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山月
第30章 山月
舒微的心快跳到極限了, 快到她大腦一片空白,人無意識地後退一步。
手腕還被路景澄握在手裏,他的掌心帶着灼熱的溫度, 熱量源源不斷地傳到她手腕處的肌膚。
“路景澄,你……不要逗我了。”舒微語氣溫吞, 又帶着一絲嬌怒。
小姑娘本來就到她肩膀處, 如今觑着眼怯怯地望着他, 像被他吓到委屈巴巴又心有怨言的小動物。
舒微紮着高高的馬尾,耳朵尖依然盈紅着,路景澄看在眼裏,心莫名柔軟了一下,她是真的很容易害羞。
路景澄低沉着嗓音笑了聲,随後緩緩地松開了舒微纖細的手腕。
不知為何,當他的手臂收回自己身側的時候, 心頭劃痕而過一絲惆悵,空落落的感覺。
借完書走出圖書館, 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 路景澄以為兩人順路都回宿舍, 不想舒微還有別的活動。
舒微心裏舍不得和路景澄分開, 可是她和欣菲說好了, 借完書要過去社團那邊找她,然後兩個人一起散步回宿舍。
舒微站在圖書館門口, 踟蹰着開口:“我要去一趟社團活動樓找欣菲。”
“你一個人過去?”路景澄微擰眉問。
舒微點點頭, 不自己去,這裏還有別的伴嗎?
從圖書館向西走是一片草地樹林, 雖然有燈光可是路燈年久昏黃, 學校又是全天24小時對全社會開放, 她一個女孩子總歸是不安全。
路景澄說:“我送你過去吧。”
這個時間點校內公交都停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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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麻煩你了。”舒微輕聲說,“沒關系的,我之前有幾次在圖書館下自習,也都一個人走過去找欣菲的。”
但其實每次去找欣菲,她心裏面也很害怕,所以寧願繞很遠很遠的主幹道,也不走圖書館西面草坪樹林的近路。
路景澄極輕地笑了起來,他舌尖抵了下右臉頰,語氣吊兒郎當地說道:“舒微,我們認識多久了?”
舒微沉思了一下這個問題,謹慎回答:“大半年了……”
如果從兩個人在大學彼此相識來講,從春三月到十一月已經有九個月的時間。但她沒有挑明說九個月,脫口而出回答九個月,嚴重地洩露了自己的心事。
路景澄沒有想到是這個答案,他不禁挑眉哂笑了聲,眉目之間不覺起了薄薄的一層躁氣。
“做了大半年的朋友,還和我這麽客氣。”路景澄順着舒微的話說道,聲音不愠也不冷,暗自浮動着隐約不明的躁意。
麻煩你了,真的麻煩了,太麻煩你了……
她對朋友們一直都如此客氣嗎?
舒微像個被老師批評的學生,低頭誠意認錯:“我錯了,那麻煩你陪我去活動樓吧……”
又一個麻煩,路景澄徹底被這“溫柔拳”打敗了,氣到失笑且失語。
“走吧。”路景澄率先邁開長腿走在前面。
舒微快走兩步跟上路景澄的腳步,從身後看她的步伐是輕快的,內心也是真的開心。
怎麽會不想讓他送自己呢?只是,她真的很貪心,有了第一次就會想要擁有第二次。
如果下一次再回到自己一個人走夜路的時候,那她一定會很想念他,心裏也會很失落。
所以她寧願從來沒有這第一次的溫暖。她知道自己得不到少年的長久陪伴。
秋天的晚上有風行過,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情人之間身體貼靠在一起後的喃喃耳語。
之前和路景澄同行,舒微都放不開自己,兩個人不是沉默不言,就是偶爾路景澄提一句她回答,而路景澄本就不是多話的人。
舒微在心內醞釀了良久,腹稿潤色了至少三遍,輕聲開口說道:“……春天我們那次去蔚山,你還記得嗎?”
