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線索
線索
日光透過紙糊的窗戶照在床上,梁蕭熱得翻了個身,一伸手卻摸到了什麽東西。
毛茸茸的,手感像是動物的皮毛。
梁蕭一個激靈坐起來。
只見顏衡的大狐貍尾巴露了出來,此刻張牙舞爪地盤在梁蕭腿上,腦袋上也冒出一雙狐耳,看上去軟乎極了。
梁蕭頭痛欲裂,一夜宿醉,竟然和顏衡睡在一張床上。
也不知怎麽就和這狐貍一見如故,叫她放下戒備敞開懷,甚至如此失态。
忽地想起小時候,那時顏衡還是原形,她們也日日夜夜都待在一起。
狐貍陪她吃飯,陪她蕩秋千,陪她抓蝴蝶……
即使只有很短暫的一個月,梁蕭想起來,也依然覺得心裏被某些東西填滿了。
這樣一想,其實她們早就在一張床上睡過覺了。
大概就是因為小時候曾親密無間地待在一起,所以才會對這只笨狐貍不設防吧。
梁蕭上手推了推顏衡:“起床了。”
顏衡不滿地翻個身道:“娘親,讓我再睡會兒。”
梁蕭不禁啞然,合着是喝醉了把這兒當成自己家了。
九年,顏衡為了找她已經離家九年了,還是要盡快找到觀真法師的下落,好把情絲扣取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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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蕭把顏衡那大尾巴從自己腿上拿開,起身下床,替顏衡理了理被子,而後輕手輕腳地離開。
顏衡醒時已是日上三竿,花姿來催了好幾遍,她才不情不願地起來。
枕邊殘留了一絲蓮花的香味,昨夜的記憶瞬間闖入腦海。
她記得……昨天晚上好像強行把梁蕭帶到自己床上,一起睡了一覺……
一抹難以察覺的紅暈爬上耳廓,雖說以前也陪她睡過,可這還是第一次以人形和她在一張床上躺着。
她不自然地摸了摸頭發,這才發現因為喝了酒,自己的尾巴耳朵全露了出來。
還好花姿沒有推門,只是站在外面喊她,不然這會兒她大抵已經被趕出去,或者關起來被捉妖師帶走剖丹。
梳發時,花姿的表情有點奇怪。
顏衡疑惑道:“你怎麽這副表情?昨夜沒休息好?”
花姿搖搖頭,結結巴巴地說:“我早上瞧見,公主,公主從您屋裏出來……”
顏衡輕咳一聲道:“昨夜,昨夜我們聊了些詩詞歌賦。”
花姿:“公主早上瞧見我,叫我別進屋喊您,讓您好好休息呢。”
顏衡看着鏡子聽到這話,面上一愣。
原來是梁蕭特意叮囑了不讓人進來,她想的真周到。
花姿簪好釵,扶着顏衡起來:“公主還吩咐我,等您起了就去趟攬華殿。”
攬華殿就是如今梁蕭的居所,離顏衡的住處覓芳閣有些距離,她頂着日頭走到時,額上冒了一層汗。
剛推門進去,她就倒杯茶飲了一大口:“殿下一大早地喊我過來,有什麽事?”
“一大早?”梁蕭嘲諷一聲:“現在可是巳時。”
顏衡臉皮頗厚:“昨夜睡得晚,我起晚些也是正常。”
梁蕭沒接她的話頭,反而拿了幅畫過來。
畫上的人正是梁蕭今早畫的國師元德。
顏衡接過瞧了瞧:“這國師長得倒像個玉面書生。”
“國師是修行之人,容顏常駐也是正常。”梁蕭卷了畫,“何時能再去妖市?”
“唔……就今日吧,殿下等我回去找鑰匙。”
梁蕭點點頭:“晚上去吧,白日裏你一整天不現身,易惹人懷疑。”
顏衡道:“殿下說的是,我那幻術只能維持在屋子裏,這後宮人人多疑,別叫人抓了把柄。”
梁蕭起身又去自己的妝奁裏拿了東西過來,遞到顏衡面前:“機關盒子的價錢,夠不夠抵?”
顏衡接過那東西,是對兒晶瑩圓潤的東珠耳環。
顏衡把耳墜拿在手裏:“我沒有耳洞,殿下給我這個,豈不浪費了?”
“就是瞧你沒有耳洞才給你的,不然你帶出去,定然要被定罪的。”梁蕭語氣淡然,“東珠尊貴,只有皇後和太後才能佩戴,父皇念着本宮,所以才給我也打了一副。”
“那我收着,萬一叫人發現了怎麽辦?”顏衡好奇道。
“先在本宮這裏放着,等摘了情絲扣離宮以後,你把這個帶走就是了。”梁蕭端着茶,吹了吹茶上的浮沫。
顏衡雙手一拍:“也是個法子。”
梁蕭略一點頭:“回去吧,晚上本宮再去找你。”
入了夜,兩人坐在石凳上,顏衡依舊将梁蕭變成和她一樣的狐妖,随後兩人進了妖市。
這次目标明确,二人直奔“靈機閣”。
那堂倌記性果真不錯,瞧見二人進了店還主動打了聲招呼。
“二位客官今天來買點什麽?”
梁蕭把畫遞給他:“認得這人嗎?能想起來十一年前是不是他買走了兩個千毒盒?”
堂倌接過畫打開,端詳了一陣,緩緩道:“是他。”
“當日這客官買走兩個千毒盒,所以我略有印象,只是想不起來具體容貌,二位帶着畫,我一瞧他唇下這顆痣,便想起來了。”
顏衡驚喜道:“當真是他?”
