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流民
流民
古圓從震驚失語的狀态中回過神來，連忙彎腰扶他：“老人家，你這是幹什麽？”
豈料，老人被她的動作吓了一跳，受寵若驚般，“餘身微茫，豈敢勞神女屈尊……”說着不僅沒有起來，還往後退，像是不敢讓她觸碰到自己邋遢的身體，但因為久餓無力，一不小心歪到了地上。
“……”古圓立刻頓住了。
老人可是很脆弱的，經不起摔，既然他不想被自己扶，自己還是不要貿然動人家了，好在他本來就是跪在地上，歪了一下應該沒有摔厲害……不過他為什麽要跪自己啊？？
古圓真是滿腦子問號。
而且對方剛才說的一兩句不完整的話，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聽錯了，完全不明白！
這個老人看起來已經好久沒有喝水的樣子，大約還餓肚子，出現在破草屋裏，難道是被家人棄養了？
她聯想到之前那個詭異的聲音，“快要餓死的可憐人”，難道指的就是這個老人嗎？
反應過來之後她心裏就是一氣。
我靠，救人就救人，系統不能自己把粥送來嗎？竟然把她搞過來，吓死人了！
古圓也不想追究這個老人是誰了為什麽出現在這裏了，只想趕緊回醫院，她媽媽還需要她陪護呢，她可不能出什麽意外！
在她心中慌得一批的時候，老人已經慢慢撐起身體，又跪在了古圓面前，雖然很虛弱，但是努力挺直腰，仰頭看着她，那目光像是看着救命稻草一樣。
古圓：“……”受不了了，太詭異了！
她趕緊把手上拎着的白粥遞過去，生怕吓到人，還放輕了聲音，“老人家，給，這是食物。”
老人渾濁的雙眼立刻流出了淚水，一邊顫巍巍地伸出幹枯髒污的雙手來接，一邊顫抖着說：“神女慈悲，應餘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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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圓覺得一定是自己聽錯了，聽錯了！
正要遞到老人手裏，卻頓了下，她突然發現老人的衣服竟然是斜襟的，雖然髒兮兮，皺巴巴，還破了，但好像，真的是古代的衣服款式……
我的媽，那該死的系統到底是那把她弄到哪裏來了？！
古圓強自鎮定，問老人：“您有碗嗎？或者其他的……容器，我給您倒出來。”
不确定是哪個朝代，還是不要把塑料袋、紙盒之類的東西留下吧。
老人收回手，在身側漆黑的地上摸索一陣，摸出一個髒兮兮缺了口的陶罐，雙手舉起來。
古圓看見這衛生堪憂的陶罐，呆滞了下，但是看老人這條件估計也沒有別的東西能裝了，就默默解開之前打好的結，把裏面的白粥倒出來。
老人跪在地上，雙手高舉，仰頭看着神女手中帶着香味的濃稠白米粥流淌而出，慢慢填滿自己的陶罐。
那目光驚訝、喜悅、感激，激動地像是獲得了神賜的瓊漿玉露。
古圓也是怕浪費，小心翼翼把白粥倒出來，确保一粒不剩地倒進了老人陶罐中，才松了口氣，“好了，就這麽多了，希望能幫到您。”
“神女賜福，吾心永銘。”老人感激落淚，語氣哽咽。
古圓不管他說什麽了，她只想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但是現在她要怎麽回去？？她還能回去嗎？？
正在她一邊綁着垃圾袋一邊忐忑的時候，老人小心翼翼、十分珍惜地把陶罐放到地上，然後從懷中拿出一個東西，雙手朝她奉上，“吾僅餘一財，以此求命，竟得神跡，幸甚矣。”
古圓瞥過去一眼，月光下只見那東西烏漆抹黑的，形狀奇怪，前所未見。
咦，什麽東西，為什麽要給她？
她不要。
古圓開始呼喚那個詭異的系統。
她在心裏默念着：系統讓我回去讓我回去！
但是系統沒有反應，而眼前的老人還在雙手捧着那個奇怪的東西高舉，請求她收下。
古圓不接，“老人家，我把粥給你是為了不浪費，你不用給我東西的。”
她出身農村，小時候也是跟着下田種過水稻的，對“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深有體會，所以特別不舍得浪費食物。
現在既沒有浪費，又能幫助到人，她感到很開心，所以不需要報酬的——雖然以她的目光，根本看不出來這個東西算什麽報酬。
老人卻很堅持，“吾厚顏以一幣求食，如願以償，不可食言。”
古圓還是拒絕，“真的不要。”
