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109章
陸酩放開世家女子參加科舉的诏書下發, 民間亦轟動一時。
所有人議論紛紛,當然還是以反對的聲音為主。
尤其是以書生為代表的這一群體,更是群情激憤。
這些書生一邊對外質疑女子的才能和遠見, 抨擊她們的德行,但心中卻暗自感到危機, 将她們視作潛在的威脅。
他們并不傻, 光是與同窗之間的競争就已經夠激烈了,若是再讓女子參加科舉,尤其是世家之中受過良好教育的女子參加科舉, 對他們來說, 無異于是增加了更多的對手。
尤其是通過會試,即将參與殿試的那些考生,反對更加激烈,聯名上書, 要求朝廷将沈知薇剔出殿試名單。
然而, 更令人震驚的是, 随着诏令下達,通過會試的考生裏, 除了沈知薇外, 竟然還有三名考生公開了她們女子身份。
其中一位, 還是當初在朝堂之上, 反對最厲害的禮部尚書家的庶出四小姐。
禮部尚書一直暗中支持書生鬧事, 此事一出, 他臊得頭都擡不起來了。
但很快, 禮部尚書思及他的府中, 今年兩個嫡子都在鄉試就落了榜,竟開始将厚望寄托在這一位不受重視的庶女身上。
若是當真府上出了霁朝歷史上第一位女官, 那該多麽光耀門楣。
禮部尚書對書生們的支持撤走了,轉而打壓起鬧事的書生。
三日後,殿試在衆人的矚目之下開始。
沈知薇與其他三名世家女子好像私下商量好了一般,不再作男裝打扮,而是皆穿着裙裝,精心打扮,在沉悶的殿試之上,增添了一抹極為耀眼的亮色。
她們的表情沉着,坦然,目不斜視,不管其他考生投在她們身上打量和敵意的目光。
陸酩高高地端坐在龍椅上,表情亦是波瀾不驚。
當着他的面,其他書生就算私下再多不滿,也不敢在禦前放肆。
殿試緊張有序的進行。
翌日。
衆所期待的殿試結果放榜。
沈知薇金榜題名,位列一甲第一,高中狀元。
其餘三名女子雖不如她,卻也分別在二甲三甲之中有名次。
落榜的考生找到了可以群起而攻的目标,罵聲一片,對沈知薇的敵意達到了最大。
好像都是因為沈知薇,讓他們全都落榜。
按照傳統,每一屆科舉狀元在高中之後,第一件事便是沐浴更衣,佩戴紅花,跨馬游街。
與以往的狀元游街不同,這一次游街,一路上的罵聲不斷。
那些平日裏斯文有禮的書生,惡語相向、發起瘋起來,當真是比潑婦罵街還要上不得臺面。
游街到一半,就已經進行不下去。
沈知薇的臉色蒼白,握緊缰繩,正準備要放棄游街,回府中躲避。
忽然,從前方出現一列威嚴軍隊。
牧喬一身玄色戰甲,騎在馬上,在隊列之前。
她調動了燕北軍,以武力鎮壓鬧事的書生和群衆。
燕北軍為沈知薇開道,鬧事的人偃旗息鼓,沒人再敢叫罵,只沉默地看着沈知薇游街。
沈知薇仰起臉,走完了每一條街道,每一處巷尾。
她讓全燕都的人都看見了。
新科狀元是女郎。
道路一旁的酒樓上,從窗邊探出兩三女子,朝沈知薇扔去牡丹花,她們捂嘴笑着,眉眼飛揚,看新科狀元的眼神不再是單一的愛慕,更有豔羨,閃着微光。
那微光裏,是她們被勾起的野心,此時只如星火般熹微,但很快,這些星火,将會變成勢不可擋的大火。
-
這一日,朝中還将設立瓊林宴,以宴請通過殿試,高中的進士們。
宴會在薊州的皇家林苑裏進行。
承帝在時,耗費巨資在薊州修建別苑行宮,在他駕崩那年,行宮才正式完工,行宮中還引入薊州當地的溫泉水,可惜他是無福享樂。
但行宮既已經修了,也不能夠荒廢。
而霁國剛剛遷都不久,燕都皇宮尚沒有那麽多殿宇能夠設宴,索性就将瓊林宴設在離燕都不遠的薊州開辦。
