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 20
chapter 20
上杉回到家才從浴室出來,就聽見一聲接一聲的門鈴聲,跟催人趕緊投胎似的。
她邊拿着毛巾擦拭着頭發邊往樓下走去,玄關裏的顯示屏顯示等在門口的人是椎名佑介。
上杉才剛打開門,椎名的控訴就劈頭蓋臉地順着門縫進來,“我等了你三個小時。”
“有事發信息,我又不是不回。”
“我知道你今天不太想見人,但是老媽叫我拿東西給你。”椎名示意了下手裏的幾個袋子。
上杉慢悠悠地反駁,“我沒有不想見人。”切原、跡部、仁王、還有海灘上、馬路邊的都是人。
“行行行。”椎名正要将幾個袋子都提到客廳,看見上杉右肩的黃中帶紫的瘀青,不由得皺起眉,“這怎麽回事?”
“前幾天沒留神撞框上了。”
“這也能撞?怎麽撞的?”椎名有些狐疑,“你再撞一個我看看?”
“你是嫌不夠對稱是吧。”
“不是還有人欺負你吧?以前就說了咱們一起上立海大,我罩着你。”
“怎麽可能,柔道又不是白練的。”上杉懷疑地看他,“你罩着我,快別說笑了。”
“瞧不起誰呢。”
上杉在12歲那年的四月成為了青春學院的一年生。她來日本算來快一年了,入學時她自認在交流上應該不會有什麽障礙了。但是不熟悉各種口語上的縮略語、非東京本土的口音、不談及自己家庭情況、為了升學考只顧埋頭學習完全不知日本近期流行的上杉在交流時幾乎是成為了局外人。
雖然社交進度為極其緩慢,但她也不怎麽在意,她本就是外國人,不了解這些很正常。而且說到底,社交只是獲取信息的其中一種途徑,拉幫結派的社交毫無意義。
但沒過兩天她就感受到了來自同齡女生的排擠,她以為是她不合群,後來才猜到大概是看不慣即使她不理會,也有男生向她獻殷勤這回事。那些陰陽怪氣、冷嘲熱諷其實很明顯。
上杉是個只要感覺自己被冒犯就會充滿攻擊性的人,無論對方是男是女。但只要聽到或看到這種情況,身為班長的手塚就會出面維護她,其實不介意采取武力手段的上杉也只能悻悻作罷。
椎名是知道她有過被排擠的經歷的,但一直不相信她其實從沒吃過虧。後來班級裏的人都更熟悉了點,這種情況倒也很少再發生。
上杉拐向廚房的冰箱,“喝什麽?”
“随便。”椎名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老媽給你買了幾件衣服。”
上杉遞給他一瓶咖啡牛奶,“我不缺衣服穿。”
“我也覺得。”椎名從另一個袋子裏拿出一款很有人氣的已經停産的膠片相機,這款相機的膠片直出色彩和質感一直廣受好評,“雖然和我爸我媽的禮物不能比,但也是我的一個月零花錢,記得多用用它。”
“搞什麽…”上杉眉頭微蹙,“你不是知道麽,我不過生日。”而且,這款相機她已經有了。
“不過就不過呗,誰規定的不過生日就不能收禮物。”椎名擰開咖啡牛奶的瓶蓋喝了幾口,“我覺得今天是個好日子,想送東西怎麽了。”
“哦,我謝謝你送我一個月零花錢。你約會怎麽辦?”
“……”
“要我借錢給你嗎?不收利息。”
椎名咬咬牙,“我自己想辦法。”他換了個話題,“有吃的嗎,我餓的不行。”
“蔬菜沙拉、咖喱飯團、還有酸奶、牛奶這些。”上杉看椎名的表情越發嫌棄,便直接打開外賣軟件,将手機遞給他,“什麽表情,直接點,你想把錢吃回來也行。”
這廂,穿着常服的青學網球部正選聚在手塚家的庭院裏。
時間拉回兩個小時前。
上杉家附近的電線杆旁聚着桃城、越前、菊丸和乾,菊丸退出手機裏的導航軟件,“應該就是這裏了。”
部活結束後他們三人本來是要往M記去的,卻無意中從乾那裏得知今天是上杉生日,菊丸和桃城頭腦一熱,問龍崎教練要了她在個人資料上留的家庭地址,按着導航的路線直往上杉家來。
但是,雖然來了,越前看着斜對面圍牆上寫着上杉的表紮,“又沒有禮物,我們過來就是說句生日快樂嗎?”
