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 19
chapter 19
夏天的雲總是團團聚集在一起,仿佛是夏日廟會的棉花糖,中部顯得極其的白,四邊的雲泛着些灰,透着點藍。雲層低垂,夏日的天空顯得是如此觸手可及,似乎伸手就能擁住蔚藍。
這是一個普通的周日下午。
午後的神奈川海邊很是安靜,除了海浪聲,便是電車到站又開啓的聲音。
穿着寬松的白襯衫和深灰色闊腿西式褲的上杉垂着雙腿坐在海邊的高臺上,打着溫莎結的赤绀金的領帶被扯得略有些松垮。
高臺底下是大塊的人造石塊,遠處礁石的堆積處有海蟑螂在縫隙裏迅速爬過。她頭戴着耳機,面無表情地啃咬着嘎哩嘎哩君冰棍,看着海水湧來又退去,在沙灘上留下曲折的海浪的痕跡。
都大賽在昨日落幕了,越前打敗了亞久津仁,青學成功奪得都大賽優勝,冰帝也在敗者複活戰中勝出,以第五名出線,獲得關東大賽的出賽資格。
雖說是獲得了優勝,但青學周末的訓練也仍是照常進行。
上杉想起照進閣樓天窗裏的晨光,灰白色天空籠罩着一層朦胧的亮光,有燕雀偶爾飛過天窗,嗖地劃過在榻榻米上落下抓不住的影子。萬籁俱靜時,她能聽見手塚推開自己庭院門開始晨跑的聲響。他起床時間比以往更早了。
傍晚夏日的海風吹動着海面泛起粼粼波光,帶着水汽的涼意吹散初夏的熱意。
上杉看着遠處的拖着輪胎跑步的人,輪胎的拖痕在沙灘上留下長長的一道。那個人的頭發很有特點,發梢微卷,很像在海水中搖曳的海帶。通往馬路的階梯旁,還放着立海大網球部統一的網球包。
切原赤也,立海大附中網球部的二年級王牌。
原來如此,立海大的網球部訓練已經結束了。
上杉看着拖着輪胎從另一端開始折返跑回來的切原,能看到出來他氣喘的很重,偶爾也會有腳軟的瞬間,但又馬上傾身像前跑去。
上杉舉起相機,留下夕陽下在海邊沙灘奔跑的切原赤也的剪影。
他這種在部活結束後還要繼續訓練的作風倒是很像海堂,不過他似乎是偶爾才來,至少上杉還是第一次在海邊碰到他。
上杉沿着海岸線往人少的地方走去,在更高處看着天幕逐漸被染紅,有道道光束從雲隙中漏下。原先還十分小的太陽,突然變得巨大,沒有雲層的遮掩,赤紅的日輪慢慢沉入海平線,海面映成一片橙紅,波紋泛着金色,耀眼卻并不刺眼。
周邊的建築、披着橙黃霞光的電車在夕陽下是如此平靜祥和,時間仿佛在此刻靜止。
“上杉伊鶴。”
上杉擡眼看去,一步之外是穿着冰帝夏日制服的跡部景吾,被餘晖映照的側臉輪廓分明。
她沒有太訝異,人總是會在某刻心血來潮,“跡部君也來看海?”
“嗯哼。”冰帝的周日下午沒有安排訓練,想要看海的念頭一出現,他便讓司機送他來神奈川的海邊。
兩人只是短暫地寒暄了下,然後等待着落日完全沉海。
“有個請求。”
“啊嗯?本大爺先聽聽看。”
上杉舉起相機朝他搖了搖,“當下模特。”
“沉醉在本大爺的美貌下了嗎?”
上杉見跡部捋着側邊的頭發,一副臭屁又自戀的模樣便知道他會答應,“快往淺攤那邊去,現在的顏色正漂亮着呢,你随意就行,領帶記得扯松點。”
啊嗯?領帶扯松點…你是在觊觎什麽…
她将鏡頭對準站在眼下被渲染成漂亮煙紫色淺灘處的跡部,他的襯衫下擺因海風而上下翻飛,解開了顆扣子的衣領被風吹動着,露出清瘦的鎖骨。淺灘處的水跡,模糊着他的身影和靜靜漂浮的粉紫色的雲絮。那被他随意握在手裏的紅棕色領帶反倒是現在取景框裏最明媚的亮色。
她鐘愛遠景,少年人的肆意和近晚的黃昏夜色構成極有暧昧和寂寥的氛圍感。
上杉在高處拍了十幾張後,迅速背起丢在地上的帆布包,跑下階梯後又朝着近海的礁石跑去。借着堆積的石塊幾步踩着就上了高處。已經開始退潮的海浪餘勢漸消,撞擊礁石底部四濺的水花偶爾越濺在她的襯衫上。
上杉又再度調整鏡頭開始拍攝近景,跡部似乎正盯着不遠處外壁有些褪色的燈塔,近地的倒影很是昏沉。
她低頭按鍵回看剛拍下的照片,擡頭時卻看見了淺灘處有泡泡在随風飄動,薄膜上是流動的彩色弧光,很多在一個個的破裂開。是遠處在玩吹泡泡的小孩。
上杉透過取景器看見驟然炸裂的泡泡後是正看向她的跡部,她按下快門鍵。
看見上杉遠遠地朝他比了一個大大的圈,跡部才結束模特工作,朝她跑來,掀起的風破碎了一路的泡泡。
上杉原地篩選完照片才踩着幾個落腳處走下有些濕滑的礁石,這會兒正踩在大塊堆石上,跡部朝她伸出手,“滿足了嗎?”
