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陸昭眼裏閃過驚異,湊到皇兄身邊,小聲怪道:“真像啊……”
但凡是見過前太子妃的人,無不震驚,他們沒想到牧将軍和太子妃長得那麽相像。
真不愧是雙生子,五官仿佛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但若說是同一個人,又絕對不可能。
牧野軍武出身,舉手投足間都是端正如松,挺拔凜然,與嬌嬌太子妃的柔弱完全不同。
誰也沒想到牧将軍的面具戴了十多年,卻在這樣的情況下不慎墜落,就連承帝也失聲了。
場面陷入僵局,無人敢言。
都在想要不他們閉上眼睛,當作沒看到?
沈知薇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許久才回過神來,她蹲下撿起面具,遞給牧野。
牧野微微聳肩,搖頭沒有去接,笑了笑道:“正好戴膩了,不戴了。”
場上人那麽多,該看到的都看到了,也沒什麽好遮遮掩掩的,反而顯得拘泥。
承帝哈哈大笑,接話道:“難怪牧将軍要戴面具,頂着這麽一張俊俏的臉,确實那幫兵蛋子難服。”
“不過如今四海太平,牧将軍也不必再以面具遮面了,平白浪費了這臉,若是被奉镛城那些女娘看見,說親的媒人怕是要踏平将軍府了。”
承帝此話一出,算是下了令,命牧野以後以真面示人。
“不說朕倒忘了,牧将軍還尚未婚配吧?正好趁着圍獵這幾日,看看有沒有心儀的姑娘。”承帝忽然饒有興致起來,“朕來做媒人!”
沈知薇垂下眼,早便退到了人群之中,她藏于袖中的手裏還拿着青銅鬼面,面具外側,牧野的血未擦淨,沾在了她的指尖上,濕黏濃稠,不可與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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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昭除了一開始吃驚外,很快就被那只巨大的白虎吸引,他走到疾風身邊,細細打量白虎,用手戳戳它的利齒,又順順皮毛。
白虎的皮毛潔白無暇,光滑細膩,若是做成裘衣,一定很華彩。
陸昭興致勃勃,難得好聲好氣地與牧野說話,同她讨要。
“牧将軍,這白虎皮你送予本王吧,本王獵了兩只白狐,與你換。”
牧野不卑不亢地拒絕:“殿下見諒,這白虎的皮毛我已有打算,家師畏寒,白虎皮厚重保暖,要做成裘衣送給他。”
陸昭大概從來沒有碰過壁,遭過拒絕,臉立馬垮了下來。
承帝也皺皺眉,牧野拒絕十六,多少是拂了皇家的面子,別說是一頭白虎皮,這整個天下都是姓陸的,便是不問自取都使得,哪還輪得到她牧野說不。
但老十六也是丢人,什麽好東西沒見過,這會兒就興興找人要,還兩頭白狐換一只白虎,哪有那麽明着占便宜的事。
“牧将軍的家師是何許人?”
