫雨柔眸中透出笑意。
“你們去并蒂院……”
“爹爹這是怎麽了，大早上的火氣如此大？”
正當歐陽靖宇想要吩咐護衛去并蒂院強制将兩個女兒帶過來問罪之時，卻聽一道嬌軟甜糯的嗓音從屋外響起，軟綿綿的話語中還帶着幾分天真的疑惑，仿若有一種神奇的力量一般，一下子便将歐陽靖宇心頭燃燒而起的怒火澆滅了大半。
但餘火猶在，所以歐陽靖宇出口的話語便顯得有些冷硬了：“你們來得倒是早。”
這話有些諷刺，本該卯時到的人卻硬生生拖到辰時，卻被說來的早，如何令人聽不出其中的嘲諷之意。
從屋外悠然邁步而進的歐陽姐妹卻是沒聽出歐陽靖宇的諷刺之言一般，一邊走進，歐陽靜一般嬌憨地笑道：“爹爹這話就好笑了，當初娘親還在之時，我們也是如此模樣，晨起請安愛來就來，不愛來就不來，怎地當初無人指責，如今換了個母親還不足兩月，便被人如此編排了？”
“果然，爹爹與祖母當初所言的，即便我們有了新母親，一切也都照舊之語，是哄我們開心的吧。”歐陽娴默契接上妹妹的話尾，妩媚／惑人的鳳目直直地盯着躲在歐陽靖宇身後的孫雨柔。
紅唇緩緩勾起意味深長的弧度，出口的話語帶着鋒利刀刺：“眼藥上得還開心嗎？母妃。”
最後的兩字，她特意加重了語調，還拉長了音，使得原本的嘲諷話語莫名地帶上幾分陰冷詭異，令得孫雨柔背後緩緩爬上一股冷氣。
歐陽靜看似不經意般地掃過孫雨柔的背脊，心中暗嘆這個女人簡直不怕死，本來她們今生無冤無仇的，若她安分點，姐姐如今忙着找尋前世真相，也不一定能想起她這號人，偏偏她硬是要湊上來作死，不怪姐姐送她股陰氣嘗嘗滋味。
稍懂些玄學之道的人都知曉，鬼怪與人接觸久了，不僅會讓那被接觸之人黴運纏身，更有甚者還容易讓人生病，這一切均是因為鬼身上的陰氣對于活人身上生氣的腐蝕。
而一只普通鬼怪身上的陰氣都能令一個身體健康之人接連倒黴三四日，或者患個不大不小的風寒。
何況歐陽娴身為千年厲鬼，身上陰氣中還含有幾分兇煞之氣，一旦被其纏上，足夠孫雨柔倒黴上個十天半個月，甚至于還可能有血光之災。
不過這也是孫雨柔自己作的，隐晦地掃了一眼緊緊依附在孫雨柔身上，不斷試圖用不成型的小手去抱她，卻被一道金光阻擋在外的血色肉團團，與那股纏繞在孫雨柔身上，不斷蠶食那股金光的黑紅色陰氣，歐陽靜仿若什麽都沒發生一般，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
自己欠下的業障，總該是要自己來還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