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艾諾文,從剛才我就想問了,那下面有什麽值得你看的?”
說話的是一個白發金瞳的男人,五官很深邃英挺,微微斜飛的劍眉透着肆意不羁的張狂,皮膚的顏色很深,有着很明顯的艾塞亞國血統。
他所坐的位置右側,正好是塗成淺藍色格紋的牆壁,所以處在角落視線盲區的他,并不能看到下方街道上所發生的那一場熱鬧。
被叫艾諾文的金發男人,穿着走線精致做工精良的白襯衣和深灰色的長褲,襯衣的袖口微微往上卷起,露出一截白皙又具有力感的手腕。
他的五官輪廓分明,鼻梁很挺,下颔線有一種清晰周正的幹淨。
相比起白發男人有些懶散随意的坐姿,金發男人的坐姿相當的優雅得體。這種端正方雅的成熟氣質,并非刻意為之,而是一種從小在良好的貴族教育裏所養成的從容。
此刻,面對對面好友奧格斯格的疑問,艾諾文一邊用木勺輕輕攪動着杯中的咖啡一邊緩緩說道:“看到了一個還算熟的人。”
奧格斯格:“诶?誰呀,我見過嗎?”
艾諾文輕輕搖頭:“你才來伯莎利頓國沒多久,應該是沒見過的,不過……”他的話音微微一轉,再開口時,溫柔低沉的嗓音裏透出了幾分意味不明:“你應該聽說過他的名字。”
奧格斯格瞬間被勾起興趣,眉梢淩淩挑起:“是誰?”
“利森維恩。”
“确實聽說過。”奧格斯格的眼睛倏地亮了起來,金色的虹膜裏更是浮現出一種躍躍欲試的戰意:“聽說他很強,是王後手中最鋒利的刀,他剛剛竟然就在這下面的街道?”
艾諾文沒有回答奧格斯格這後半句,而是微微眯起湛藍色的眼眸,說出了一句與前言毫不相搭的話:“你見過被護在刀尖下的玫瑰嗎?”
奧格斯格愣了下,有些不明所以:“什麽意思?”
艾諾文笑起來:“利森維恩身邊,跟着一位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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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格斯格有些驚訝,聯想到刀尖與玫瑰的比喻,語氣頓時變得有些奇怪:“不是說利森維恩一直獨身一人,從不與人交好嗎。”
艾諾文回想起自己看到畫面,想了想,又糾正了自己方才的描述措辭:“應該說是利森維恩跟着那位青年。”
這下奧格斯格更驚訝了,雖然都是差不多的語句描述,但是名字的位置做了調換,所代表的意思就大不相同了。
前者明顯是以利森維恩為主,而後者,則恰恰相反。
艾諾文又接着說:“那位青年身上穿着利森維恩的披風。”他擡了擡眼皮,臉上的笑意又擴散了幾分:“很有趣不是嗎?”
奧斯格斯點了點頭,倒不是覺得有趣,而是覺得詫異和震驚。如果這話不是艾諾文親口跟他說,奧斯格斯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畢竟這種感覺就像是突然有人告訴他,艾塞亞國那個懦弱膽小的老國王突然出現在劍鬥場比賽一樣的離譜。
但奧斯格斯知道艾諾文說的都是真的。
這麽一想後,奧斯格斯突然有幾分遺憾,早知道是這樣,他剛剛就該挪動位置,到艾諾文那邊看看下面到底還發生了些什麽。
像是看出了奧斯格斯心中所想,艾諾文端起咖啡輕輕喝了一口,用一種十分篤定的語氣對他說道:“會有機會看到的。”無論是利森維恩,還是那個被遮擋在利森維恩披風下的青年。
後半句艾諾爾并沒有直接說出來,不過奧斯格斯還是聽懂了他的意思:“就這麽确定?”
“當然,”艾諾文又輕輕笑了一起來,他看了一眼窗外灰蒙暗沉的天色和一時半會兒還停不下的滂沱大雨,收回視線後,低聲說道:“你知道的,這是占星術士的直覺。”
“行,”奧斯格斯也笑了起來,低沉渾厚的聲音裏透着幾分打趣的意味:“差點忘了你這家夥除了公爵的身份之外,還是一位占星術士。”
另一邊。
回到旅店的謝利爾,進房間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利森維恩的披風脫下。
外面的雨下得實在太大,在回來的路上,即使利森維恩幾乎将傘都傾斜到了他這邊,謝利爾身上依舊淋到了不少雨,套的這一件披風甚至都能擰出水來。
等迅速将披風脫下之後,謝利爾覺得整個人都幹爽了不少。
他掃了眼房間,然後在利森維恩放置雨傘的時候,習慣性的再次坐到那個巴洛克風格的褐紅色木櫃上,饒有興味的打量起淋雨限定版的利森維恩。
這個位置能讓他的視線與利森維恩的視線平視到一起,不需要刻意擡頭就能對上利森維恩的目光。
因為利森維恩是将傘全程傾斜到謝利爾身上的,所以比起謝利爾,他被淋到的雨更多。
他深灰色的頭發早已經濕透了。
原本有些粗硬的碎發濕淋淋的垂在那棱角分明的臉上,有幾縷發尾落到挺俊的鼻梁處,柔和了過分冷硬的輪廓。
此時的利森維恩,整個人看起來少了幾分淩厲的攻擊性,多了一絲料峭春寒般的清冷。
他身上的墨黑色軍裝也同樣浸着水,腹處系着的深色皮帶上,還能到看到緩緩往下滾落的水珠。
這些水珠瑩潤透亮,有些順着衣擺浸潤到了他的褲子上,暈染開之後,勾勒出他修長筆直的雙腿輪廓。
這樣的利森維恩,算不上狼狽,反而多了一種冷淡的色氣。
謝利爾看了他兩秒,随即不急不慢的說道:“或許你現在該去想洗個澡?”
