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畫
畫
用過午膳,梁蕭将之前從妖市上買來的千毒盒擺在桌上,對着它發呆。
今日顏衡的話倒是提醒了她,若兇手殺人選擇的不是千毒盒,那這玩意兒到底是做什麽的?
想了半晌也沒個頭緒,梁蕭正準備将它收起來時,尚衣司的楊姑姑親自跑到公主府,将做好的衣服送來了。
一件靛青色,一件海棠紅,都是秋裝,眼下送來的時候剛好。
月華将衣服展開,梁蕭拿在手裏仔細瞧了瞧,滿意地點點頭。
楊姑姑道:“從前沒見殿下穿這海棠紅,實則好看得緊,就是這尺碼,殿下報得小了些呢。”
月華道:“近來天氣寒涼,殿下胃口不好,是以清減了些。”
楊姑姑轉頭對梁蕭道:“那殿下可得好好養着。”餘光間她瞥見了梁蕭桌上的盒子,又驚訝道:“這盒子殿下拿走了?”
梁蕭眸中閃過一絲震驚,扭頭道:“你見過這盒子?”
楊姑姑笑道:“昨日奴婢去珠寶庫領金絲線的時候瞧見過一個,覺着樣式別致,便多留個心眼。”
梁蕭将面上的震驚之色掩去:“原是如此,你先回去吧。”
送走楊姑姑後,月華輕輕合上門,梁蕭捏了捏眉心:“這盒子蹊跷。”
月華道:“不若殿下改日去珠寶庫了瞧一瞧,說不定能發現什麽。”
梁蕭點點頭,目光落在剛送來的衣裳上面。
月華順着她的目光看去:“需要現在把衣服送給顏姑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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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蕭擺擺手:“明日送。”
月華跟着梁蕭這麽多年,一個眼神便能心領神會,知道這海棠紅的料子是送給顏衡的。因此當日跟着尚衣司的人去報尺寸,特意說小了些。
顏衡身量和梁蕭相比,除卻身形要更清瘦一些,其餘的尺寸都差不離。
梁蕭的腦海中浮現出顏衡瞧見新衣裳的樣子,不自覺勾起了唇。
月華瞧她的樣子,忍不住揶揄道:“顏姑娘這性格确實讨人喜歡呢。”
梁蕭被人戳穿了心事,掩唇輕咳一聲:“她讨喜?不過有些蠢笨罷了。”言語間頗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月華也不争辯,只忍着笑意說了句“是”。
第二日,顏衡看着月華手裏拿着的新衣裳,語氣間又驚又喜:“這是送我的?”
梁蕭面上淡然:“嗯,送你的。”
顏衡想伸手摸一摸,卻又怕弄壞了料子,感嘆道:“上次去陳婕妤宮裏聽她提起這雲錦,她還說只有昭儀以上的人才能穿呢。”
梁蕭:“日後你無需當上昭儀,也能享受這樣的好東西了。”
顏衡忍不住上手抱住了梁蕭的胳膊,眼淚汪汪道:“這就是傍上公主的感覺嗎?”
梁蕭瞧了她一眼,又聽她接着道:“難怪那麽多人都想尚公主,我要是男的,我也想。”
梁蕭面上一熱,默默岔開話題:“明日能去妖市嗎?”
顏衡忙不疊地點頭:“當然可以。”
她的眼神還在衣服上流連忘返,梁蕭輕輕敲了敲桌子:“去試試?”
顏衡麻溜地抱起衣服不見了。
待到重新見到她時,梁蕭連眼睛都忘了眨。
布料色澤光亮,錦紋绮麗,美若雲霞,穿在顏衡身上非但不顯得太過花哨,反而為她奪目的容貌錦上添花。
梁蕭呼吸一滞,好半晌才後知後覺地眨了眨眼。
心跳驟然加快,有什麽東西正在破土而出。
顏衡換上這一身名貴的衣服倒是端莊了許多,步子放小了些,更顯得姿态袅娜,楚楚動人。
她緩慢地挪到梁蕭面前轉了個圈,期待地問道:“好看嗎殿下?”
梁蕭喝了口茶,勉強鎮定下來:“好看。”
顏衡提着裙子在梁蕭身邊坐下,發間的簪子流蘇輕輕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一下一下,敲在梁蕭心上。
顏衡對身上的衣服簡直愛不釋手,坐了沒多久,又起身跑到鏡子前,好一番自賞。
“之前尚衣司的姑姑來送衣服時,”梁蕭緩緩開口,“曾提起自己在珠寶庫見過和千毒盒一樣的盒子。”
一聽梁蕭提起正事,顏衡放下鏡子:“一模一樣?”
梁蕭:“正是。”
顏衡思索道:“這盒子只在妖市上售賣,必然是兇手買來的。”
梁蕭:“可若是放了毒針的盒子,又如何能歸進珠寶庫?”
顏衡道:“當日堂倌說那緣心買走了兩個盒子,其中一個是空的,說不定就是在庫房裏這個。”
梁蕭贊同道:“不錯,本宮也是這般認為的。待從妖市回來後,本宮尋個由頭去查一查。”
兩人第二日一早用了膳,換上輕便的衣裳,便直奔妖市而去。
既然那畫是機關,那說不定靈機閣會售賣,因此二人沒再別的店裏多停留,馬不停蹄地前往靈機閣。
這堂倌換了妖怪,瞧見兩個生面孔,坐在廳裏笑問:“二位姑娘想買什麽?”