“是他,錯不了。”堂倌肯定道。
兩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裏讀出了喜悅。
梁蕭收了畫,又給堂倌遞了一袋銀子:“多謝,還望莫要對別人提起此事。”
堂倌笑眯眯地接過錢袋掂了掂:“客官放心,我們辦事都有規矩,絕不會給您說出去。”
顏衡和梁蕭拾級而下,停在店門口,顏衡問道:“如今雖有堂倌的指證,可我們沒辦法證明國師的盒子就是用來害了娘娘。”
梁蕭自有此顧慮,她蹙眉道:“不錯,我們還得找找別的線索。”
顏衡點點頭:“既然此事已經結了,那殿下要不要随我在妖市裏逛逛?”
梁蕭正在猶豫,忽然有只手搭上了她的肩。
“美人兒,喝不喝酒?”身後傳來一道嘶啞難聽的男聲,還帶着醉意。
不等梁蕭回頭,顏衡已經一腳踹了上去:“我呸!也不看看你什麽貨色,敢碰我家姑娘?”
那醉鬼一個不穩,一屁股坐在地上,顯然被顏衡的舉動惹怒,氣沖沖地坐起來,還沒還手,又被人從後面踹翻在地。
“想動小爺的人,膽子真肥。”
人影變得清晰,顏衡一個激動撲了上去,差點把顏秋撞倒在地。
“老狐貍,你怎麽來了!”
顏秋把人從身上拽下來:“堂妹今日想逛便來了,沒想到遠遠地就看見你們。這位是——”
“這位就是情絲扣的主人。”顏衡把梁蕭拉到顏秋面前介紹,“這是我哥哥,顏秋。”
顏秋略一行禮:“見過姑娘。”
顏衡早将情絲扣摘不下來的原委告知顏秋,因而他見到梁蕭并不驚奇。
“閣下有禮。”梁蕭點點頭,衣角忽然被個小姑娘抓住。
“漂亮姐姐!”
是個瞧上去七八歲的小姑娘,和顏衡有幾分相似,但比她可愛許多。
“這是我堂妹,洛歆。”顏衡摸了摸洛歆的頭發。
地上被忽略的酒鬼:感覺自己好沒尊嚴。
他跌跌撞撞地站起來似乎還想找什麽麻煩,顏秋把手指掰得咔咔響,于是他一溜煙跑了。
顏秋攬過自己的妹妹:“走,請你們吃飯去。”
顏衡掙紮着想要從他手底下出來:“我們晚上吃過——”
梁蕭掐斷了她的話頭:“那就吃一頓吧。”
顏衡驚訝地扭頭問:“梁姑娘您晚上沒吃飽。”
耳邊飄來一句不鹹不淡的“嗯”。
顏秋尋了一家最紅火的酒樓,一上來就點了好幾個招牌菜,看得顏衡肉疼。
都是錢啊……
她戳了戳顏秋:“點幾個不辣的。”
顏秋了然。
“宮裏待的怎麽樣?最近有人為難你嗎?”顏秋一邊給四人倒茶一邊問道。
“沒有沒有,有梁姑娘幫襯,哪有人敢欺負我。”
這話不假,那日梁蕭把顏衡從瑜貴妃手裏救走的事情第二日就傳遍後宮,大家便都不敢再招惹她,誰知道她的靠山到底是不是永安公主?萬一真把公主惹毛了,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顏秋聞言放了心,敲了敲顏衡的腦袋,笑眯眯對梁蕭道:“勞煩姑娘照顧我妹妹,她沒什麽別的優點,還有就是這兒啊不太好使。”
一邊說着,他一邊用手點了點太陽穴的位置。
于是他被顏衡一腳踹翻了。
回了宮顏衡還哼着歌兒,顯然心情極好。
“這麽開心?”兩人坐在顏衡殿裏的小石桌前,梁蕭随口問道。
顏衡:“當然,上次見到我那倒黴哥哥還是過年的時候呢。”
梁蕭點頭不語,她猜到顏衡想自己的親人,因而才答應顏秋吃了頓便飯。
顏衡那腦袋自然猜不到梁蕭是為了纾解她的想家之情,這廂還沉浸在喜悅裏。
“後面線索該怎麽辦呢?總不能拿着盒子去找國師對峙吧?”顏衡斂了心神,開始擔憂起大事。
“本宮先找找別的線索,你就在宮裏好好休息。”梁蕭道。
顏衡點點頭:“凡是我能幫上忙的,殿下盡管吩咐。”
若蓮妃真的是半妖,那麽便與自己同族,這件事情說什麽她也要幫忙,總不能叫同族的人受了委屈。
妖怪幫妖怪,天經地義。
顏衡對外宣稱自己的病好了,于是陳婕妤幾個又來找她聊天,這些妃嫔待在宮裏太憋悶,難得碰上幾個能說得上話的知心人。
“你們聽說了沒,皇上想去行宮外的林子裏打獵呢。”婉美人手裏抓了把瓜子道。
“秋天不是還有秋獵嗎?”周貴人接了句。
原先周貴人抱病,顏衡一直沒見着她,後來她也來了行宮,于是便加入了這幾人的“小團體”。
“誰知道呢,打獵這種體力活兒跟咱們都沒關系,去了玩一玩也不錯。”張淑儀捏着糕點道。
“顏美人,你到時候去不去?”陳婕妤一扭頭,對上顏衡放光的眼睛,覺得這問題不問也罷。
“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