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chapter 29
chapter 29
輕井澤環境清幽,上杉跟着導航順着山路騎車,一路上看見了不少在路邊覓食的小松鼠,一受驚便嗖地往樹上爬去,警惕地探出腦袋看着陌生的來人。
穿過建有各種複古房屋建築的小鎮,再順着湖邊的人行道往前騎上個一公裏左右,就是私人地界了,她遠遠地就看到了伫立在半山腰的別墅。
上杉放慢了騎行的速度,沒有起風時,湖面平滑如鏡,湖水清澈,被樹包圍湖對面有一片随風搖晃的芒草,起伏的山巒像是水墨畫裏的朦胧背景,有橫貫天際的雲朵壓在山頂,像是在躲懶歇息。
鐵藝雕花的大門被緩緩打開,鋪修齊整的柏油路順着地勢蜿蜒而上,路面很幹淨,沒有什麽落葉。盡管坡度不高,但騎起來還是會有些費勁,上杉遂将自行車停在最下方的保安室。
手塚做事向來效率很高,昨夜才通知的事情,今天午飯時她就被龍崎教練拜托,下午挑個時間去冰帝的合宿地和跡部确定明天的練習賽時間和比賽具體方式。
山路靠外側立着紅白相間的立柱護欄,裏側則是樹木環抱,沿途向上走,視野逐漸開闊,能眺望不遠處的湖邊景色。在別墅外圍能看見7個露天網球場,球場內的休息區還設有遮陽篷和躺椅,女仆端着冰鎮果汁和毛巾候在一旁,冰帝的正選正在進行練習賽。
管家米迦勒警覺地察覺了有陌生人闖入了跡部家的私人地界,他回過頭,迅速将目光鎖定在站在不遠處的人。
來人帶着頂黑色的軟頂鴨舌帽,帽沿壓得有些低,那雙眼睛隐藏在陰影下,露出的鼻梁高挺秀美,側臉弧度流暢,線條明晰。她脊背挺得很直,雙手背在身後,正看着網球場的比賽。
應該是少爺提前交代過要好好招待的青學網球部經理。
米迦勒迅速叮囑了幾句女仆,準備展現其跡部少爺貼身管家的優秀素質。
球場內鳳長太郎忍足正在和宍戶向日進行雙打比賽,搭檔和搭檔之間最清楚彼此的弱點,加以攻擊并幫助突破。現在是4-4平局。
她将目光再移向另外一個球場,跡部正在和日吉若比賽,已經進行到搶七局,跡部還是一副游刃有餘的模樣,而日吉若則是大汗淋漓,注意力不太集中了。
桦地正和芥川慈郎進行網前對決,也不知道自己和自己打,芥川還困不困得起來。
“是青學的上杉伊鶴小姐嗎?”
米迦勒的到來讓上杉收回觀看比賽的視線,“是的。”
四下毫無交通運輸工具的痕跡,米迦勒猜測對方是徒步過來,“上杉小姐一路過來辛苦了,我帶您去客廳稍作休息吧。景吾少爺結束這場比賽便會與您商談相關事宜。”
“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在球場外等就可以。”
米迦勒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見球場門被推開,泷荻之介走過來,“米迦勒,她是我們網球部的客人,你去忙你的吧。”見他退開後,泷站在她身邊,帶着恰到好處的分寸感,“我是泷荻之介,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不是初次見面。青學和冰帝的關東首戰,我們彼此有見過。”上杉朝他微點頭,“上杉伊鶴,請多指教。”
自我介紹完畢,兩人之間都不由得沉默下來,泷荻之介并不擅長搭讪,但他自覺來者是客,便承擔起找話題的重責,“青學的合宿地距離這兒有點距離吧?”
“不遠,六七公裏的樣子。”
“你是走來的嗎?”
“…騎自行車。”上杉猶豫了下說道,“我們還是看比賽吧?”
不用硬找話題的泷舒了口氣,“好。”
眼下是鳳的發球局。宍戶清楚鳳的習慣,沒猶豫就往偏左的地方站着。
鳳順利發球過網,而接受過重炮發球特訓的宍戶自然也能順利打回。“原來鳳君已經克服自己發球的習慣弱點了嗎?”
泷點點頭,“是的。”盡管他們冰帝沒能進入全國大賽,但也沒有人放松訓練。
向日的體力仍是問題,他若不能一鼓作氣拿下比賽,後續難以翻盤。現在的他大喘着氣,漏掉的球都不得不由宍戶進行回防補救。
“他們要輸了。”
剛結束比賽的跡部将球拍遞給管家米迦勒,拿過托盤上的毛巾擦起汗來,他隔着球網看向上杉,存了點試探她水平的心思,“怎麽說?”