除了高中的進士之外,陸酩還點了幾位随行的大臣,牧喬在其中之一。
牧喬沒有拒絕,參了宴。
宴會上,沈知薇自然是最矚目的焦點。
就連昔日沈知薇和陸酩的往事,也被人想起,衆人雖然不敢提及,但心照不宣的,在新科女狀元和皇上之間游走,想要窺探出他們一絲半點的舊情。
在場的進士和大臣,怕是有一半的人都認為,沈知薇這個狀元,得的并不光明和磊落,背後定是有他們不知道的腌臜事。
即使殿試上,考試的所有答卷都是封上了姓名,即使陸酩這一次并未參與閱卷。
但總是有人指摘沈知薇的狀元得來的名不正,言不順。
牧喬從她的耳目處,已經知道了關于沈知薇和陸酩的傳聞,在暗處說得有多暧昧和令人遐想,甚至是惡心。
好像一個女人站在了以往只有男人才能站上的高位,必然不可能堂堂正正站上去的,非得在床上有所付出,付出給更高位的男人。
只有這樣,那些男人們心裏才過得去,才能接受。
就算沈知薇和陸酩,在瓊林宴上一句話也未曾多說,他們腦子裏的想象,卻已經把沈知薇的每一件衣服都扒了幹淨。
沈知薇的臉上沒有喜色,誰也沒看,只垂着眼,雙手在袖中握緊,指甲掐着肉。
終有一天。
她要讓這些人,都拜倒在她的腳下。
除了……
沈知薇的眼睫輕顫,擡起眸。
她和牧喬的目光不期而遇。
牧喬舉起酒杯,眼眸清澈而幹淨,就那麽凝望她。
仿佛清冽的泉水,注入她的心中,洗滌了她的欲念和躁動。
沈知薇和她隔着紛亂的人群,醜陋的嘴臉,遙遙碰杯。
在這腥臭的宦海,她們終将共沉浮。
-
宴會進行到一半,陸酩就離了席。
牧喬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不多時,她也借故離開。
牧喬往行宮深處走。
行宮裏處處遍布明着的禦前侍衛,暗處的影衛。
但她卻如過無人之境,并未有任何人來阻攔。
祁茫将她接引,帶到了一處宮殿,他站在殿外,低垂眼,請牧喬獨自進入,甚至沒有通報陸酩。
祁茫不必通報,他知道皇上從沒有将她拒之門外過,甚至巴不得她來,只是她自己一向無召就不來罷了。
牧喬推開殿門,邁了進去。
祁茫适時的将門關上。
殿內霧氣氤氲,濕潤而溫熱。
原來這一處宮殿是建在了溫泉上,在殿內做了一處巨大的禦池。
牧喬的眼前被霧氣遮擋,看不清殿內深處的情況,只看見除了殿前門口的方寸地外,地面下沉,蓄着淺淺的溫泉水。
她輕抿唇,猶豫片刻,脫下靴襪,将長袍挽起,別在腰間,赤腳沒入溫泉池中。
溫泉水沒過牧喬的腳背,打濕了她腳踝上的金色鎖環。
平靜的池水泛出漣漪,一圈一圈往外散去。
牧喬往濃霧更深處去。
她聽見了淅淅瀝瀝的水聲,細細的水流從鎏金的龍頭裏吐出。
禦池變得很深,積聚的溫泉水顏色變成如青空般淡藍。
陸酩靠在禦池的一角,如稠墨般的烏發散開,在池中漂浮。
他不着片縷,池水沒過他的腰間,
察覺到動靜,陸酩掀起眼皮,鴉羽似的眼睫輕顫,滾落一滴水珠,沿着他的脖頸,劃過精致立體的鎖骨,肌肉勻稱結實的腰腹,氤氲出一道撩人的痕跡。
牧喬和他的目光對上。
濕氣濃重的禦池邊,空氣仿佛靜滞。
牧喬忽然有一瞬忘了她此行的目的。
陸酩漆黑幽沉的眸子凝住她,許久不言語。
這是牧喬第一次主動找他,他有足夠的耐心。
“……”
牧喬被他灼熱的目光逼得後退了半步,不知是禦池周圍的溫度太熱還是什麽原因,她的掌心滲出細密的汗,連呼吸仿佛也變得困難起來。
她甚至能聽見自己心髒劇烈跳動的聲音,仿佛要躍出身體。
牧喬咽了咽嗓子,
“你在做什麽?”
