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別擔心，你先顧好自己。”
匆忙之下，歐陽娴也無暇顧及到妹妹了，只能快速交代一聲之後，便立即飛身而起，引着那雷劫去其他地方，令其不要波及到歐陽靜。
歐陽靜的善鬼道雖然意外被毀，但是她手上也就只有書生這一條人命，且這書生之所以會死于歐陽靜之手，也是因其率先找了那妖道前來尋麻煩，後又意圖偷襲歐陽娴所致。
既然先有了這個因，才有了那個果，那此事責任就不能全然怪罪在歐陽靜身上。
細論起來，那死去的書生也合該負上一半責任才是。
且歐陽靜那千年善事所積攢而下的功德并不會因此事而消失，只是因為她到底手沾鮮血，道統被毀，這才無法将自身功德借與姐姐遮掩天機，才招致天劫來襲，但是這些功德用來庇護她自己還是沒什麽問題的。
顯然，歐陽娴心底也是明白這一點的，所以這才有了她以身引動天劫離開的舉動。
“姐姐！”眼見着姐姐的身影逐漸飛遠，天際的劫雲也跟着緩緩移位，歐陽靜沖其背影嘶喊一聲，卻喚不回歐陽娴堅定的身影。
咬牙掙紮着從地上爬起身，歐陽靜忍者周身劇痛，飛身而起，緊跟着劫雲的方向追尋而去。
如此，姐妹二人一走一追，雙雙來到城外密林，此地因地域偏僻，所以倒是無甚人煙，除卻外頭官道上時不時路過的人流車馬，再無其餘閑雜人等踏足半步。
這邊好不容易追來的歐陽靜剛剛落在一顆巨樹之頂，便聽前方雷聲轟轟，電閃雷鳴，倉皇舉目望去，只見不遠處的歐陽娴正傲然立于雷劫之下，悍然無畏地迎接着雷劈之苦。
天劫烏雲罩頂，雷聲轟轟，道道如同游蛇一般的巨雷從天而降，準确地劈落在歐陽娴纖薄的身軀之上，将她本就重傷溢散的魂體再次重創！
“姐！”
肉眼可見的，歐陽娴的身軀變得缥缈虛無了不少，歐陽靜看在眼中，急在心裏。
可她知曉此時的自己沖上去就是去添亂，不僅幫不了姐姐分毫，還得連累得姐姐分心照顧自己。
心底不由得再次怨怼起了自身所修之道的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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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每一次都是如此，像這次的妖道，像那恐怖的天劫。
每次只要一遇到危險，姐姐就會挺身擋在自己身前，一馬當先地沖鋒在前，為她将所有危險擋下。
而她……毫無絲毫戰力的她，卻只能躲在一旁眼睜睜地看着姐姐面臨危險，除了為她擔憂受怕之外，根本什麽都做不了！
不！還是有事能做的。
面無表情地垂眸看看自己的雙手，在這身活人所不得見的身軀之外，籠罩着一層濃郁的聖潔金光，特別是在歐陽靜的眉心之處，這些金光已然快要凝聚成實體了，可在這層金光外圍，卻還摻雜着一點點血光，透着股不詳的兇煞之氣，那是她剛剛殺人後所沾染上的血氣。
而那些金光正是歐陽靜積攢千年的功德之力！
如今這些血氣正在試圖污染她的功德，可千年功德何其強大，怎會被這區區淺薄血氣所玷污，假以時日，待這些血氣被功德除盡之時，歐陽靜的道統即可恢複，再次重修，也能再次分出功德庇佑姐姐。
可如今的姐姐顯然已經撐不到自己道統恢複之時。
即便歐陽娴能強忍着不發出絲毫慘叫，可觀其現狀，歐陽靜也能輕易看出她此時的狀态，已然瀕臨絕境邊緣。
