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罪魁禍首
罪魁禍首
梁蕭彎下腰将那封信撿起。
自母妃去世以後,這屋內的陳設她幾乎再未動過。
這摞書也在這裏放置了許久,沒想到底下居然還藏着一封信。
信封的表面已經斑駁泛黃,信紙有些脆弱,梁蕭稍一用力便裂開個口子。
信封上沒有字,梁蕭不知道是寫給誰的。
她拿帕子将信封表面的灰塵拂去,然後将其塞進了袖子裏。
她收拾好屋裏的狼藉,又去別的偏殿轉了轉。
雖然母妃離世時她年紀尚幼,但那份感情卻是割舍不下的。
這宮殿裏似乎處處都有她和母妃的記憶,但處處都沒有母妃的身影。
她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離開了。
梁蕭帶着信,回到了公主府,立時去找顏衡。
那人正卧在榻上,一心一意地做刺繡。
瞧見梁蕭來了也沒有放下手裏的繡繃,只擡了頭笑着道:“心裏正想着殿下呢,沒想到你就回來了。”
此時不過黃昏,屋裏的光線尚且明朗,照在二人身上,留下一圈朦胧的輪廓。
梁蕭瞧了她手裏的東西:“你這是在做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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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衡捧着繡繃:“待在宮裏左右也是無事,不若給殿下繡個帕子。”
梁蕭笑道:“那先謝過阿衡了。”
她一邊說着,一邊将信封從袖中掏了出來。
“這是何物?”顏衡放下繡繃,将梁蕭遞的信接了過來。
“這是我在母妃宮殿裏發現的,”梁蕭指了指那泛黃的物件,“放了許久了。”
“要我拆開嗎?”顏衡将信封拿在手裏,生怕弄壞了。
梁蕭猶豫片刻:“雖說是母妃生前的物件,本不該妄動,但我還是有些好奇。”
随後,她揚了揚下巴:“拆開瞧瞧吧。”
顏衡小心翼翼的将信封口打開,将裏面的信紙動作輕柔的取出來。
她率先将信紙遞給了梁蕭,自己坐在一旁等待。
梁蕭接過,看到第一行時便瞪大了眼睛。
“吾女蕭兒,不知此信你何時發現,但想來母親已經離世。”
這封信居然是離世的母妃留給她的。
梁蕭接着讀了下去。
“此信是為将母妃身死之事實告知于你,望你不要怨恨父皇……”
待到點起燭火時,梁蕭才緩緩放下手裏的東西。
她雙眼通紅,眼睫輕輕一眨,便有淚珠下滑。
顏衡從懷裏拿出自己的帕子遞給她。
她起身走到梁蕭的身側坐下,攬住她的肩:“娘娘在信裏說了什麽?”
梁蕭拿着帕子擦掉剛才的眼淚,低聲道:“母妃将當年的事情寫在了信裏。”
“當年國師第一次指認母妃為妖時,父皇是不信的,奈何宮中坊間流言四起,最後母妃主動讓元德驗明自己是否為妖。”
顏衡迷茫不解:“可娘娘本就是半妖,如此以來不就被發現了嗎?”
梁蕭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所以在前一晚,母妃……生剖了自己的妖丹。”
顏衡吃了一驚:“生剖妖丹?此事于妖怪來講可是有損壽元的!”
梁蕭冷哼一聲:“沒了妖丹,國師便無法指證母妃為妖。于是那幫人又想出了千毒盒的法子,逼迫母妃用妖術來保護我。”
妖怪沒了妖丹,但有些法術依舊可以使用,這點并不新奇。
顏衡聽得揪心,手中不自覺攥緊了衣角。
梁蕭将信紙放回桌上:“母妃是心甘情願赴死的,她太愛父皇,願意為了他的江山社稷和後宮安寧鋪路。”
她頓了片刻,接着道:“她知道這一切都是瑜貴妃的計謀,她的侍女曾無意間聽到了瑜貴妃和吉星的談話。但母妃也知道瑜貴妃的父親在前朝舉足輕重。”
言下之意便是,若她直接指證瑜貴妃,此事最終也會息事寧人,不了了之。
而她還是會被父皇想方設法地送上黃泉路。
顏衡氣憤地想要跳起來破口大罵,還是梁蕭按住了她:“父皇最近出入後宮的次數多了,好戲也該登場了。”
入夜,狂風大作。
瑜貴妃輾轉反側,久久不能入睡。
她的失眠症愈發厲害,不為別的。只因一閉上眼就會夢魇整夜。
她找不出症結,只能日日服用那些勞什子安神藥。
眼皮已經越發沉重,可她依舊努力的睜着眼睛,愣愣地看着木質的床梁。
房門發出了嘎吱嘎吱的響動,瑜貴妃渾身一抖,困意消散了大半。
“吉星?吉星?”她披頭散發地坐起身大聲喊道。
然而門外無人應答。
她氣憤的掀開被子下床:“死丫頭,守個夜睡這麽沉。”
瑜貴妃走到門口,大門卻發出巨大嘩啦一聲,被風給吹開了。
她登時被吓了一跳,還想打着膽子出門找吉星,面前卻忽然垂下一道白影。
像是吊死在房梁上的冤魂,此刻正在門口随風搖擺。
她喉嚨一緊,一聲驚呼從口中逸出,然而除了她發出的聲響以外,這偌大的宮殿好像就再沒了別人。
她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
白影依舊在門口晃動,而她的耳邊卻想起了悠悠的女聲。
“貴妃娘娘,好久不見了……”
“你是誰!”她坐在地上,慌亂地向四周張望,然而周圍只有跳動的燭火,再無其他。
耳畔忽然又想起一聲嘆息:“貴妃娘娘,我們全家都在黃泉等着您呢……”
“你,你是翠星!”她大聲喊道,“本宮送你們一家人團聚,可是幫了大忙!”
