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1)
“芳子, 聽說了嗎?陶燃被你爸爸抓去軍事法庭上審判了!”
電話裏傳來友人八卦的議論, 坐在梳妝臺前化妝的佐藤芳子一頓, 随即繼續手中的步驟,漫不經心地問:“我父親好好的抓他幹什麽?”
“你是不知道啊!陶燃為了研究解藥簡直是走火入魔了,居然主動給自己注射藍血病毒!你說他是不是瘋了?”
鏡子中的女人神色難辨:“竟然還有這種事?那……他現在怎麽樣了?”
“你說陶燃啊?當然是被陸将軍救出去了。不得不說啊, 那女人真是好手段,居然想到利用民衆的輿論給你父親他們施壓,最後只能是不了了之。不過話又說回來,你父親這是怎麽了?之前不是聽說他也很看好陶燃的嗎?”
友人嘴上雖然八卦着, 心裏其實也明白。
再看好又有什麽用?反正陶燃也不會成為佐藤家的女婿。
佐藤芳子沒答話,終于描好了妝容, 将化妝盒一關, 淡淡說:“我早就放棄陶燃了, 你也別跟我提他了。”
這話其實也不是氣話。
佐藤芳子雖然平日裏嚣張跋扈, 嬌蠻難纏,可也不是沒有腦子的人。
她看得出來,陶燃與陸星微兩人很相愛, 既然如此那她又何必上前去自讨沒趣, 自取其辱呢?
雖說以她的性格, 想要的一定要弄到手,可是對于陶燃,她已經放下了。
友人沒想到她放手得這麽幹脆,原以為挑撥兩句,還能從佐藤芳子的嘴巴裏掏出什麽八卦來, 結果讨了個沒趣,只好讪讪地挂了通訊。
佐藤芳子起身下樓。
今天難得休息,她早跟朋友約好了要出門,一群朋友中有不少長得不錯的男人,她想着,天涯何處無芳草,陶燃頂多算個過客。
剛下樓梯,正要經過客廳出門,佐藤芳子忽然聽到客廳一角的書房內似乎有什麽響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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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父親回來了嗎?
近日軍部很忙,雖說她這樣軍工處的小喽啰的日程照舊,可上頭的長官們卻忙得腳不沾地。
都在為藍血病毒的肆虐收拾善後。
她疑惑地喃喃:“父親已經好久沒回家了,怎麽突然……”
“你說什麽?”書房內突然傳出一聲咆哮和砸桌面的悶響,吓得佐藤芳子腳下一軟,連忙扶住樓梯扶手,才不至于滑倒。
她驚愕地想,父親這是在跟誰說話?
在跟人通訊嗎?
猶豫了兩秒,她緩緩向前幾步,悄悄貼在門外,終端化作一只竊聽機器人,将書房內的一舉一動都掃描了出來。
書房內此時只有佐藤中将一個人,他雙手按在書桌上,正面無表情地站着。
佐藤芳子屏住呼吸,等着另一個人的發言。
沒想到下一秒,佐藤中将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你跟我吼什麽?我說過了,弄不死陶燃,一旦讓解藥順利推廣出去,你就只能給藍血病毒陪葬了。佐藤,你以為我是在跟你開玩笑嗎?”
明明是同一個人的聲音,卻比平時的佐藤更冰冷、更殘酷、更陰寒。
如果陸星微在這裏,肯定會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是K!
佐藤芳子雖然沒有直接跟K面對面接觸過,可也敏銳地察覺到——那不是她父親說話的語氣!
“……那是誰?”她難以置信。
不管是佐藤身上同時發出兩種聲音在對話,還是他們對話的內容,都令佐藤芳子全身發寒,如墜冰窖。
原來、原來父親也是藍血病毒肆虐的同謀之一嗎?
這麽說,難道他也已經感染了藍血病毒?
她望向一旁桌上父親喝過的玻璃水杯,咬了咬唇瓣,猶豫幾秒後,果斷地向自己的人工智能下達指令:提取基因進行掃描!