路景澄跟着舒微的話回憶了下,蔚山那大概是半年前的事情,他嗓音沉沉應:“嗯。”
“你耳機裏面的歌都很好聽……”舒微含羞繼續說道,眼睫都在微顫。“……你可以分享給我,你喜歡的歌曲或是歌手嗎?”
當時聽路景澄耳機裏面的歌曲,有的歌能夠抓住關鍵詞句記住在心裏,回來後收藏進自己的歌單中。但是歌曲聽得朦胧迷惘,一知半解怎麽都回憶不起來。
舒微早就想要問路景澄,但是每次心思都被他的話題牽引,有羞于主動問他。因此蹉跎了半年時光,始終沒有主動問出口。
路景澄唇齒間的逸出帶着了然的笑意:“想要我的歌單?”
舒微連忙雙手擺動,否認道:“不是…不是,歌單太私人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問你有沒有常聽的歌手……”
私人歌單這涉及到隐私問題,如果有人冒冒失失地想問她要自己的歌單,她也會心生排斥。
每個人的歌單,有着屬于私人的偏愛,或多或少會藏着自己心底的秘密。
路景澄好笑地側額看向右邊的女孩,他挑眉說道:“可以啊,我收藏過幾個不錯的歌單。”
舒微這才明白,是她自己誤會了,路景澄說的“歌單”并不是指他的私人歌單,而是他收藏的大衆歌單。
舒微木讷地點點頭,但覺得這樣也很開心滿足了,她唇角揚起弧度,正想要回答說好。
但卻忽然見路景澄話鋒一轉,玩世不恭地故意拉長語調說:“還是說……你想要我的私人歌單?”
“沒有,不是的,你誤會……”舒微趕忙再一次否認道。普通的朋友之間交往,她不是這麽沒有自知之明的人。
“……倒也不是不行。”路景澄略挑薄唇,笑意從他的唇角漫至眼底,他俯身目光筆直地看着舒微繼續說道。“但是……你不能空手套白狼吧。”
行道旁的路燈低矮,圓球形狀的燈泡在白蠟樹的樹冠底下,靜幽地散發着昏黃的燈光,好像在低處的月亮。
舒微仰眸神情微滞地望着路景澄,不明白他這句“不能空手套白狼”是什麽意思。
“……那你想要我用什麽東西作為交換?”舒微讷讷問道。
路景澄站直身體,黑眸微眯起,俊朗的臉龐在半明半暗的光影下,棱角更加深刻分明。周身散發着清冷涼薄的氣息,卻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舒微感覺到自己的心動,就要被這夜色和昏黃的燈光出賣。她像是受了蠱惑,想要和路景澄表白愛意的念頭,幾乎是一瞬間湧入腦海中,然後越發清晰。
舒微顫着聲音說道:“路……”
“你的歌單。”
與此同時,路景澄開口回答了舒微的問題。
“什麽?”舒微蹙眉不解。
路景澄輕笑,懶洋洋地解釋:“用你的歌單換我的。”
原來是這個意思。
舒微遲疑了片刻,決定地說道:“好啊。”
想要表白的念頭,也被路景澄的突然打斷而漸漸消匿。
她的私人歌單也藏着秘密,但是用她的歌單來換路景澄的歌單,這實在是天底下最占便宜的交易。
出于對彼此的“不信任”,彼此當場互相分享私人歌單。
路景澄的歌單名字是“100819”。
舒微反應了兩秒,面容中露出驚訝神色,她支支吾吾不太确定地開口問道:“這……不會你是的銀行密碼吧?”
六位數字,她的大腦該轉的時候不轉,現在轉的飛速。
就在舒微想要保證她不會去銀行偷他錢的時候,聽見路景澄低沉沉愉悅的聲音響在耳邊。
他是真的被她逗得開心,他說:“想什麽呢你?”
“就建歌單的年與日而已。”
舒微下意識地撫了撫自己的胸口說:“那就好,那就好……”
路景澄看着眼前的女孩,感覺她和高中認識的她,有那麽點出入。
舒微的歌單名字是網名“是徵”,路景澄見後漫不經心随口問她:“這個名字是什麽意思?”