顏衡走上前:“勞駕,打聽個物件。”
堂倌是只山羊,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道:“姑娘要問什麽物件?”
梁蕭在一旁講那畫描述一番,兩人用期待的目光盯着堂倌,希望能得到想聽的答案。
誰料堂倌搖搖頭:“本店不曾賣出過什麽能裝妖術的畫。”
這話恍如一道驚天霹靂,兩人登時愣在了原地。
連靈機閣這樣專門售賣機關的店鋪都不曾賣出,那畫又是從哪裏來的?
“那你可曾見過或聽過這種機關?”顏衡懷着一絲希冀問道。
堂倌依舊可惜地搖了搖頭:“不曾。”
梁蕭的唇抿成一條線,顏衡還想再問些什麽,被她拽着手腕離開了。
兩人沉默着回到了梁蕭的府裏,月華頗為驚訝:“殿下和姑娘怎麽這麽快——”
話還沒問完,梁蕭就揮手打斷了她:“先下去吧。”
月華瞧了瞧二人的臉色,識趣地退下,臨走前還帶上了門。
顏衡小聲安慰道:“殿下,總還有別的線索的。”
梁蕭一手撐在桌上揉着眉心,閉眼不語。
顏衡輕手輕腳地為她到了杯茶,又不敢再開口勸些什麽,只好默默坐在一邊。
半晌,梁蕭深吸一口氣:“你說得有理,總還會有別的線索。”
她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只是最近一路查下來太順利了,還不曾出現現在這樣的狀況,一時有些……”
後面的話未盡,顏衡也知道其中意思。
之前的線索好似商量好了一樣,調查太容易了,以至于她們都忘了,這是一樁已經塵封十一年的舊案。
總有線索會被掩埋在過往的歲月中,然後慢慢消逝,再也找不到痕跡。
梁蕭閉眼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只要兇手還在,那一定會露出馬腳。”
待到睜開眼時,桌子上出現了一團毛球。
一團……會動的毛球。
那毛球被人變成了狐貍的樣子,正搖着尾巴向梁蕭蹦跶。
梁蕭原本疲憊的表情被驚喜取而代之,她小心翼翼地将狐貍毛球捧在手裏,那毛球還不足人的手掌大,叫她心都化了。
顏衡撐着頭笑道:“可愛吧?”
梁蕭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表情太過忘形,她忙正了正神色,調侃道:“比某只笨狐貍可愛一點。”
顏衡聞言立馬炸毛:“這可是按照我的樣子做的,用的還是我的尾巴毛呢!”話語間滿滿的委屈。
梁蕭心情大好:“這小毛球多乖,不像某只狐貍,咋咋呼呼的。”
顏衡輕哼一聲,扭過頭不理她。
梁蕭眼見小狐貍生氣,清了清嗓子道:“顏姑娘……生氣了?”
顏衡從嘴裏擠出兩個字:“不敢。”
末了,她還補了一句:“以後殿下就和那毛球狐貍玩吧。”
梁蕭輕笑一聲:“吃一個小毛球的醋?”
顏衡瞬間惱羞成怒:“我才沒有!”她面上漲得通紅,起身飛似的跑了。
梁蕭撓了撓手裏的毛球狐貍,可惜的是,施法的人跑了,這狐貍上的術法也失效,動不了了。
但梁蕭心中的陰翳被一掃而空,她将小狐貍放在床頭的妝盒裏,将鎖扣鎖上,再如視珍寶地放回櫃裏。
月晝在此時提着裙子跑進來,喘着粗氣道:“殿下,找到觀真法師了!”
顏衡揪了一把院裏的野花,憤憤地扯着上面的花瓣。
吃醋?笑話,她怎麽可能吃醋!
可是心裏那酸酸的感覺一陣一陣的上湧,叫她難以忽視。
難不成……她真吃了那個毛球狐貍的醋?
被扯碎的花瓣慘兮兮地落在地上,花姿進來,看到這場景,忍不住驚訝道:“姑娘遇到什麽煩心事了?”
顏衡嘆了口氣:“沒什麽。”
若花姿知道她吃一個毛球的醋,那豈不是丢人丢到流雲山啦?
花姿聞言只好點點頭,去忙活別的了。
入了夜,顏秋難得主動向顏衡傳音,一開口便神神秘秘地問她:“你猜我去漠北幹什麽了?”
顏衡默默翻了個白眼:“我怎麽知道。”
顏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你這丫頭,一點都不了解你親愛的哥哥。”
顏衡又翻了個白眼:“所以你去幹什麽了?”
顏秋嘿嘿一笑:“找顏料。”
”顏料?你找這個做什麽?”這可稀奇,顏秋雖然會作畫,但是個耐不住性子的主,很難畫完一幅畫。
顏秋接着道:“你記不記得我在你的乾坤袋裏放了一本書?”
“記得啊,你那本書還幫了我大忙呢。”顏秋說的那本書,便是記載了世間各種千奇百怪機巧的書。
“你看過?”這下輪到顏秋驚奇了,顏衡也是個坐不住的,從小就不愛看那些晦澀難懂的書。
顏衡懶懶道:“翻過一次。”
顏秋:“那你知不知道,上面記載了一種機關,是一幅畫,能藏妖術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