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這一瞬間,空氣突然陷入了一種很詭異的安靜。
其他四人看了看同時遞出手帕的利森維恩和希克斯,緊接着又看向被兩人給手帕的謝利爾。
明明是同一張桌子。
此時此刻,這三個人之間卻仿佛形成了一個其他人無法插足的壁壘。
阿萊爾眨了眨眼睫,在利森維恩和希克斯身上來回掃視了半秒,莫名感覺到了一種緊張。
明明這兩個衣服一黑一白的人,一個人的表情淡然又溫和,另一個人也是和平日裏也一樣沒什麽情緒起伏,但是阿萊爾看着看着,就覺得有一股不知名的氣氛在空氣中萦繞。
不是那種非常緊繃的劍拔弩張,但也絕對不平靜。
在這沉寂的氛圍裏……
作為當事人的謝利爾擡起眼簾,順着這兩條手帕看向了手帕的主人。
希克斯說道:“擦一擦吧,”他像是在解釋自己的行為,語氣裏流露着自然而然的好心。
這樣貼心的舉動,就像是一種刻進骨髓裏的習慣,禮貌親和,似乎并沒有其他的意思,如果對象換成是其他人,他也會遞出手帕。
利森維恩沒有說話,只是拿在手中的手帕并沒有要收回的意思。
謝利爾又垂眸看向這兩條手帕。
目光在白色手帕上停留了半秒。
看來之前對希克斯性格方面的一些推測,他需要再更新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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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的是出于一種對事不對人的溫柔,那麽當希克斯發現利森維恩也遞出手帕的時候,就該體貼的主動收回手。
而不該是現在這般,像是什麽也沒有察覺到一樣,繼續維持着手上的動作,與利森維恩之間形成一種很短暫的僵持,等謝利爾來在他們之中做出選擇。
謝利爾眸光微動。
難道是因為這兩個化身一個代表善,一個代表着惡,而善與惡是天然對立的兩方,所以即使只是初次見面,也會在無形之中,對彼此形成一種天然的排斥?
就像磁鐵的兩頭?
謝利爾被自己這想法逗樂了。
雖然他該感謝這兩位能想到給他遞手帕,并且在這一時間就付之了行動,但是……
感謝,但沒必要。
因為奶油沾在手指上這種事,這對于謝利爾來說真的不是什麽問題。
他将撕開的奶油盒子放到桌上之後,直接說道:“只是一點奶油的話,我其實沒有必要用手帕。”
話落,他将沾着奶油的手指擡起,對着早就準備好的胖烏鴉喊道:“小黑。”
胖烏鴉一聽,腦袋一動,不帶猶豫的将謝利爾手指上的奶油迅速啄幹淨了,一點也沒浪費。
整個過程快而準,不到三秒,幹淨又利落。
一看就沒少幹這種事兒。
希克斯愣了一瞬,随即自然的收回手。
利森維恩看了一眼完工的胖烏鴉,又看了一眼謝利爾那一點也不像沾過奶油的手指,也将手帕收回。
原本還有些詭異的氛圍,就這麽在胖烏鴉用嘴幹完奶油後,自然而然的消散了。
至于其他人,看向這只胖烏鴉的眼神,也多了一種說不清道不能的微妙。
這之後,謝利爾自己用可可餅搭配着松子酒喝,給胖烏鴉吃的是用奶油卷過的可可餅。
……
晚餐之後。
希克斯走到每個窗戶前,将這些窗戶一一關上了之後,又仔細檢查了一遍。
對于希克斯的做法,阿萊爾他們都有不同程度的疑惑。
知道原因的謝利爾,倒是覺得希克斯這番舉動有點多此一舉。畢竟,有那層聖光buff在,即使他不關窗戶,也沒有誰敢靠近這個木屋。
在确認完窗戶上的提震風鈴沒有任何問題之後,希克斯走向了謝利爾他們。
“夜深了,外面會比較危險,若非必要,請盡可能待在木屋裏。”他緩緩說道,聲音平順柔和。
聽到這,阿萊爾耐不住心底的好奇,直接問了句:“外面是有什麽?”