人工智能開始忠實地報告進度:
[正在提取基因。]
[正在分析基因,預計時長30秒。]
[基因分析已完成30%……40%……50%……]
數字跳動之間,佐藤芳子的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心中暗暗地祈禱着她的猜測不會成真。
[基因分析已完成90%……]
就差最後幾秒的瞬間,耳後突然傳來開門的輕響。佐藤芳子頓時汗毛倒豎,背脊發寒的同時,猛然間一股力量重重地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提起來,用力地按在了牆面上。
“唔……父……父親……”她痛苦地揪緊了五官,雙手十指徒勞地摳着幾乎要掐斷脖子的桎梏大手。
“你想要對我女兒做什麽!”身後傳來佐藤痛苦的大喊,他滿臉冷汗,表情看起來全是痛苦,簡直比佐藤芳子好不到哪裏去。
可他的身體不受他自己的控制,K完全得到了他身體的掌控權。
只要K想,就算直接親手殺死他,佐藤也無力反抗。
K毫不憐香惜玉,将佐藤芳子按在牆上,冷笑說:“你自己沒注意到嗎?連你的親生女兒都開始懷疑你了,居然要掃描你的基因。佐藤,這就是你的好女兒啊!”
“我女兒什麽都不知道,她完全不知道內情,求求你,求求你放過她吧!”
“放過她?”K動了動五指,扭着脖子盯着佐藤芳子抵在牆上憋得通紅的側臉,說,“你傻我可不傻,她剛才在掃描你的基因,結果不用多說,如果這份結果被軍方其他人知道了,你的未來前程可就完了。”
佐藤痛苦地保證:“不會的,我女兒絕對不會的!”
K連他的半個字也不信。
但也沒有殺死佐藤芳子的意思,手上的力道一收,她立刻從牆上跌落下來,摔坐在地上,猛力嗆咳着。
K冷眼看着。
老佐藤對他來說,是一枚非常好用的棋子,他可沒打算因為自己一時痛快,就毀掉佐藤這條內線。
但,他女兒也的确是個禍患。
老佐藤這枚暗棋的身份還沒到能暴露的時候,他還需要他為自己做更多的事情。
想到這裏,K蹲下身,伸出手将佐藤芳子的下巴勾了起來,冷冷打量。
這個女人,他認識。
雖然沒有親眼見過她,但曾經從其他藍血病毒感染者的口中聽說過她。
原來面前這小姑娘,還公開跟陸星微搶過男人。
想到那一對屢屢破壞他好事的小情侶,K不禁咬牙切齒。
總是這樣,每當他以為自己勝券在握的時候,陸星微和她那個小男朋友,總有辦法在瞬間翻盤,令他全然措手不及。
之前域外的大戰是這樣,眼下藍血病毒也是這樣。
此時他手中接觸到的細嫩皮膚正在狠狠顫抖着,描畫着精致妝容的臉上滿是恐懼與痛苦,全然沒有傳言中的嚣張跋扈。
他不禁想,或許這個小姑娘也有利用一下的價值。
“你在害怕我?”他睜大眼睛盯着她的雙眼。
佐藤芳子努力沉下濃重的呼吸,可是心底的恐懼猶如蘇醒的猛獸,根本不受她的控制。
她的雙唇顫抖得根本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K并不在意她的無言,慢慢說:“我知道你,你喜歡陶燃是吧?很讨厭陸星微對嗎?盡管承認吧……我也很讨厭他們。我們難道不是同一陣營的嗎?你來跟我合作,我們一起對付陸星微,怎麽樣?”
佐藤芳子眼中早已經蓄滿了淚水。
眼前的人明明是她的父親,卻說出了陌生到令她恐懼的話來。
“這樣一來,陶燃失去了陸星微,失去了□□,他只能選擇你,更遲早會是你的人。怎麽樣,這個提議是不是很有趣?”