眸中劃過一絲堅毅的神色，歐陽靜瞬間在心底下定了某個決心，她緊了緊拳頭，因太過緊張，連手心之中那從妖道身上所扯下的東西都給忘記了。
緊接着，無數的金光被歐陽靜所催動着，從全身彙集到了眉心，助那本就快凝結成實物的東西飛快成型，化為一顆閃爍着璀璨華光的金色珠子。
這顆凝結了歐陽靜全身功德的金珠，也同時凝聚了她大半的修為。
而此時，歐陽靜卻在運功，意圖将其從眉心之中逼出。
金珠掙紮着不願離開歐陽靜的體內，可依舊敵不過她的意願，最終只能無奈地從她眉心之中飛出，滴溜溜地旋轉着，靜靜漂浮在歐陽靜身旁。
雙手飛快結印，歐陽靜将一道道法訣打入金珠之內，卻并非是為了驅使其去做何事，而是在……斷掉自身與金珠之間的聯系。
“靜兒，不可！”歐陽靜這邊的動靜太大，到底還是引起了正在抵抗雷劫的歐陽娴的注意力，她轉目望來，瞳孔驟然緊縮，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妹妹的用意。
她是想将自身功德與修為盡數予她，助她渡過此次難關，可妹妹想過沒有，憑她此時重傷的身軀，若無那一身修為撐着，定然會魂飛魄散的！
情急之下，歐陽娴當即想要出手阻止歐陽靜，可天際此時正好再次投下數道威力恐怖的雷霆，狠狠地劈打在歐陽娴身上，将她纖薄的身子瞬間淹沒。
“姐姐！”驚呼一聲，歐陽靜再顧不得其他，立即飛身撲上，将尚未完全與自己切斷聯系的金珠向着被包圍在暴虐雷霆之中的姐姐按去。
雷霆為至陽至剛之物，克制天地間一切陰邪之物。
身為厲鬼的歐陽姐妹被如此至剛至陽的雷霆籠罩，自然不會好受，歐陽靜沒有姐姐那麽好的忍耐力，剛被一道雷霆擊中，瞬間就忍不住慘叫出聲。
尖銳的慘叫響徹長空，吓得不遠處官道之上來往的人們紛紛加快了腳步逃離此地，他們不知曉密林那邊發生了何時，但觀天際那聲聲轟鳴的雷霆，如同老天爺正在發怒一般的模樣，實在令人膽戰心驚。
不用腦子想都能知道那不是他們所能招惹的起的麻煩，如此，明哲保身方為上策。
在姐妹二人都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原本被歐陽靜遺忘在掌心中的物件在被雷霆狠狠地劈打了一下之後，突然碎掉了外頭灰撲撲卻堅硬無比的外殼，露出了裏面瑩白如玉的物件。
那物件是個小巧的雙口玉葫蘆，底下一個大大的白胖肚子，上頭則是兩個分開兩面的葫蘆嘴。
這不過成人拇指大小的一個白玉葫蘆，精巧而可愛。
而此時白玉葫蘆的那兩個小巧的葫蘆嘴大開，正一點點地吸收起了圍繞在歐陽姐妹周圍的雷霆，混雜在雷霆之中的，還有屬于歐陽靜的功德，與屬于歐陽娴的煞氣。
一個葫蘆嘴吸收一只鬼身上的力量，并且速度越來越快，等到歐陽姐妹察覺不對之時，已然無法挽回。
“姐姐！”
“妹妹！”
“轟隆——！！！”
……
一條巨型的紫色雷龍咆哮着，氣勢兇猛地直沖而下，當頭劈打在歐陽姐妹身上，瞬間将周圍數十丈之內的一切事物夷為平地，只留下一個焦黑的淺坑，再無其他。
事後，當朝帝王派遣專人前來調查之時，也僅僅只是得了一個天災的結論。
無人得知，此地原本還存在的那兩只千年厲鬼，也跟着消失得無影無蹤，也不知是被這可怕的雷劫劈得灰飛煙滅了，亦或者是另有奇遇。