她的網名是這個,歌單名字也是。
舒微搪塞道:“……我随便起的。”
路景澄微抿薄唇,不置可否地點點頭,沒有再問舒微。
舒微在心裏輕嘆息了聲,路景澄他好像對她的歌單并沒有什麽興趣,只在聊天界面看完歌單名字就按滅了屏幕。
完全不同于她,現在強忍着想要立刻浏覽的念頭。
這就是喜歡和不喜歡的區別吧,舒微想。
不過,舒微心裏的這一點失落,馬上還是被和路景澄互換歌單後的巨大喜悅取代。
在南安一中讀書的時候,兩個人都是走讀。不過,舒微家住的離學校挺近,所以她每天都來學校上晚自習,可是路景澄晚自習幾乎都不在。
舒微平常喜歡站在教室外的走廊,倚着欄杆邊吹着晚風邊擡頭看星星。
有一天晚上第二節 晚自習下課時,舒微又像平時到走廊上看星星,不經意地一擡頭看見,路景澄突然出現在他們班教室的門口。那一瞬間,舒微以為是自己眼花,她不禁睜開眼睛,真的是路景澄,他戴着耳機,慵懶散漫地從教室裏面走出來。
心裏因為見到喜歡的少年歡喜,也對路景澄耳機聽的歌曲感到好奇。
那晚回家後,她在自己那本設置了密碼鎖的日記本裏面寫道:我好奇他在我眼中經過的時候,正在聽什麽歌。
可是,他遙不可及,她只能從其他人口中零星聽到片段。
比如,路景澄的好哥們高鄢說他最喜歡的歌手是陳奕迅,好不容易盼來的音樂課是班主任主持的,路景澄在一班唱了《閉目入神》,有人在下面偷偷用手機錄了音,同學們在私下傳聽,那是一首舒微從來沒聽說過的歌,但他唱的很好聽,她一聽就愛上了。
社團活動樓近在眼前,兩個人在樓前的路邊,慢慢停住腳步。
分離在即。
“你确定你舍友她在?”路景澄問道。G
舒微确定地點頭:“欣菲她在。活動展板需要我寫,欣菲留給我的任務。”
路景澄語氣淺淡:“什麽活動?”
“這周六書法社要辦一個書法比賽,分為硬筆和毛筆兩大組,聽欣菲說獎品很豐厚。”舒微回答完路景澄的問題,微微一笑說道,“我也是參賽人員。”
路景澄聽後緩緩地笑了,他成心惹舒微,口吻輕佻說:“這比賽會不會存在……‘任人唯親’的情況?”
舒微瞬間睜大了美眸,她言辭嚴正地抗議說道:“……不能因為我和副社長是好朋友,就質疑我的實力吧。公正無私的晉國大夫祁奚還 ‘內舉不避親’呢,到時候比賽用作品說話,你……”
路景澄忍不住笑了,溫順乖巧的小獸急了也是會露出牙齒的。
舒微回過神來,這人又逗她!
“我錯了,請你吃糖醋小排能賠罪嗎?”路景澄凝眸含着戲谑的笑說道。
舒微嬌嗔地哼了一聲。
“那你想一個。”路景澄笑說。
舒微眸光流轉,想法湧上心頭,她輕笑出聲說:“周六書法比賽還缺參賽人數,你有時間的話,要來參賽幫忙撐場面。”
欣菲這兩天一直在愁書法比賽的人數不夠,只有二十幾人報名,他們備案的人數是最少四十人,所以她也被拖來參賽。
路景澄微點了下額頭說可以。
路景澄答應這麽痛快,是舒微沒有想到的事情。她臨走上樓的時候,再一次和路景澄确認道:“那就說定了,我幫你報名硬筆書法比賽。”
聽到舒微要幫他報名硬筆書法,路景澄“啧”地哂笑了聲,喊住要上樓的舒微,語氣輕狂又傲慢地說道:
“你澄哥要報另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