利森維恩聞言,看向謝利爾,琥珀色的瞳孔裏浮現着某種思索。
謝利爾挑了挑眉,大概猜到了利森維恩在想什麽,似笑非笑的說道:“我現在可沒有回去的打算。”至于是回哪裏,自然是不言而喻。
利森維恩沉默。
謝利爾唇角微勾,繼續說道:“當然,你如果執意要讓我待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我是無所謂再看你洗一次澡。”
話落,他又補了一句:“只要你不覺得我跟你進去後站在旁邊看着你洗不奇怪的話。”
只要被看的人不介意,他這個看的人,自然就更不會介意。
不過,雖然謝利爾是這麽說了,但是最終利森維恩也只是将在他眼裏的魔鏡本體——鏡子帶去了盥洗室,至于人形體謝利爾,則是被留在了外面。
或許是因為這一趟出行,讓他看出了謝利爾并不排斥被帶到主城,甚至某些時候還表現出配合的态度,所以在謝利爾說了那番帶着幾分調侃意味的話後,在只是洗澡這種短時間裏,利森維恩才沒有一定要謝利爾待在他的視線範圍內。
這時,一直待在謝利爾衣服口袋裏的胖烏鴉飛了出來:“奶酪沙拉餅好吃嗎?”
謝利爾點頭:“味道不負盛名。”
胖烏鴉飛到謝利爾的肩上:“這次我沒吃到,下次你要給我補回來。”
奶酪沙拉餅要現做的才好吃,那會兒街道上人很多,謝利爾自然不可能像以往那樣将食物放在掌心,讓胖烏鴉系統停在他手腕上吃。
謝利爾開始給系統畫餅:“等到了主城,我帶你去吃更好美味的食物。”
他這話剛說完,就聽到門外由遠至近的腳步聲。
這腳步聲并不大聲,節奏平穩緩慢,很明顯走路的人在有意控制步調的速度。
幾秒後,腳步聲在房間門口停了下來,“咚咚咚……”房間門被人從外面敲響。
謝利爾跳下木櫃,走到門口将房間門打開。
看到出現在門後的人,謝利爾并不意外。
反倒是對方在看到謝利爾之後,整個人愣在了原地,說到一半的話也瞬間卡在了喉嚨裏:“我是來送……”
謝利爾靠在門沿,金色的狐貍眼微垂,看了眼索爾霍林手中的衣服,接過他沒說完的話:“送換洗衣物?”
索爾霍林呀了一聲,有那麽一剎那間甚至差點就忘記了将聲音僞裝,好在最後及時反應了過來:“對,我是來送換洗衣物的。”他一邊說着一邊擡了擡放着衣物的漆盤。
“給我吧,”謝利爾朝他伸手。
索爾霍林正準備遞過去,卻在目光下意識瞟到謝利爾朝他伸出來的手時停了下來。
這是一雙很漂亮又惹眼的手。
純白的繃帶纏繞着薄而骨感的手背,露出來的指節細長精致,在過道燈暖黃的光暈下透出了一種有些朦胧的白。
索爾霍林又擡眸看向對方的脖頸,上面同樣纏着不染一絲纖塵的純白繃帶,下颔的陰影落在下面,隐隐能從那明暗模糊的光線裏,看到微微凸起的喉結。
索爾霍林的心裏突然生起一種古怪的情緒。
這明明是一種十分怪異的打扮,但是在這個青年身上,又有一種奇異的和諧。
他形容不出來是一種怎樣的感覺,總之就是很吸引人。無論是眼睛,鼻子,雙唇,還是綴在臉上的那一顆痣,甚至于像黑夜一樣顏色的頭發絲,都好看的無可挑剔。
漂亮的像一幅濃墨重彩的畫,多看幾眼心髒都會開始狂跳。
索爾霍林看得出神,就像是陷入了某種思緒裏。
謝利爾:“嗯?”
直到謝利爾不輕不重的發出了一聲有些慵懶的輕哼,他整個人才像是被燙到了一樣,驀地回神。
像是怕謝利爾會生氣一般,索爾霍林忙不疊開口:“抱歉……”僞裝後的蒼老聲音在昏黃的過道裏更沙啞了。
他垂下眼沒再看謝利爾,默默将衣物遞了過去。
謝利爾沒說什麽,接過衣物後就直接把門關上了。
而索爾霍林并沒有立刻離開,而是靜靜站在原地,像是在整理某種思緒一樣,就這麽過了好幾秒,才挪動腳步慢慢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