方才一直沉默的陸酩開腔問,聲音清淡極了,聽不出他此時的情緒。
牧野回道:“家師閑雲野鶴,說了太子殿下也未必知道。”
聞言,簇擁在承帝和太子周圍的文臣皆是一驚,沒想到牧将軍對太子殿下如此不恭敬,竟避敢而不答。
不過這也實在怪不了牧野,她講的是實話,裴辭淡泊名利,沒有入仕之志,這麽多年來都只待在他的小院裏,修身養性,一身精絕醫術,謀略之才也少有人知。
牧野長在鄉野,混跡軍營,軍營裏說話都是直來直往,哪有那麽多尊卑秩序,她在承帝面前已經很注意用詞了,但聽起來卻還是放肆了。
然而陸酩并未動怒,只深深看了牧野一眼。
因今日圍獵收獲頗豐,承帝大悅,設宴款待衆臣。
莫日極那幫殷奴人一直到傍晚才從獵場裏出來,盡興而歸,換了身面聖的幹淨衣裳,晚宴已經開始多時了。
承帝并沒有怪罪,請他們落座。
莫日極剛坐下,掀起眼皮,就瞧見了坐在他對面的生面孔,失神了一瞬。
他想不出什麽好聽漂亮的詞語形容,只覺得驚豔。
站在後頭的那海也看呆了。
雖然殷奴人不像是霁朝,喜歡評些什麽第一美男,第一美女之類的稱號。但莫日極卻是大家默認部落裏長得最好的,不同于殷奴人普遍粗犷的長相,他的容貌粗中有細,劍眉星目,五官深邃,野性裏又透着精致。
不過關于長相的事,部落裏沒人敢拿到明面上說。
阿拓勒人崇尚武力和野蠻,誇對手長相好是一種侮辱人的方式。
那海原本以為不會有誰能跟世子比高下,不過來了一趟大霁,倒是發現有好些跟世子不相上下的。
比如那高傲的霁朝太子陸酩,不過多半是中看不中用罷了,那海不屑地想。
此前,那海早就把參加圍獵的人探查了一遍,對面的人不管是氣質還是長相,都極為出衆,按理他不可能會忽略掉才對。
“對面坐着的是誰?”果然莫日極問起了他。
那海垂首答不出來。
莫日極罵他一句:“廢物。”
那海忽然想到霁國人很重視規矩禮儀,一般宴會安排的座次順序都是固定的,輕易不會變動。
他擡起眼,不敢置信地複看了看對面,而後左右張望,沒有看到戴着青銅面具的人,心中的猜測已落了七八分。
那海在莫日極耳邊小聲言語,聽罷,莫日極的臉上閃過驚異,他挑了挑眉,目光緊盯着對面。
莫日極将牧野從上到下的打量。
牧野雀羽似的眼睫蓋下,在晚宴通明的燭光裏,撒下一片陰翳,映在雪白的皮子上。
真是白啊。
比那剛做出來的羊奶凍還要白還要嫩。
因為是晚宴,牧野不像平時只随意紮一根墨色發帶,而是束了冠,平添了三分斯文,朱唇玉面,莫日極怎麽也沒辦法把她和讓阿拓勒聞風喪膽數年的鬼面将軍聯系上。
莫日極緩緩閉目,藏于案下的左手張開又虛攏,回憶起昨日握住的那一截手腕。
真是細啊。
比阿拓勒最嬌最弱的女人還要細。
莫日極問:“那海,你在奉镛那兩天,是不是去了南風館。”
那海臉色一變,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莫日極淡淡掃他:“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又不罵你。”
那海嘿嘿一笑:“沒見識過,覺得新鮮,就去了。”
莫日極:“滋味兒如何?”