“向日進攻勢頭疲乏,宍戶疲于回防,而忍足君和鳳君雖然沒什麽默契,好在各自還有配合。”
跡部拿過放在桌子上的水杯往球場外走去,臨了示意女仆将水杯遞給垂頭搭腦、精疲力竭地坐在地上的日吉,“你看的還算仔細。”
“我有個疑問。”
跡部将毛巾搭在肩上,擰開蓋子灌了兩口,“嗯?”
“忍足君為什麽不單打?”向日的體力明顯是這對雙打的突破口,如果他的體力支撐不了持久戰,與其總讓忍足後防,還不如換一個同樣善于攻擊的搭檔,利用快攻迅速結束比賽。
“向日需要搭檔。”兩人一直很合得來,在雙打上,忍足可以很好的彌補向日的不足。
忍足的單打能力明顯要比其他幾個單打選手要強,上杉不知該說冰帝大材小用還是該說這對搭檔感情真好。她不想置喙其他學校的安排,便随意地哦了一聲。“那跡部君,聊下明天的安排吧。”
“不看了?”
上杉搖搖頭,“再看下去,我回去要晚了。”她是下午四點出發的,路上磨蹭地看了會風景,現在已經五點多了。
“這有什麽,本大爺派司機送你回去。”跡部覺得這是小事,“快到賽點了,看完這場比賽吧。”
真到了賽點,向日倒是憋出了口氣,幾次回球還算精彩,不過強弩之末,也難以挽回頹勢,忍足和鳳以6-4贏下了比賽。
才結束比賽,鳳就跨過球網,和宍戶一同進行賽後跑步,緩解緊張的肌肉。“宍戶君隐退後,鳳君還會繼續雙打嗎?”
“這事留給他自己考慮吧。”和別人雙打能不能和宍戶一樣配合的那麽好?如果往單打發展,他能不能扛住單打的重壓。
球場內的忍足損了兩句向日,将他的氣急敗壞和暗罵丢在身後,施施然地走向場外,“跡部,我們明天和青學的練習賽是什麽安排?”
上杉一聽這勾人的關西腔就知道來人是忍足侑士。他擦完汗馬上又穿回外套,拉鏈拉至頂部,藏藍色的微長頭發垂至肩膀,帶着點慵懶。
跡部打了個響指,米迦勒上前接過了他的毛巾和水杯,“正要談。泷你繼續盯着桦地和慈郎的比賽,賽後恢複訓練結束後解散休息。”跡部喚回手揣着口袋直看得忍足都有點不自然的上杉的注意力,“走吧,去室內聊。”
“哦,好。”
眼見上杉跟着跡部走遠,泷才撞了下正在喝水的忍足的肩膀,打趣道,“忍足,你不是什麽時候惹上了青學的風流債吧?”
忍足嗆了下,“泷,別開玩笑了,我和她都沒說過幾句話。”
“那她做什麽盯着你看。”
忍足扯了下衣服,覺得有點熱,“我怎麽知道。”如果沒有眼鏡擋着,他快被看得落荒而逃了。
網球場再往前走,是整片修剪齊整的草坪和精致的雕塑噴泉,水花濺出時,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弧光。這棟別墅注重對稱的設計,從大門進去後,要經過一側落地透明玻璃長廊才能抵達大廳,長廊每隔一段距離便擺有插着新鮮花枝的花瓶,一旁的牆面上挂着些油畫。
“冰帝在輕井澤合宿這件事,你是怎麽知道的?”
跡部是昨晚臨睡前接到手塚練習賽邀約電話的。左右冰帝也在合宿,進行一次練習賽檢驗集訓成果對雙方都有好處,他沒有猶豫就答應了。
但手塚遠在德國,誰給他的消息?
如果是龍崎教練,要進行練習賽會嘗試直接聯系榊教練,而不是他,細細想來,剩下的可能便是上杉伊鶴。
“一點人脈。”
跡部原本單手插兜走在最前,在看到玻璃上倒影的一前一後的身影後,又慢下腳步等着上杉,“關東大賽初戰之後,你們青學的人應該很不待見本大爺吧,沒想到竟然還會約我們進行練習賽。”
“手塚很清楚那場比賽裏他自己要做的事情,跡部君也是,大家立場不同罷了。即使大家當時有情感的遷怒,冷靜下來都會明白各自的難處。”
跡部輕笑出聲,在桃城他們心裏,他就是害手塚遠赴德國治病的罪魁禍首,可聽她這麽說,心裏也略微輕松了點,“恐怕只有你是這麽想的。”
“手塚的選擇,後果如何,他最清楚,與人無尤。現在離隊去治手,說到底,是件好事。”上杉偏頭看他,“跡部君,難道是會在意別人看法的人嗎?”