在路上也反應過來的桃城看向菊丸,菊丸看向乾,乾正在打電話。
乾沒空理會菊丸,他只好靠在某家的圍牆上百無聊賴地觀看附近住所的建築。突然緊鄰着上杉家的那家庭院門被推開,走出來的正是拿着手機的手塚國光。“手塚…”
“手塚部長?”桃城不敢置信地掐了把越前的臉蛋。
越前拍掉桃城作怪的手,沒好氣地瞪兩眼不靠譜的前輩,“部長。”
比起問候,乾選擇直接掏出筆記本刷刷寫着剛搜集到的資料。
桃城來回确認着兩戶房子門前的表紮,“部長原來和上杉前輩是鄰居!”不會還是傳說中的青梅竹馬吧?不過這兩人不管是在學校還是在網球部都沒有任何親密或熟稔的舉動啊。
手塚挂斷了乾打過來的電話,“你們怎麽在這裏?”
菊丸睜大眼睛,“手塚,你難道不知道今天是伊鶴的生日嗎?”
“她不過生日。”她不覺得這一天有多特別,也不值得慶祝,強行慶祝會讓她很有壓力,也感到拘束。
她會按照平時周日的節奏去度過這一天,現在她大概率就會去海邊等待落日。她喜歡落日,無論是海邊還是野原,白天的即将結束會讓她極其放松。
“啊?”菊丸作為家中老小,一年裏最期待的日子除了聖誕和新年,就是自己生日,因為能收許多份禮物。“那我們白過來了?”
“嗯。”
雖然被告知上杉不過生日,但其他幾個接到乾電話的人還是陸續趕了過來,最後拍板決定今晚借口慶祝都大賽優勝叫她一起聚餐,這樣就當慶生了。
晚上8點出頭,為了聚餐一直空着肚子的菊丸餓得有點不行了,他撿了片掉落的雞爪槭葉拿在手裏扇着,“燈亮着,我們現在還不去敲門嗎?”
大石不太贊同,“我們叫的外賣還沒到,現在去有點太突兀了。”
桃城在扒拉着自己那一袋桃子味零食,強撐着不撕開包裝,十分後悔當時沒再多買兩個大肉包吃,“河村前輩什麽時候什麽時候能到啊?”
海堂只看一眼就知道桃城腦子裏在想什麽,他輕嗤桃城就知道吃。
越前拍死一只蚊子,戳了戳不二腳邊的一盆仙人掌,“不二前輩,這仙人掌…”
“嗯,長勢很不錯吧?”
這仙人掌要怎麽看長勢好不好…
手塚在喂魚,乾正在不遺餘力地試圖從他嘴裏多套出一點資料來。
總算等到了外賣和河村的一籃什錦壽司的一群人蹑手蹑腳地朝上杉家走去。
“越前你去按門鈴吧?”桃城一手抱着三盒日式炸雞,一手推着他往前走。
“等…等等。”越前被推着走在最前方,按下門鈴。
門很快就被打開了。
門後的人并不是上杉伊鶴。
是個穿着有些随意的男生,手裏還拿着塊被咬了幾口的披薩。
“走錯了。”對方還沒開口,越前自動自覺自發地握住門把手把門關上。
和預想不同的情況讓桃城還大張着嘴,“怎麽回事?是上杉前輩家沒錯吧?”
菊丸開始咬手,“伊鶴有男朋友?”
提着盒壽司的河村覺得有些不安,“感覺我們來得不湊巧。”
不二詢問性地轉頭看向手塚,“手塚,你認識他嗎?”
“不…”但他能猜出來是誰。
門再度被打開。
因為客廳開了冷氣,上杉外套了件做舊的灰粉格子襯衫,她半撩卷起袖子,看着正在她家門前交頭接耳、眼裏透着疑惑的青學正選,“你們為什麽在我家門口?”
菊丸朝大石使眼色,“啊,這個嘛。”
“是慶祝。”
不二接過話,“都大會優勝。”
河村點頭,“你今天沒來學校。”
乾跟着說,“所以我們幹脆來找你。”
上杉了然了,又想吐槽,“一句話能說完的事情,居然要分好幾句…”
椎名佑介從客廳又拿了塊瑪格麗特披薩吃着,饒有興致地問道,“他們就是青學網球部的正選?”
上杉直接拆穿他,“你不是看過照片?裝什麽不認識。”
不二問道,“伊鶴,他是?”