不過無論是何種猜想，都不妨礙周圍鬼怪山精們将此地列為禁地的念頭，至少在數百年內，肯定再無神鬼之物膽敢輕易靠近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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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輝三年，春。
萬物複蘇的季節往往伴随着綿綿陰雨，天際淅淅瀝瀝地下着小雨，樹木花草接受自然的澆灌，生長得越發茂盛。
脆嫩的葉子在樹枝上被雨水敲擊，刷洗去了連日來的塵土，顯得越發的青翠欲滴，清新怡人。
伴随着的雨水清脆的叮咚之聲，卻是端着托盤，穩步行走于九曲回廊之中，身着鵝黃衣裙的婢女們。
兩兩作一對，一共六位婢女，每一位手中都端着罩着銀蓋子的托盤，從裏頭隐隐溢散出的香氣來判斷，可以令人輕易地猜到裏頭定然隐藏着絕佳的美味。
她們神态恭敬，姿态穩重，齊齊端着手中之物邁步踏入這府中最大的一處院子——并蒂院。
并蒂，取自花開并蒂之蓮之意，寓意着內中所居之人的身份。
此院子占地極大，被分為北院與南院，其中北院被布置得大氣雍容，奢華無比，而南院則布置得精致典雅，華貴不已。
雖風格不同，但內中擺設無一不精，無一不貴，明明白白地向世人展現了內中所居之人的尊貴程度。
而從這院子內兩級分化般的布置風格，便可知曉居住在其中的那兩位主子的性格定然也是南轅北轍的，可為何還要将她們二位都安排在一個院子中同住呢？
卻原來，此地乃是當今聖上的表叔，錦陽郡王的府邸。
那錦陽郡王與其原配嫡妃生有一對嬌俏可人的雙生嫡女，而這姐妹二人不僅長相一模一樣，還生來就感情深厚，幼時總是不願與對方分離，每時每刻都要黏糊在一起，一抱開就哭鬧不止。
無奈，為了成全一雙愛女之間的姐妹情誼，當時的錦陽王妃特地将她們姐妹二人安排在了同個院落之內，按着她們各自的喜好布置內裏，讓她們可比鄰而居。
這一住，便到了今時今日。
“趕緊地，将膳食擺好，姑娘們快醒了。”并蒂院的管事媽媽威嚴地立在屋外，指揮着這些婢女們輕手輕腳地将膳食擺放在圓桌之上，務必讓兩位小主子們在蘇醒之後，就能吃到熱騰騰的美味早膳。
婢女們低眉順目地将今日的早膳一一送入廳堂內，按規矩，整齊地擺在圓桌之上。
罩着銀蓋子的盤子被擺放得如同一朵盛放的銀色花兒一般，精巧豔麗，賞心悅目。
“大姑娘，您醒了。”內室傳來一聲低柔恭敬的問候聲。
管事媽媽聽此，頓時就擺擺手，示意這些婢女們趕緊退下，随後她便轉身往屋內快步而去，與在外頭為大姑娘守夜的大丫鬟打了聲招呼後，便弓着腰，立在屏風之外恭聲詢問道：“大姑娘，可要起身洗漱？”
“……嗯。”內裏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才傳來一聲低低的軟媚應答聲。
不知是否是那管事媽媽的錯覺，她總覺得今日大姑娘的聲音有些異樣，雖然聽着微啞了點，可卻比之往常多出了幾分嬌媚之感。
即便是她這位見識過諸多風浪的老婆子，單單只是聽到那簡單的一聲輕應，都被酥得骨頭都快麻了。
細碎的腳步聲繞過紫顫木白鳥争豔屏風逐漸靠近，已然從床上半坐而起的少女慵懶地擡眼一看，鳳眼輕斂，紅唇微抿，似乎在隐忍着什麽一般。
“奶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