就像她不敢把不該出現這個時代的塑料袋、包裝盒留在這裏一樣，她也不敢把這裏的東西随便帶回自己的時代。
而且這真的沒有什麽啊，就一份粥……
她已經有點慌了，心裏繼續叫着系統：不要坑我啊，快讓我回去！
老人見她不收，也變得急切起來，捧着東西朝她膝行一步，努力腰背挺直，帶着一種信念般的堅持，眼中又快落下眼淚了，“餘雖凡芥，不敢欺瞞于蒼天，神女若不收，餘心不安，俯仰有愧！”
古圓見他這樣，真怕他一個激動又把自己給摔了，忙道：“好好，我收，老人家，你別激動啊。”
老人眼睛一亮，立刻跪端正，又把手中的東西高舉呈到她面前。
古圓：……這個姿态好像上供啊！
她默默伸手把那個黑漆漆的東西拿起來，入手微沉，頗有分量，帶着一種金屬的冷意。
而就在這時，系統的聲音終于又在她腦海中響起來——
【凡有所助，必有所得。】
古圓一愣，沒來得及疑惑，一陣白光又将她籠罩，她不禁閉上了眼睛。
再一睜眼，老人、破屋都不見了，眼前又是熟悉的明亮幹淨的醫院病房，比之前那個黑乎乎的破屋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古圓猛地松了一口氣。
她後怕不已，這才知道自己剛才冒了一次多大的險。
來歷不明的系統，莫名其妙的請求，這不是恐怖片經典套路嗎？而她傻傻地答應了，就是作死主角啊！萬一系統使壞，她就倒黴了！
她暗暗告誡自己，下次可不能這麽大意了！
古圓不由罵了兩句系統。但是系統安安靜靜，沒有任何反應。
已經離開了？她心道，離開也好，這種事情太詭異了，不要再發生了！
她吐了口氣，冷靜下來，先是心滿意足地把垃圾扔了，然後回來琢磨了一下手上的東西，晚上光線不好，也看不出什麽來，她随手扯了兩張紙巾包着，先放進床底下的行李箱子裏。
仔細想想，剛才的一切雖然挺詭異，但結果是好的，符合她不浪費糧食的初衷。
而且這麽簡單救了一個老人，也算做好事了……
精神一放松，她終于困了。
古圓把凳子輕輕挪到病床邊，看了看昏睡中的媽媽，然後打了個困倦的哈欠，趴在媽媽床邊，準備這麽對付一晚。
——希望媽媽明天好起來！
……
眼前白光斂去，神女如來時一般神秘離去。
老人心中更加敬畏，再次俯身跪謝，然後才捧着頗有分量的陶罐顫巍巍地站起來，在昏暗的光線中朝草屋的另一個角落走去。
那裏，有一個瘦弱伶仃的小孩子，蜷縮在地上，只有一團小小的黑影子，同樣髒兮兮的，已經餓得奄奄一息。
“孩子，你命不該絕。”
老人捧着陶罐蹲在小孩面前，熱淚縱橫，“吾之祈求，上達蒼天，神女親來送食，至美至柔，至聖至潔，你可曾看見？”
小孩慢慢地點頭，睜着因為瘦弱而顯得格外大的眼睛，眼裏亮晶晶的。
老人吃力地扶他起來，“神女垂憐你我爺孫二人，賜下此等珍貴的白米粥，何等慷慨也……”
饑餓多日的爺孫二人，感恩激動過後，雙手顫抖地分着吃完了這碗彌足珍貴的白粥，得以活下去。
他們是跟着人群逃避戰亂的流民，因大災之年，缺水少食，路上不知死了多少人，爺孫二人老的老幼的幼，饑餓多日無力，也漸漸落下，不得已尋一草屋蔽身，原本已是等死，老人卻不甘心，摸着最後一枚錢幣祈求上蒼，竟得回應。
喝完粥，恢複了些許力氣，老人借着月光在地上描繪神女的容貌穿着，相差甚遠，但神韻獨具。
童言無忌，孩子看着畫像道：“神女衣發輕便，玉肌雪膚，且平易近人，不如傳說中雲鬓高挽，華衣累贅，可遠觀不可親近。”
老人稍作沉思，點頭道：“世人未見神女真容，憑空臆測。”
随後令稚童跪拜神女像，感謝她賜下食物，救命之恩。
孩子乖巧磕了頭，天真地問：“祖父，神女明日會否再來，賜下美食？”
老人聞言，不贊同地皺眉，“神女仁慈，你我豈可生出貪心，束手等食，不勞而得？”
孩子頓時羞愧垂首，“祖父，我錯了。”
又對着神女的畫像磕頭，“神女莫怪。”
老人見此，暗暗點頭，此子知錯可改，可造之材。有這等奇遇，必是天意，将來或有成就非凡。
于是肅然道：“普天之下，流民萬千，餓殍遍地，神女唯獨憐憫你我。孩子，可見你是天命之人，萬不可辜負神女恩惠，不僅要活下去，日後更要成為經天緯地之大丈夫，成就一番偉業！”
孩子神色一震，雖年幼但也聽懂了，心怦怦跳起來，一股熱血在心中沸騰。
——吾乃神女眷顧，不凡之人，将來必成豐功偉績！
小男孩看着月光下的神女像，覺得她是那麽美麗潔淨，親切溫柔。
他堅定了心中的信念。
“祖父，明日我們去向何方？”
“王國已滅，流徙千裏，與其奔波疲命，不如前往上國都城。孩子，随我到那風雲之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