希克斯:“翎獸。”
他說道:“一種能短暫隐藏身形的飛獸。”
他這麽說之後,阿萊爾試着想象了一下,還是沒有在腦海中形成一個大概的畫面。
阿萊爾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睫,深棕色的小鹿眼轉動了幾下,最終還是看向了謝利爾。
他嘴唇微微翕動,似乎想說什麽,但最後還是克制住了,将那即将脫口而出的話咽了回去。
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很想問擁有全知能力的謝利爾,這個會飛會短暫隐形的翎獸,到底是長什麽樣的。
與阿萊爾相比,其他三人也沒好到哪裏去。
希克斯說的太過籠統,一句簡單的概括很難讓人在心裏形成畫面。
謝利爾所知道的翎獸,外形就像是長着翅膀的灰蜥蜴,體型有一個成年男人的大小。
白天在巢穴裏休眠,到了深夜才會出來。
翎獸是群居肉食性生物,繁育力極強,因而數量極多,就像成災的蝗蟲之于人類一樣,翎獸對于精靈族和獸人族來說,就是一種無法被徹底鏟除的禍害。
它們的爪子非常尖銳鋒利,牙口的咬合力堪比深海白鯊。
除此之外,它們十分擅長利用分泌到皮毛上的一種特殊的磷粉,來短暫性的隐藏身形,然後再根據地形,對精靈族和獸人發起出其不意的攻擊。
因為是絕對的肉食性生物,林中所有的動物是它們的目标,精靈和獸人也同樣在它們的食譜中。
不過就目前而言,翎獸被精靈和獸人所熟知的一個弱點,也很鮮明———
它們怕火。
猛烈的火能在幾秒時間燒毀它們的皮毛,它們在靠近火源的時候,身體的行動也會變得十分遲鈍。
雖然這個并不是致命弱點,但是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将翎獸消滅一部分。
對付翎獸,精靈族最常用的武器就是星火弓箭。獸人的話,他們在獸化形态的時候,戰力很高,不需要借助額外的工具就能對抗翎獸。
但也僅僅只能對抗。
因為翎獸通常都是群攻,利用數量來對落單的獸人進行圍剿捕殺。
當然相對的,在食物不夠的時候,獸人也會獵殺翎獸來充饑。
如果用最簡單的詞語來概括的話,無妄虛密林裏的三大種族,精靈代表着秩序與文明,獸人代表着原始和野性,翼龍則代表着強大和孤冷。
會噴出火焰的翼龍是翎獸的克星,不過翼龍很少會在傍晚出現。
翼龍族有屬于自己的族群領地,那片領地除了翼龍沒有任何生物能夠進去,大部分翼龍也不怎麽願意從領地裏出來。
時間上的錯開,再加上翼龍從不關心領地外的事。
這才就使得沒有天敵的翎獸,在無妄虛密林的泛濫成災。
就謝利爾知道的,因為獸人幾乎全部回到洞穴裏冬眠,少了這一大部分阻礙的翎獸,已經開始大規模往密林的中心靠近,那裏是精靈族的王國。
賽奧王後想要得到的光之神杖也在那裏。
至于為什麽會在那裏。
謝利爾看了一眼希克斯。
雖然算是被精靈族單方面的、奉為了地位僅次于精靈王的大神官,但是他自己到底沒有直接拒絕。
有大神官的責任在前,再加上又是光明神那代表着善的化身,他本身也願意為了精靈國的安穩,去做自己能做的事。
譬如将武器用來鎮守。
感覺到謝利爾的視線,希克斯也往他這邊看了一眼。
随後,他像是想到了什麽,轉身走向一個刻着雕花的單邊儲物櫃,然後從裏面拿出一本有些陳舊的書:“這本書裏有寫到翎獸。”