“椎名佑介,我監護人的兒子,法律意義上是我哥。”
菊丸有點反應不過來,“監護人的兒子…”
不二打斷了菊丸的話,“我們倒是第一次聽你提起他呢。”
“倒也沒什麽可提的。”你們彼此也不認識。
椎名有些不爽地喂喂了兩句。
上杉看着幾人手裏提着的外賣袋,有種不太妙的感覺,“你們聚餐的地點應該不是我家吧?”
其他人還沒接話,椎名倒是先開口了,“你點的韓式辣年糕和炸醬面也才送到,幹脆一起吃好了。”
桃城和菊丸異口同聲地說道,“那就打擾了!”踏上走廊時還不忘将自己的鞋整理好。
不二抱着盆仙人掌遞給上杉,“第一次做客,小小心意。”
上杉條件反射地接過,“啊…謝謝,不二其實不必這麽客氣。”
其他幾人也都跟着走了進去,為了讓出空間,上杉和椎名都走到了門外。正巧椎名也吃完了手裏的披薩,他拍了拍沾在手上的粉,“行了,我也該走了。”
“不送。”
“你是真不挽留啊。”
“你不是早就穿鞋了嗎?對于要走的人我是不會挽留的。”她又問了句,“沒有落下什麽東西吧。”
“嗯。”
拘謹地落座在沙發和地板上的衆人打量着上杉家的客廳。西面是整個落地推拉窗的設計,天黑後便被拉上了窗簾。地板上鋪了層地毯,踩上去很柔軟,躺着兩個抱枕。原木的大茶幾上放着還沒被打開的韓式料理的包裝袋,另一邊放着兩盒打開的披薩,是傳統瑪格麗特和經典肉醬口味。沙發背面的牆上是放大的在傍晚秋風中舒展姿态的野原芒草照片,旁邊立着移動衣架,挂着些還未剪吊牌的衣服。而沙發的正面則是投影幕布,上面正在播放着死寂。
“伊鶴為什麽要在吃飯的時候看恐怖片?”菊丸被突然出現的人偶吓到,撈過地上的抱枕抱在懷裏,尋求點安全感。
不二手撐着下颌,“真是惡趣味啊。”
廚房是開放式的,有種沒怎麽使用過的光潔锃亮感,餐桌和島臺是一體的設計。桃城剛剛也被驟然變化的音樂聲吓了一跳,他驚魂未定地将手裏的東西放在餐桌上,“我們等會能換成喜劇片嗎?”
“阿桃前輩,還差得遠呢。”
“越前!你以為我沒看到你也被吓到了嗎!”
頭發被揉成馬蜂窩似的越前掙脫開桃城窒息的懷抱,伸手将自己的頭發捋順,“我又不怕。”只是突然被吓到而已。
桃城梗着脖子,“我更不可能怕。”
乾欣賞了下雙開冰箱上貼着的冰箱貼,随即打開,将自己的乾汁藏了進去。
原本被吓得不行的海堂直接躲進廚房的角落,正巧看到了這一幕,“前輩,你把什麽東西放進去了?”
乾回頭朝他豎起自己的大拇指,“有美白養顏瘦身健體功效的新制乾汁,喝過的都說好。”
海堂毫不懷疑上杉前輩絕對會把乾汁沖進下水道。
上杉将仙人掌留在玄關櫃了,洗完手後便拿起一塊瑪格麗特披薩,她坐在沙發扶手上,一腿平放,另一腿踩在地毯上,掃了眼還正坐着蠢蠢欲動的一群人,“吃吧,反正我一個人也吃不完。”
話音剛落,兩盒披薩就空了。
上杉将手裏的披薩遞給身旁手塚,“就知道你不會去拿。”
在無人注意的角落,乾又在一旁刷刷刷寫着。
大石将兩個空披薩盒整理好後放在了餐桌上,和河村一起将他們準備的吃食擺在茶幾上。
菊丸舉起手,咽下嘴裏的披薩,“申請換個電影。”
桃城已經伸手向壽司摸去了,他對菊丸的提議表示贊同,“我附議。”
海堂也默默舉手,神情裏多少有些懇切。
門鈴沒響之前,為了照顧還在吃飯的椎名,她還開了落地燈,現在客廳哪兒都亮亮堂堂的,居然還要切電影,這幾人膽子也太小了。“那換一個畫面色彩亮一點的吧。”
“恐怖游輪?!”菊丸讀完電影的名字,拿着炸雞的手微微顫抖,怎麽還是恐怖片?