“不。”
佐藤芳子咬緊牙根,繃緊了蒼白的滿是淚痕的臉,脖子上指痕清晰,卻堅決地吐出拒絕的話來。
她用力說:“我曾經是想讓陶燃喜歡我沒錯,可我知道,就算沒有陸星微,我和他也不可能了。我不可能和他在一起,我更不可能幫你對付他們!你這個怪物!瘋子!魔鬼……”
話沒說完,她就被K一巴掌掴得掀翻在地。
屬于老佐藤的臉色猙獰到可怕,仿佛被她的怒吼觸動了逆鱗,冷酷說:“這可由不得你!”
說着,他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已經變成藍色的血液在指尖滾動着。
他一步一步,慢慢走向佐藤芳子。
“你、你想幹什麽!”
K冷笑:“別害怕,只是把你變成跟你父親一樣而已。”
佐藤芳子痛苦地搖頭,一邊狼狽地想後退。可K一把抓住了她的腳踝,用力一拉,擡起右手就抓住了她的臉。
不知何時變得尖利的指甲直接刺入她的臉頰,一劃,在她的臉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鮮紅血痕。
深藍色的血液滴落進猩紅的傷口,如同嗜血的小蟲聞到了血腥味,迫不及待地往她的皮肉裏鑽。
佐藤芳子發出一聲慘厲的尖叫,終于經受不住打擊,昏厥了過去。
……
“轟隆隆——”
“嘩啦啦啦——”
電閃雷鳴,風雨交加。
佐藤芳子在一片時不時亮起閃電的黑暗中幽然醒轉。
她深陷在柔軟的沙發中,狠狠地打了個冷顫。
在她以為自己剛才不過是經歷了一連串的噩夢時,脖子上與身上的抽痛終于姍姍來遲,敲響了她的痛覺神經。
她倒吸了一口涼氣,慢慢翻身坐起來。
“醒了?”
不遠處傳來父親的聲音,佐藤芳子下意識地恐懼輕顫,擡眼小心翼翼地望去,便看見坐在窗沿的父親。
他的眼神看起來憂傷而絕望,沒有了之前的殘酷銳利,只剩下無望的頹然。
她小心翼翼地試探問:“父親……?”
佐藤的腦袋動了動,垂下眼哀嘆一聲:“我本來不想把你牽扯進來。哎……我太無能了,保護不了你。”
他本來想着,就算他自己已經被控制,就算他犯下了不可饒恕、萬劫不複的罪行,至少他唯一的女兒還能幹幹淨淨、清清白白地活着。
可誰能想到,陰差陽錯,就讓芳子這麽發現了他和K之間的交易。
——或許根本稱不上是交易。
他幾乎快要忘記了,自己當初是怎麽染上藍血病毒的。
只知道這神奇的生物藥劑能起死回生,妙手回春。
人類的壽命就算已經從古時候的五六十歲延長到如今的一百八十歲,依舊太短了。而現代醫療雖然已經能夠攻克大多數的老年病症,卻依然存在許多令所有醫生都束手無策的絕症。
佐藤的年紀不算老,但病魔先一步找上了他。
為了能夠活下去,為了不再被病痛折磨,他與惡魔做了交易。
藍血病毒激發人體潛能的力量着實令他嘗到了甜頭,并為此歡欣不已。
可誰能想到,這只是它的第一階段。
随後K的控制、身體潛能的耗盡,各種噩耗接踵而至,他除了麻木地聽命于一個罪惡的異星人類将壞事做盡,幾乎已經無計可施。
走投無路,進退維谷。
現如今,老天還給了他最後一個噩耗。
佐藤芳子擡手摸了摸自己臉上的傷口,又低頭看着自己手腳上被蹭破的傷口。
雪白薄嫩的皮膚下,清晰可見藍色的血管。
她眼中垂下眼淚來。
“爸爸……我、我該怎麽辦?”她忍不住哭出聲音來,“我也會被K控制嗎?”
“不會的!”他猛然站起來,将一支透明的淡紅色藥劑試管塞進她的掌心裏,說,“這是陶燃制作出來的解藥。你立刻注射下去,我親眼見過藥效,一定能徹底消滅你體內的藍血病毒的!”