他走上前,将書遞給阿萊爾。
待阿萊爾接過之後,他說道:“我休息的地方在木屋後面的蘑菇屋,這裏只有一間房,今晚你們休息的話……”
阿萊爾立刻說道:“我們有睡袋。”
希克斯微微點了點頭,走到木屋門口。
“那就預祝你們能有一個香甜的夢。”他柔和的聲音如祈願一般悠揚,獨特的韻味讓人感受到暖風吹拂的溫暖。
在說完這句話之後,他的視線在阿萊爾包括利森維恩身上一一掃過,最後在謝利爾身上停留了半秒後,離開了小木屋,并将木屋的門貼心的關上了。
希克斯一走,阿萊爾整個人就徹底放松了下來。
希克斯在的時候,他總會在不知不覺中下意識放下警惕。
這對于他們雇傭兵來說,無疑是大忌,這讓他不得不更集中經歷,去克制這種本能。
羅拉和尼克也同樣如此。
現在希克斯去了後面的蘑菇屋,兩人也松了口氣。
但同時,他們對希克斯的身份也愈發好奇。
而除了希克斯的身份之外,他們腦海裏還有很多其他疑問。
如果不是因為怕問謝利爾會導致謝利爾魔鏡的身份被懷疑,幾人早就想直接開問了。
謝利爾走到一旁的木凳坐下:“現在你們有什麽想問的都問吧,能回答的,我都會回答。”
拉格倫聞言看向謝利爾:“不會被聽到嗎?”
其他三人也齊刷刷看向謝利爾。
阿萊爾不放心的再次問:“這樣真的不會被聽到嗎?”
顯然,他對于不久前希克斯無視屏蔽術聽到他說話的事,記憶猶新。
謝利爾直接回道:“不會。”
其實就算能聽到,謝利爾其實也并不在意他魔鏡的身份被希克斯知曉。
甚至從某方面來說,對方知道了,反而對謝利爾更有利,因為可以加快他獲取對方的血液的計劃進程,直接開始第一步。
拉格倫問道:“為什麽這個時候不會?”他不明白現在和傍晚那會兒存在什麽區別,甚至如果硬要對比的話,那個時候的阿萊爾還使用了屏蔽術。
一直沒說話的利森維恩,突然開口:“他使用了某種特殊能力?”
謝利爾看向他,微微一笑:“猜對咯。”
謝利爾說道:“在樹下的時候,他使用了聽風吟。”
“聽風吟?”阿萊爾眉頭一皺:“我從來沒有聽過這種神術。”
“不是神術。”利森維恩直接否定。
如果是使用神術,身上必然會存在神術的波動。而只要是存在神術波動,無論多細微,他必然都能在第一時間察覺。
但是他從始至終沒有感知到一絲神術波動。
謝利爾微微點頭:“對,确實不是神術。”
阿萊爾聽得雲裏霧裏:“不是神術那到底是什麽?”
“行術,一種在精靈族很普通但用起來很困難的口訣行術。”
神術在蘭歐大陸只有神眷者才能施展。
而行術在無妄虛密林的精靈王國中,每一個精靈都可以使用。
只要在限定的時間裏将口訣念對,就能催動行術。
“口訣行術?”羅拉略微感嘆:“還真是一個從未聽過的名詞。”
阿萊爾繼續問:“那你說的很普通但是用起來很困難又是什麽意思?”
謝利爾回道:“普通是因為這個口訣在精靈族随便一個書鋪裏就能買到,困難是因為口訣不僅非常長而晦澀,還相當拗口。”
聽到這,拉格倫找準了重點。
“既然口訣很長,那在使用的時候,必然會花費一些時間,希克斯是怎麽做到?”
“他不用念口訣就能使用。”他體質特殊,他有聖光庇佑,在這一層光環下,希克斯就是個挂逼。
當然,這後面的話謝利爾沒說出來。
利森維恩直視着謝利爾的眼睛:“他在精靈國的身份是什麽?”