不二看過這部片子,“英二,這部片子确實并不怎麽吓人。”
菊丸将視線聚焦在茶幾上的食物,“不二,你說這話,其實不太有可信度…”
“我确實沒挑吓人的。”上杉正攪拌炸醬面,這家韓料的炸醬面是粗切的面條,非常勁道,即使放久了,油潤的面條也絲毫不坨,口感也沒有什麽變化。
越前拿着牙簽戳了兩根年糕吃着,他覺得辣但又強忍着,“開頭很普通嘛。”
上杉看第一遍的時候也覺得開頭普通,“你有注意到嗎,抱着小孩哭的女人的衣服。”
開頭片段細碎又普通,越前沒注意。
上杉挑起一根面嗦着,“沒事,你往下看。”
桃城還在糾結等會是埋頭吃還是認真看,“上杉前輩,有沒有少兒不宜的場面?”有鬼吓人或者特血腥的。
“少兒?你不是經常自稱是鐵血铮铮的男人嗎?”
桃城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手塚出去拿了才送到的中餐外賣,他倒是正經回複了,“這要取決于你怎麽定義。”
桃城問道,“手塚部長也看過?”
“嗯。”他朝上杉示意了下手裏的袋子,“是你喜歡的。”
“魚香肉絲?”
見手塚點頭,上杉繼續問道,“宮保雞丁?京醬肉絲?番茄炒蛋?”
“都有。”
上杉将炸醬面放在一邊,起身去櫥櫃拿了常備的一次性餐具,“你們有口福了。”
電影播放到女主在游艇醒來的部分,不二轉過頭來,“是中國料理?”
“嗯。”
菊丸不關心電影,他學着手塚的樣子,在掌心攤上面皮,拿公筷夾了一筷子的京醬肉絲,轉頭發現了自己有些不自然的搭檔,“大石,你怎麽臉紅了?”
上杉接過手塚遞過來的肉絲卷,噗笑了聲,湊近手塚悄聲說了兩句話,手塚正要說什麽時,乾突然探頭過來,鏡片反光,“你們在說什麽?”
上杉相當自然地轉頭看他,“在說你的理想型,乾你沒注意自己剛才的表情吧?”
乾半信半疑。
游艇遇到暴風雨預示着正片的開始,吃得七八分飽的衆人便盤起腿來看電影。
看到巨型郵輪出現,菊丸十分有同理心地拍拍胸口,“幸好啊,我差點以為他們要淹死了。”
上杉合理懷疑,他已經忘了這部電影的名字叫什麽……
游輪上呈現出詭異的被窺視感和違和感,幾人繃着神經看着女主和殺了她同伴的蒙面人搏鬥,在蒙面人終于掉下海後,才算松口氣。
上杉起身去拿喝的,“有猜到蒙面人是誰嗎?”
海堂說道,“是女主?”
“理由?”
越前接着海堂說道,“鞋子一樣。”
桃城啊了一聲,他征詢地看向不二和手塚,“她殺了她自己?”
不二一臉莫測,“要不要聽後面的劇透?”
桃城瘋狂搖頭。
上杉打開冰箱,一眼就看見放置顯眼的乾汁,“乾,我的冰箱不是不可回收的垃圾桶。”
除了海堂,看見上杉手裏的乾汁時衆人的表情都有些難以言喻。
看完電影後,幾人開始玩撲克牌游戲,輸了的乾被要求爆出一個秘密。
“那就說一個桃城的吧。”
桃城一臉莫名,“啊?”
“桃城會在沖澡的時候會唱歌,歌詞是桃城喲,洗香香,桃城喲,洗白白…”
明明贏了游戲卻和輸了一樣的桃城羞恥地吱哇大聲叫着,直道不公平。
最後一局輸的上杉爆了手塚的秘密,“手塚其實很喜歡看搞笑節目。”
衆人震驚,連不二彎起的嘴角都忍不住僵了下,“欸!”
冰山看搞笑節目是為了鍛煉自己長期保持面無表情的能力嗎?
各家各戶都亮起暖色的燈光,電視聲、聊天聲突破了房屋的壁壘,飄蕩在住宅區的道路上,和蟲鳴蟬聲相互交織。
聚餐結束後的青學衆人打掃完衛生将垃圾分類完後才告辭離開,上杉目送他們吵吵鬧鬧地向前走去,身影漸漸地由濃轉淡消失不見。
上杉和手塚并肩站着,路燈下有飛螢舞動,影子的距離顯得有些親呢。
“現在沒有流星啊。”
對于上杉突然沒頭沒腦冒出來的話,手塚倒也沒覺得奇怪,他認真回複,“歲末冬季會有最盛大的流星雨。”
“是啊。”上杉看向他,“會一起看嗎?”
他回望她的眼睛,沒有任何猶豫,“嗯,我和你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