當初在隔離病房,他發現陶燃在偷偷配制解藥時,就偷偷自己保存下兩份,一份想給自己注射,另一份以備不時之需。
可誰能想到,他已經被K的精神力控制過,就算有了解藥,也無法徹底消滅病毒。
藍血病毒已經深入骨髓,遍布全身……他已經回天乏術、藥石罔效了。
都是報應吧,他想。
他明明知道陸星微和陶燃是個什麽樣的人。
如果沒有他們兩人,太空軍、人類、地球都走不到今天。
可偏偏,他在K的控制下,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撓他們、打壓他們,無所不用其極地給他們設置各種障礙。
都是報應。
芳子眼眶通紅,顫抖着問:“父親……你将解藥給我,不會被K發現嗎?”
“他很快會發現的。”佐藤露出苦笑,“但是他不會知道是我給你的。”
佐藤芳子睜大眼睛:“為什麽?”
因為……
佐藤一頓,腦中泛起一陣抽疼,這是K每次即将控制他的身體時都會出現的身體自然排異反應。
“孩子,閉上眼睛。”佐藤忽然說道,同時左手不容拒絕地擋住了她的眼皮。
右手上納米材料凝聚成一支激光槍,幾乎是毫無猶疑地扣動了扳機。
一槍,無聲的一槍,就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激光槍威力巨大,打穿了他的太陽穴,同時也打穿了他身後的玻璃。
“啪”的一聲,玻璃碎了一地。
外面雷雨交加,電閃雷鳴。
寒風透過破窗吹進來,無聲的電光照亮了陰沉黑暗的室內,照亮了佐藤芳子抱住父親屍體的慘白的臉。
她的世界崩塌了。
唯一只記得佐藤死前在她耳邊的輕嘆:“我……愧對軍人誓言。”
……
陶燃拖着陸星微幾日纏綿,終究逃不過要面對現實。
兩人逍遙了兩天,第三日軍方傳來了一道令他們十分意外的消息——佐藤中将死了。
不是他殺,不是意外,居然是死于自殺。
更令他們費解的是,從他的身體上采集到的基因顯示,佐藤居然已經感染藍血病毒長達數月。
一算時間,差不多是今年年初,太空海盜最後一次向地球發動超強火力猛攻的時候。
鑒于佐藤生前也算是位高權重,軍部自然要為他安排葬禮。
陶燃與陸星微踏上太空堡壘的時候,太空葬禮已經快要進行到尾聲。
太空堡壘頂部有一片開闊的瞭望區域,在太空葬禮上,會将人的遺體放進一個特殊的太空艙。
将太空艙投放到太空中之後,艙內會自動點燃大火,将遺體一點點燒成骨灰,大火帶來的熱能就是太空艙的主要動力,供太空艙在宇宙中越飛越遠。
直到遺體燃料燒盡,太空艙會帶着骨灰慢慢化為虛無,飄散在浩瀚星海。或許成為流星,或許成為塵埃。
太空軍的将官們大多都會為自己在死後選擇這樣的葬禮。
生來為這片星空而戰,死後也想要永遠守護這裏。
瞭望區域幾乎已經沒什麽人了,只剩下佐藤芳子一個人,一身黑衣,如同一個精致但無靈魂的瓷娃娃,一動不動地望着太空艙消失的方向。
見狀,陸星微與陶燃對視一眼。
他們倆本來并不打算來,畢竟佐藤這人之前對他們說的話、做的事,都太令人惡心了。
可誰又能想到,那些事那些話居然都是在K的控制下說出來做出來的呢?