不得不說,比起拉格倫,利森維恩更會抓重點,思維也相當靈活敏銳。
只從他回答的這幾句話裏,就推斷出希克斯不僅與精靈這個種族密切相關,甚至在精靈族中有着不一般地位。
謝利爾也看向他:“算是精靈國一人之下的大神官。”
羅拉驚呼一聲。
阿萊爾的思維就比較不一樣了。
他說道:“我竟然吃了大神官親手做的可可餅,喝了大神官親手釀制的松子酒?”
尼克問道:“那我們明天該去哪裏?”
謝利爾:“精靈國。”
謝利爾說完,瞥了一眼阿萊爾手中的書,又看向羅拉,尼克以及拉格倫。
“你們今晚最好輪流把這本書看完,把上面的內容全部記住。”
拉格倫嗯了一聲。
其他三人也回答了一句:“會全部記住。”
話落,阿萊爾突然看向利森維恩,然後問謝利爾:“隊長不用看嗎?”
謝利爾瞥了眼站在一旁的利森維恩:“自然是要的,不過……”他話音微微一轉:“不過他明天再看。”
阿萊爾脫口就道:“為什麽?”
謝利爾眉梢微揚:“因為我根據你們以往對書本內容的記憶消耗時間做了預估,你們四個輪流看完并記住的時間,加起來大概是一整晚,其中……”
謝利爾頓了頓,陳述道:“其中尼克需要花費的時間最長。拉格倫會用的時間最少,當然這些只是我基于你們以往的情況,做出的判斷。”
阿萊爾呀了一聲,不知是想到了什麽,耳朵突然有些泛紅,問出了一個根本就不需要問的問題:“我們在你面前是不是沒有任何秘密。”
謝利爾好整以暇的反問:“你覺得呢?”
阿萊爾的耳朵瞬間更紅了,倏的一下跑到光線最亮的地方,嘴上說着:“我開始看書了!”
謝利爾沒再理會他。
這小木屋一共就兩層,正如希克斯所說的那樣,只有二層有一個房間。
這會兒阿萊爾在看書的時候,其他幾人已經将睡袋從背包裏拿了出來。
謝利爾不需要在外界休息。
他如果要睡覺只需要直接回鏡子裏。
鏡中空間的床足夠大睡起來也足夠舒服。
至于利森維恩,在做了簡單的清洗之後,最終他休息的地方在二層那個房間。
不過他并沒有直接睡在房間裏的床上,只是将睡墊挪到了裏面。
艾萊爾四人需要輪流把書上的內容記住,下面的燭燈勢必會一直燃着。在有單獨房間可選擇的情況下,利森維恩沒有必要也待在下面。
當然,這其中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鏡子在利森維恩的身上。
利森維恩在單獨的房間裏休息。
在鏡子裏休息的謝利爾,也能更清靜。
所以就睡覺的地點分配問題上,謝利爾在第一時間,就表明了自己的意願與态度。
不過在随着利森維恩一起上樓之後,謝利爾并沒有回到鏡中空間。
利森維恩看向站在窗前的謝利爾:“你準備去哪裏。”嘴上這麽問着,實際上他已經猜到了謝利爾的意圖。
謝利爾道:“你不是已經知道答案了嗎?”
利森維恩眉頭微不可察的皺了一下:“你現在要去找他?”