她的聲線顫抖,透露出此時的極度恐懼。
身後忽然一陣妖風四起,屋裏的燭火全滅了。
她再次尖叫起來,門口的白影掉了下來,朝她緩緩挪動:“娘娘費盡心思害了我,如今過得可好?”
瑜貴妃雙手在空中淩亂地揮舞:“你,你是蓮妃……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白影越來越近,停在她面前:“你到是好好說說究竟害了多少人,到時候下了陰曹地府也好叫閻王爺罰的輕一點。”
她蒼白地辯解:“本宮,本宮從來沒有害人!吉星!吉星!”
“你們都是罪有應得!”
她惡狠狠道:“阿臨,翠星,淑妃,還有你這個妖怪,你們本就該死!”
白影緩緩道:“不曾想你還和淑妃有牽扯。”
瑜貴妃凄厲地笑了:“那是阿臨殺的,的确是本宮的意思。她一個在冷宮多年的女人早就想死了,我不過是幫了她一把而已。”
“還有翠星,她可是心甘情願的想要為本宮辦事,我又怎麽能忍心看她與家人陰陽相隔?”
“還有你,你個妖怪本就是禍國殃民的東西,殺了你正好為民除害!”
這一樁樁一件件,全都是瑜貴妃的惡行。
而這一切的源頭,不過是她因為沖撞了蓮妃被貶為許嫔而已。
至于那所謂的“沖撞”,本也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那年蓮妃出進宮便奪了她的寵愛,她在宮裏說了幾句壞話,正巧被前來看她的梁殊聽個正着。
只因那時的蓮妃榮寵六宮,她便因為此事貶為許嫔。
這些都是蓮妃在信中寫明的。
梁蕭深吸一口氣,緩緩對瑜貴妃道:“我今日帶你一起,去陰曹地府為他們償命!”
她伸手掐住瑜貴妃的脖子,佯裝要殺了她,那人驚恐地瞪大了雙眼,想要尖叫卻發不出聲音。
梁蕭沒敢太用力,只待她氣息奄奄時,堪堪松了手。
她不想手上沾染了這種人的髒血。
她拍了拍手,嫌惡地将昏迷的瑜貴妃甩在一邊,施施然離去。
今日一切,都是梁蕭和顏衡的計劃。
熄滅的燭火與翠星的聲音都是顏衡的幻術,再加上和蓮妃相似的梁蕭,在今晚給瑜貴妃演了一臺戲。
瑜貴妃宮裏的人今夜都被月影用迷魂香迷暈了過去,給她們留下了足夠的時間。
她們已經得到了滿意的答案。
第二日,瑜貴妃得了失心瘋的消息,傳遍了後宮。
她整日在宮裏啼哭,時而瘋癫時而清醒,大喊大叫着說些什麽罪有應得的話,叫周圍的人見了都毛骨悚然。
大家不知為何一夜之間瑜貴妃變成了這樣,只當她是中邪了,連請了好幾個太醫,都瞧不出症結。
梁殊來看過她一次,誰料這人拽着他的衣袖,将自己這些年來幹的壞事全說了個幹淨。
于是她被關進冷宮,聽說不久後一頭撞死在了柱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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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蕭站在梁殊桌前,雙手攏在袖子裏。
她的聲音冷漠:“這信是我在母妃卧房的書桌上找到的,還請父皇過目。”
梁殊小心翼翼地打開信封,看完後沉默了許久。
“是朕對不起你的母妃。”
一句蒼白無力的道歉。
梁蕭拾起信紙:“母妃生前的宮殿還是老樣子,父皇要是想她了,可以自己去看看。”
梁殊緩緩點了點頭,又接着道:“朕打算追封你母妃為嘉儀皇貴妃,按儀制遷入皇陵。”
梁蕭輕笑一聲:“父皇是怕那個薄情寡義的名聲還是真心覺得愧對母妃?”
梁殊微微一愣,随後長嘆一口氣:“你怨父皇,父皇知道。”
梁蕭躬身一禮:“兒臣不敢怨怼父皇,只是替母妃感到不值。”
梁殊搖了搖頭:“也罷,此事怪朕,你先……回去吧。”
“是,兒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