她調出照片把相機遞給跡部,“還行,你看看。”
跡部眉頭一皺,見人沒理會自己意思,一時間連本大爺的語癖都忘了。“我是讓你把手給我,給我相機幹什麽。”
“哦,但是這并不高…”話是這樣說,上杉還是将手搭在了跡部的手上,借着他支撐的力度回到沙灘上。
“本大爺當模特的報酬呢?”
上杉對跡部的表現力很滿意,“你要錢?”她從包裏摸出零錢包數了數自己的錢額,“我沒帶多少出來。”
跡部財團的獨子可不缺錢,“陪本大爺散步,以及…”
“什麽?”
“照片發本大爺一份。”他雖然只看了兩眼,但照片的畫面顏色很漂亮,而且看照片不知怎的總感覺這一刻的世界是很寂寥的。
她想,這算什麽報酬,照片本來就該發你一份。“成交。”
跡部其實很少來海邊,他每天的時間都很有規劃,很久沒有過這樣放空的在海邊走走的體驗了。“你喜歡看海?”
上杉卷着褲腿,背手拎着鞋子,赤腳站在海水要退去的邊緣看向海邊的那座燈塔,腳下的泥沙濕軟得舒服,海邊的黃昏暮色讓她的心情很舒暢,“嗯,你不喜歡嗎?尤其是夏末的傍晚的海,雖然海浪聲很大,但總有種很空蕩很安靜的感覺。”
重複的海浪的喧嚣,習慣後會變得寧靜。
跡部的手機鬧鐘響了幾聲,是提醒他該去家裏的健身房鍛煉了。
上杉一聽便了然,有些人對自己一天的行程和時間都極有規劃。“跡部君也該回去了吧。”
“嗯。”他是該回去訓練了。“不走嗎,本大爺送你回去。”他的車就等在附近。
“不用了,我喜歡坐公交車回去。”上杉正低頭看自己努力挖掘沙子的腳趾,又将沾上沙子的腳在海水中蕩了蕩,然後對着跡部揮手表示告別,“替我向zero問好。”
跡部在車窗裏望向上杉時,她正沿着海水退去的邊際留下一串串的腳印,随即又被海水沖刷着沒留下任何痕跡。
暮色融于大海,将黑未黑時的整個天空都被染上神秘而又濃郁的藍色。半躲在雲後的上弦月光輝明澈,微鹹的海風輕柔地吹着。
上杉走上臺階時,突然想自己還沒嘗試過跳海,直接仰面躺倒進海裏的感覺應該也不錯…
仁王雅治每到夏天,便成為立海大網球部裏最晚走的一個人。
他并不喜歡曬太陽,夏天的熱意總讓他身上總是有黏着的汗意。他借着網球部更衣室裏的浴室沖了澡,換上備用的襯衫,在夏日的晚風慢慢悠悠地走出了立海大的校門。
他沿着海岸公路走時能看到天空漸暗的全過程,他在看到沙灘上無規則的痕跡時,又想起某個今天挑戰柳和黑面真田又被刷了光頭的笨蛋海帶頭後輩,他部活結束後肯定又哭唧唧地去海邊訓練,不過估計也早就結束,去了常去的拉面店表演無人欣賞的三分鐘吃完拉面的拿手好戲。
夜幕低垂,清風無愁緒。
迎面駛來的公交車到站停車,他不經意地看過去,正對面一側的上層窗戶只有一扇被拉開了,車裏的乘客不過二三人。
坐在後座的人正帶着耳機聽歌,眼睛倒是沒什麽聚焦地看向大海。
掩蔽月亮的雲層散去後,月輝清冷,整個海面都泛着粼粼的銀光,碎閃着如同萬千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