這個“他”雖然沒有明說,但兩人都知道指的是誰。
利森維恩站在逆光中,棱角分明的俊臉上透着一種比平時更深刻的冷然。
感受到利森維恩的情緒變化,謝利爾看了他一眼,注意到他抿直的唇線,想了想,最後還是說了句:“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話落,謝利爾就直接打開了窗戶,靈活的翻身跳了下去。
利森維恩看着敞開的窗戶,走到窗前低頭看向了下方,微弱的月光下,只看到黑發青年的高挑纖長的身影,距離他的視線越來越遠,然後很快,徹底消失在了他的視野中。
他去了木屋後方。
利森維恩收回視線,琥珀色的瞳孔裏浮現出一抹暗色。心口的那股突然蹿起來的悶堵感,讓他有些煩躁。
他很會有這樣的情緒。
或者說,在遇到謝利爾之前,他從沒有産生過這種悶躁。
利森維恩眉頭微擰,再次看了一眼謝利爾離開的方向。
他薄唇緊繃,沉默的站在原地。
一直站了好幾十秒,最終才離開窗前,開始習慣性檢查房間。
确認沒有任何問題之後,他走回去躺到睡墊上,閉上眼睛,讓自己強制進入淺眠。
與此同時,另一邊。
木屋後方十米遠的蘑菇屋裏。
謝利爾從半掩的窗戶翻身而躍,幹淨利落的進到了屋子裏。
至于為什麽謝利爾不選擇直接敲門。
因為他如果敲門的話,開門的會是那只紅毛松鼠,而那只紅毛松鼠在看到門外站着的人是他之後,絕對會直接将門關上。
雖然後續他也能進來,但是謝利爾一點也不想吃一次紅毛松鼠的閉門羹。
所以直接從窗戶進,是最簡單省事的做法。
穩穩落地的謝利爾,第一時間看向屋內光線的密集處。
在白蠟制成的花朵吊燈下。
希克斯背對着窗戶坐在木凳上畫畫,在他的正前方是一個方形的畫板架,他的左手拿着擠着顏料的小分盤,右手握着一只紅褐色的畫筆。
他銀色的長發像柔滑的絲綢,朦胧的燭光照射到他的身上,光影之中,他靜谧、溫柔,看起來像一抹沉靜的雲。
不過與周身的沉雅之氣相反的是,在他的身邊,圍着五只心情不佳、不停跺腳的小松鼠。
其中紅褐色毛發的小松鼠仰着脖領,雙腳來回踱着小碎步,看起來很急躁。
毫不誇張的說,謝利爾甚至從這只小紅毛松鼠身上,看到了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希克斯!不能畫!黑頭發壞家夥!不能!”
謝利爾給這只松鼠取名為小紅毛。
“希克斯!不能畫!不能畫,黑頭發!”這是另外四只小松鼠,謝利爾給它們四個取名為灰毛四兄弟,序號從一到四,以此來區分。
此刻,小紅毛和灰毛四兄弟因為把注意力全放在了希克斯身上,所以并沒有發現被它們說壞家夥的當事人,已經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這個房間裏。
“希克斯!聽話!不畫他不要畫!黑頭發壞家夥!很危險性!”
在小紅毛嚴肅又固執,像老母親怕孩子被拐騙一樣,不停勸導正在畫謝利爾的希克斯。
他有這麽恐怖嗎?
在這小紅毛的視角下,希克斯就是一個不染纖塵的小白花,而他就像是一個即将要摧毀小白花的大灰狼。
謝利爾被自己這比喻逗笑了,沒忍住輕笑出來。
他的笑聲很輕淺,帶着一種輕微的散漫和興味,有些低,磁性的聲線在這略顯朦胧的蘑菇屋裏,有一種很特別的缱绻。
聽到謝利爾的笑聲,五只小松鼠頓時如同驚弓之鳥一樣,吓得毛瞬間炸起來,險些來了個原地蹦迪。
小紅毛轉身看向謝利爾:“你!你吓人!”
謝利爾樂了:“壞家夥不吓人,怎麽能叫壞家夥?”他一點也不覺得跟一個小松鼠拌嘴是一件十分幼稚的事。
聽到謝利爾這麽說,小紅毛松鼠更生氣了。
那兩邊腮幫子都氣鼓起來的樣子,讓謝利爾想到了曾經藍星裏的一款游戲,憤怒的小鳥。
還是一只會說話的憤怒小鳥。
這麽想着,謝利爾眼中的笑意也越來越濃。
與之相對的,小紅毛松鼠的眼睛也越來越冒火焰。
就在它準備繼續對謝利爾輸出的時候,希克斯轉過了身,他水綠的眸子注視着站在窗前的謝利爾,眼尾微彎,像是有些無奈的笑了下。
“請別再逗趣這五只可愛的小松鼠了。”
對于謝利爾的出現,他看起來似乎一點也不驚訝,就像是早就預感到謝利爾會來。
謝利爾看向希克斯:“你好像知道我要來?”