跡部擡起下巴,“啊嗯?本大爺才不在意。”那些人的評價構不成他的萬分之一,他們的看法不過局限在他們狹窄的認知裏。
“不在意才好。”她從前總會在意,擔心自己做的還不夠好。上杉認出牆上的一幅畫是愛德華蒙克的作品,“立海大很強,而冰帝也是很好的對手。跡部君也不想看到,我們贏了冰帝,卻輕易輸給立海大吧。”
跡部輕哼一聲,算是同意。
上杉突然在盡頭的相片牆停下腳步,跡部随之停下,捕捉到她視線駐足的照片,裏面的男孩穿着擊劍服正拎着獎牌神氣地看着鏡頭,當時他拿了擊劍個人賽的冠軍。“這是本大爺十歲那年,在聖誕前夕舉辦的擊劍比賽上拍的照片。”
“我知道。”
跡部不明所以,“嗯?你怎麽知道?”
上杉指了指站在另一側抱着頭盔拿着佩劍在聽教練指導的人,她在個人賽四強賽裏沒有和跡部對上,最終名次是第三名。“這個人是我。”
跡部看着誤入鏡頭占據了照片小小一角的女孩,他費勁地回憶,卻難以在塵封的記憶裏找到些蛛絲馬跡。“我們有對賽過嗎?”
上杉沒再看牆上的相片,直往客廳的沙發走去,“個人賽沒有,團體賽我有和你打過。”
跡部皺起眉,上杉伊鶴,他還是對這個名字沒有印象。
米迦勒早在茶幾上擺了盤果盤,上杉在落坐前,傾身摘了個提子,“我們明天早上會有訓練總結性比賽,順利的話,明天9點就可以結束。”
見她談起正事,跡部也正色回答,“我們晨訓結束後出發。”
“關于練習賽的賽制我們是想進行單打比賽,不設雙打,不設搶七決勝局,不知道你們是什麽想法?”
“8場單打?可以,正好本大爺也想看看在沒有手塚的情況下,你們最近的訓練成果如何,那就抽簽決定對手吧。”跡部見她又摘了兩顆提子,“不嘗嘗別的?這個蜜瓜也甜。”
“抽簽可以,也方便。”靜岡産的蜜瓜看着有些綿軟,不是她喜歡的脆生的口感,“我更喜歡紅提。”
跡部朝後招了下手,候在不遠處的米迦勒快步上前,“景吾少爺,有什麽吩咐?”
“再拿些提子過來。”見米迦勒應聲退下,跡部的手扶靠在沙發的靠背上,“手塚昨天打電話除了約練習賽,還拜托了本大爺一件事…”
上杉沒開口問,邊吃着提子邊等他的下文。
跡部不再賣關子,“他讓本大爺和那個一年級打一場。”
“哦,猜到了。”給人鋪路搭橋,手塚很擅長幹這事兒。
“那個一年級就是之後會接替手塚成為青學支柱的人吧。”
“嗯。”上杉提醒道,“他叫越前龍馬。”
“他有那個實力嗎?”
“我覺得他以6-2的比分戰勝冰帝下任部長就以足夠說明實力。”
跡部哽住,日吉被輕松打敗确實是事實。
“呵,總之本大爺會好好來确認,他夠不夠格繼承手塚的意志。”
上杉露出有些一言難盡的表情,你別太愛了,跡部君,三句話離不開手塚,打出感情來了嗎?
“你這是什麽不華麗的表情。”
“…洞穿真相的表情。”
上杉見事情說得差不多,便從口袋裏拿出早已抄寫好的青學別墅的地址放在茶幾上,“這是青學合宿的地址。”
跡部拿起那張便條看了兩眼,轉手遞給米迦勒,“怎麽不發定位?”
“…因為我沒有你的聯系方式。”上杉看了眼時間,快到六點了,路上不磨蹭的話正好能趕上開飯。“不然我們直接可以發信息确認,我就不必跑這一趟了。”
跡部報了三個常用手機的號碼給上杉,她一一備注好後起身,“那跡部君,我先告辭了。”
“還是在跡部宅用晚餐吧,稍後我叫司機送你回去,不然這實在有違跡部家的待客之道。”
一群半生不熟的人坐在一起吃飯麽…今天的晚飯應該還是咖喱吧,連續吃四頓的咖喱,還在她的忍受範圍內。
跡部打了個響指,米迦勒便閃現到了眼前,恭敬地詢問道,“上杉小姐喜歡什麽口味的料理?除了日式料理外,我們的廚師還很擅長意大利和法國菜的烹饪。”
還沒等上杉開口拒絕,訓練結束的幾人已經陸續回來,向日扯着嗓子問道,“累死我了,米迦勒,今晚有栗子蒙布朗吃嗎?”