那海回答得直白:“除了地方不一樣,跟女人差不多。”
他見主子感興趣,湊到跟前說的更多了,“有的小倌啊,還有會做女人的打扮,那腰扭起來跟蛇似的,纏起人真要命。”
那海覺得不能再回憶了,再回憶他就要起火了,趕緊住了嘴。
莫日極沉默良久,想了想,忽然決定以後不早早殺掉牧野了,等在戰場上贏了她,帶回阿拓勒先玩玩。
比起殺掉一個人,用盡辦法的折辱,才能真正摧毀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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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野斂着眸,感受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探究視線,她沒去看,自顧自把玩着手裏的白玉酒杯。
由于盯着她看的目光實在太多,牧野現下屬實有些悔了,她沒想到怎麽她摘了面具,竟比她戴着那能吓哭孩童的面具時,還要吸引視線。
牧野想,大概是她剛以真面目示人,衆人正是稀奇的時候,過幾天便好了。
牧野此時早就不記得出發前裴辭對她的交代,讓她戴好面具的事情。
她反而是想不明白,為什麽她要戴一個冷冰冰的面具戴那麽多年,除了裝腔作勢根本毫無用處嘛,吃飯飲茶時還很不方便,如今摘了面具,她想喝酒便喝酒了。
皇家晚宴上供的酒都是各地進貢的上好酒釀,沒有裴辭看着,牧野不知節制,飲得盡興。
晚宴結束,牧野歸了帳,她不喜歡帳外有人守着,屏退分給她的侍衛,還沒有人膽子大到敢來夜襲她的軍帳。
牧野就算在夢裏,長久以來身體練出的肌肉記憶也能把對方殺了。
牧野喝多了酒,頭又開始疼了,甚至疼痛感比平時更加劇烈。
她忍到兩更天時,實在受不住,翻出裴辭給的藥瓶,從裏頭一下倒出兩顆,生吞下去,嗓子眼裏立即冒出來一股苦澀藥味。
許是酒沖了藥性,牧野頭疼緩解得少,藥讓人昏沉的副作用倒是愈發明顯,但頭疼卻讓她想睡睡不着,在清醒和模糊的狀态裏來回拉扯。
忽然,牧野感覺到有一只冰涼的手在碰她的臉頰,額頭。
她渾身發熱,仿佛踽踽獨行于大漠之中,此時出現了一股清泉,流經她的肌膚,帶來清涼。
牧野閉着眼睛,偏過頭,把臉貼得離那只手更近,輕喃道:“先生,你的藥不好使了。”
“什麽藥?”男人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低緩沉沉,好聽極了,将她耳朵眼裏激起一陣酥麻。
牧野恍惚一瞬,很快驚覺,在她榻邊的人不是裴辭!
牧野倏地睜開眼,看見了面前一張離得極近的臉,輪廓立體深邃。
她恍惚一瞬,認出了是陸酩。
不過牧野才不管他是誰,深更半夜潛到她的營帳裏,都該死。
她朝陸酩擡手打去,陸酩向後撤,躲過了她的攻擊。
牧野另一只手緊接着下一個手刀,但她吃了藥,渾身發軟,力度和速度都比平時弱了一半,不僅沒有對陸酩造成威脅,反而被她握住了雙腕,按回榻上。
圍獵設帷幄時,比行軍打仗時的條件好多了,還設有矮榻當作床睡卧,不過這給貴人們睡的榻,經不起折騰,牧野和陸酩一番打鬥間,這榻就散了,木板散落一地。
随着床榻的散架,牧野整個人有一瞬間騰空,很快摔到地上。
中間留給他們反應的時間很短,陸酩的手想伸到她的腦後,替她擋住撞擊,已經來不及了。
牧野的腦袋重重地磕到地上的木板。
陸酩沒有支撐的地方,整個人壓在她的身上。
這榻雖然搭得不結實,但木板的用料是紮紮實實,邦邦硬,牧野眼前一陣白。
牧野此時只有一個想法,就是她跟陸酩是真的不對付,怎麽每次都能精準的讓她的腦袋遭殃,真是痛極了。
陸酩這次不像上次那樣無動于衷,聽到那沉悶撞擊的響聲,懸在空中的手頓了頓,臉上升起複雜表情。
他握住牧野腕子的手緊了緊。
陸酩閉上眼,許久不松開,仿佛想通過碰觸的感覺,回憶着什麽。
牧喬的手腕,大抵也如這般細,骨肉勻稱,像是一折就能斷了。
誰能想到,堂堂牧将軍,在這件玄衣之下的身體,竟然如此單薄。
陸酩摸上了牧野的脖子,那脖子還是一樣的細,他一只手掌便能輕輕攏住。
他的掌心磨蹭到了一塊凸起的地方。
陸酩蹙眉,手指在那塊凸起處來回摩挲,像是想要把凸起的喉結去掉。
喉結的觸感真實,拿不掉,陸酩仍不罷休,他的手往下,脫起牧野的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