陸酩輕挑眉,似笑非笑地睨着她,好像在嘲弄她的明知故問。
牧喬被他看得面色一滞,不曾想她剛開始就已經落了下風,當真是色令智昏了。
陸酩的聲線低緩帶磁,夾雜着濕潤水氣,他拖着長長尾音,悠悠道:“我在想你。”
“……”牧喬一時無言。
沒想到陸酩也會說這樣調情的話。
他确實是會說的,只不過很少在他們都清醒時說,而在床帏裏,她聽得不少,卻從未當過真。
今日更沒這個心情,牧喬迫切地想要知道,她身上的血,究竟在操控着誰,是不是陸酩?
她一步一步走向陸酩,解開身上的外衣。
緋色官服墜落,飄在水面上。
牧喬的白色裏衣沾上水氣,布料變得透薄,吸附在她的身上,勾勒出起伏纖細的曲線。
陸酩的眸色變得越發暗沉了,赤露的目光将她一寸一寸地掠過。
牧喬的腳踩進飄在水面上的官服。
官服裏藏着一枚鋒利的十字刀。
她的腳背劃過刀刃,割出一條細長的口子。
血在瞬間蔓延開,染紅了溫泉水,刺眼奪目。
陸酩的眸色在瞬間變了,比剛才要更加幽沉,如黑夜般攫住她。
牧喬清楚地看到了陸酩眼底的變化。
從剛才對她帶着理智的賞玩,到現在幾乎盡數被欲念占據。
陸酩不再看她的臉和身體,視線緊緊地鎖在她的腳背上。
空氣裏散發出的血味,無時無刻不在挑撥着他的神經。
他已經忍了太久。
像是千年未飲血的嗜血鬼,聞到了血的味道,一經勾引,就變得瘋狂起來。
陸酩靠在禦池裏,雙臂張開,搭在岸上,手指緊繃彎曲,抓着玉石鋪成的地板,手臂的青筋凸起,血脈噴張。
他仍在用盡全力地克制,克制他的渴望。
牧喬将陸酩此時的表情看盡,猜測證實了。
她輕扯唇角,斜斜地睨着他,忽然變得極為餘裕,仿佛她掌握了可以拿捏陸酩的權柄。
牧喬走到了禦池邊緣,她擡起腳,指尖在腳背上劃過,食指和拇指間沾上新鮮濃稠的血液,來回摩挲。
“想我什麽?”她輕聲問,聲線靡靡。
香甜的血味更加濃烈了,蠱惑着陸酩的神智。
體內的陰蛇在不停地折磨他,剝奪了他最後的意識。
陸酩的大掌猛地握住牧喬的腳踝,捧起。
他的掌心滾燙熾熱,整個包裹住她雪白的小腳,用力地揉捏,血滲透得更多了。
牧喬渾身一顫,想要掙脫卻不能,只能勉強站立。
只見陸酩緩緩垂下頭,唇瓣碰上她的腳背,貪婪舔食着她腳背流出的血,血最後凝聚在足尖。
那高高在上的皇帝,矜貴不凡的九五之尊,一身凜然傲氣的陸酩,張開嘴,将她的足尖含進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