被桦地背着回來的芥川慈郎因為關鍵詞短暫的清醒過來,說完自己想吃的甜品又昏睡過去,“呼…蒙布朗…我想吃…拿破侖…呼呼。”
宍戶沒什麽要求,“我和慈郎一樣。”
米迦勒暗記下其他幾人的要求,又看向将手裏的東西遞給女仆,随意的道謝也能讓人紅了臉的忍足,“忍足少爺呢?”
“椰奶西米露就好。”
上杉默默腹诽,冰帝這群人過得是什麽好日子,這完全是在餐廳點單吧?
跡部的手指敲了幾下靠背扶手,“米迦勒,本大爺今晚的菜單是什麽?”
“景吾少爺,您今晚的主食菜單是烤牛肉配約克夏布丁。”
跡部點點頭,猜測來了日本幾年的上杉應該也會想念英國菜,“上杉,你也按本大爺的菜單來?”
上杉迅速拒絕,“不…我要肉醬意大利面,奶油蘑菇濃湯配蒜香面包,謝謝。”
抱歉,菊丸、不二……我要暫時抛棄咖喱了。
米迦勒仍舊帶着溫和的微笑,“好的,您的飯後甜點呢?”
“不用了。”
上杉話音剛落,在一旁剝着葡萄皮的向日說道,“別不用啊,你試試栗子蒙布朗,跡部家甜點師可會做了,摩卡奶油和紅茶蛋糕胚搭配的特別好。”
鳳見狀有點好奇,“向日前輩是認識上杉桑嗎?”
“認識啊,我們在山崎家甜品店見過好幾次了。”
忍足不由得吐槽,“這算哪方面的認識。”
宍戶早已見識過向日的自來熟,對他的招呼和熟稔見怪不怪,“忍足,你早該習慣了。”
米迦勒收到了跡部的指示,又欠了欠身,“好的,我這就讓人去準備。”
在其他人都各回房間休整時,上杉則在跡部宅外圍閑逛。
跡部似乎很喜愛玫瑰,長廊和客廳的茶幾上都擺放着鮮嫩欲滴的鮮切的被處理了花刺的玫瑰花。
在花瓶裏的玫瑰綻放着縱使緩慢,也在逐漸消逝的美麗。
而位于別墅右側的玻璃花房裏,種滿了各色玫瑰,張揚的、豔麗的,在玻璃的花籠裏自由生長,野蠻盛開。
上杉選了個好位置停下,觀賞着落日下的玻璃花房。聽米迦勒說在東京的跡部宅邸有一座盛大的玫瑰園,五六月花季時,玫瑰清香如風暴般席卷而來。而輕井澤的別墅由于不常居住,也只是造了個玻璃花房來養護着玫瑰。
在睡的睡,吃的吃,沉默的沉默和只顧着和搭檔互動的幾個人裏,被泷打上靠譜的交際解語花标簽的忍足被推出去叫上杉回來吃飯。
黃昏蒙影,天空是靜谧的冷調藍色,遠處的山林都呈現近黑的剪影。
忍足本想順着別墅繞一圈,不想還沒走幾步路,就見到了蹲在外圍樹林邊緣的上杉,她拿着本十厘米大小的素色便簽本用鋼筆速寫面前一株瘦弱但姿态高傲的野玫瑰。
上杉注意到了來人的動靜,她沒擡頭,加快手上的動作,“忍足君,稍等下,馬上就好了。”
忍足站在她身後看着在便簽本上逐漸勾顯姿态的玫瑰,寬慰着,“不用着急。”
上杉畫完端詳了幾秒,确定不再補充後,便站起身撕下這張紙遞給忍足,“送你。”
上杉是以微仰視的視角去描繪的這株綻放的身姿挺立的野玫瑰,在其之上又是枝桠縱橫遮掩天幕的大樹。忍足看着便簽紙右下角落下的一個大寫S的簽名,“送我?”
“嗯。”上杉實話實說,“我很喜歡你的關西腔,作為回報,你能多說幾句嗎?”
“……?”是東京人和關西人都不會提出的請求。
“謝謝。”
聽見上杉特地換了關西腔說謝謝,忍足收下那張速寫畫,“你想聽什麽?”
“無論什麽都好。”
“總覺得有點奇怪…”
“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