希克斯輕輕搖頭,如實說道:“我只是有一種直覺,今晚不會很平靜。”
謝利爾聞言眼眸微挑,正準備說話,五只小松鼠突然齊刷刷站在一排,意圖用身體将謝利爾與希克斯劃分一個界限。
站在最中間的小紅毛松鼠,昂着腦袋不死心的說道:“黑頭發危險!危險!危險!”
聽到這熟悉的語句,為了避免退退退的沙雕現場再次發生,謝利爾用指尖抵住正準備從他口袋裏飛出來的胖烏鴉。
他接下來還有些正事要做,樂子什麽的暫且還是先放一放。
胖烏鴉明白了謝利爾的意思,乖乖縮在謝利爾衣服口袋裏不動了。
希克斯注意到謝利爾的動作,意識到什麽之後,對五只松鼠說道:“回小帳篷休息吧。”
五中小松鼠很不滿的跺腳,小紅毛松鼠留下一句:“希克斯!會後悔!”就氣鼓鼓的離開了。
剩下四只灰毛松鼠緊跟其後。
在五只小松鼠都離開之後,謝利爾往前走了幾步,他的視線落到希克斯正前方的畫板上。
純白的畫紙上,是一張只到肩頸位置的人物肖像。
完成度已經很高。
是只需要畫上鼻梁上方的那顆紅痣,然後再細化一下唇部的顏色以及睫毛的密度,就能收筆的程度。
畫中的人物,有着黑色的半頭發。
穿着黑色的衣衫,纖長細白的脖子上纏着規整的繃帶,金色的眼睛漫不經心的微微上挑,微勾的唇角帶着幾分愉悅。
一眼看去,便讓人想到那四個字———
栩栩如生。
謝利爾點評道:“畫得很好。”
這話他說的真心實意。
作為畫中人,他自然最清楚,畫中的這幅人物肖像,無論是形準,還是神态,都無可挑剔。
聽到來自本人的誇贊,希克斯的眼睛微微彎起,如水一般溫柔的綠眸裏,泛出了一種清波淺淺的漣漪。
他的瞳孔裏倒映着謝利爾的模樣,正準備感謝這份誇贊,卻聽到謝利爾說了一聲:“不過…”
希克斯一頓。
往往這兩個字為開始,就意味着接下來會轉折。
他安靜的看着謝利爾,等待着謝利爾說出後面的話。
謝利爾卻突然笑了一下,然後在希克斯略顯詫異的目光下,往前幾步,走到了他的身邊。
他站在希克斯的身側,垂下眼眸,看向這位銀發的光明神化身:“筆給我吧。”
希克斯看向朝自己伸來的手。
骨節分明,纖長又漂亮。
純白的繃帶嚴絲合縫的貼在上面,于是将兩一個骨節每一個棱角都勾勒的格外精致。
希克斯将畫筆放到謝利爾的手上。
他的指尖接觸到謝利爾的掌心,隔着一層繃帶感受到那帶着微涼的柔軟,一觸即分。
謝利爾将畫壁握在手裏,調整了一下手勢之後,身體彎腰微微傾斜,用這只剛畫完頭發的畫筆,開始對着畫紙改了起來。
他如畫上一樣墨黑的發絲,有幾縷發尾落到了希克斯垂順的銀發上。
夜晚的風從窗外吹拂而來,這一剎那間,那随着細碎的風,而微微飄動的黑發與銀發,仿佛交纏到一起。
這一刻,謝利爾在關注着畫。
而希克斯在關注着他。
“不過呀……”
謝利爾緩緩開口,将希克斯的注意力拉回。
希克斯的目光也從謝利爾的側臉上,移向了謝利爾的手,他看着黑發青年用那曾被他握過的筆,将畫中人的眼睛,由原本的金色緩緩塗成了黑色。
他聽到他說:“我更喜歡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