得知真相後,兩人百感交集。
“去嗎?”陶燃問。
“去吧。”陸星微說。
于是他們就來了。
只是沒想到來之後沒見着佐藤,反倒見着了個丢了魂一樣的佐藤芳子。
臉色憔悴又蒼白,全無當初敢跟陸星微對嗆時的嬌蠻張揚。
“你……還好吧?”陶燃忍不住問了一聲。
佐藤芳子像是被驚擾了一般,輕輕一顫,終于慢慢回過頭來。
視線落在陶燃臉上半晌,最後看向了陸星微。
陸星微說:“節哀順變。”
當然,他們誰都清楚,輕飄飄的這四個字,哪裏抵得了喪親之痛?
可此時此刻,除了這一句,他們又能說什麽呢?
佐藤芳子微微側過臉,臉上的傷口已經被醫療機器人修複,全無半點痕跡。
她朝他們露出手腕上早已經凝固的藍色血痕,忽然說:“多虧了陶燃的解藥,否則我或許連參加父親葬禮的資格都沒有。”
兩人一怔,正不知要怎麽回答,就見佐藤芳子從個人終端上提取出一塊泛着白光的虛拟芯片,托在掌心遞到他們面前:“如今我也沒有什麽能替父親向你們忏悔的,他受K的控制,肯定做了很多錯事。但願這塊芯片裏面的資料,能多多少少做一點補償。”
陸星微接過來,問:“這裏面是什麽?”
“我父親雖然被K控制後,不得不為他做事,但是也悄悄留了一點餘地。這塊芯片裏面是K已經控制的太空軍和其他三軍內部的人員名單。我稍稍看過一眼,從将官到校尉級別軍官,人數至少在三百人以上。”
這個數字實在太過龐大,陸星微一驚,頓時也顧不上其他,立刻讓星輝讀取名單。
名單打開,一長串的名字從藍光屏上跳了出來。
陸星微越看越心驚,因為光是太空軍的名單中,就有不少是她認識的高階軍官。
另外,除了這個名單,還有另外一張列表——潛在的可控制的人員名單。
如今藍血病毒的感染方式千奇百怪,幾乎可以說是無孔不入。
血液傳播是最簡單直接的方式,其次空氣、食物等方式也能夠傳播。
感染藍血病毒如此之簡單,因此很多人甚至是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就已經被感染。
等到意識到身體變化之時,說不定已經從第一階段發展到第二階段了。
這個名單上,更是觸目驚心。
陶燃在旁掃了一眼,突然指向其中一個名字——莉莉塔爾。
陸星微一下就變了臉色,飛快朝佐藤芳子道了一聲謝,立刻轉身聯絡艾丁,安排應對的舉措。
陶燃轉身前看見佐藤芳子如釋重負的表情,忍不住也道了一聲謝。
“謝謝你,如果沒有這個名單,或許到時候局勢真的就沒法控制了。”
佐藤芳子從前多希望陶燃能夠像現在這樣溫聲細語地跟她說話啊。可從前的她絕對料想不到,這一幕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出現。
她只能苦笑:“我說過了,我只希望替我父親贖罪,也希望他死後能得安息。”
……
莉莉塔爾被感染,這事令艾丁出了一身冷汗。
他當時正在地面軍部,得了陸星微的通知,立刻拔腿就往德爾塔部隊實驗室跑。
一路上他腦中閃過許多悲觀念頭,越想越傷心,等跑到實驗室外面的時候,簡直心如死灰。
一把抱住莉莉塔爾就眼淚汪汪:“你可千萬不能出事啊!你放心,我絕對會想盡辦法,就算給陶燃跪下,也一定拿到解藥讓你康複!”
德爾塔部隊還沒得到陸星微的通知,實驗室裏一個個目瞪口呆地看着“又間歇性發瘋”的艾丁。
黃莺誇張地瞪大眼:“這貨又吃錯什麽藥了?”
道蘭摸摸下巴:“發酒瘋?”
衆人贊同地點點頭,要不是發酒瘋,艾丁這貨暗戀莉莉塔爾這麽多年,也沒敢碰過人家一根手指頭,怎麽可能突然做出這種事情來?
羅傑斯一把拎起艾丁的後領,想要把他拉開,結果艾丁抱得死緊,根本拉不開。
“喂喂,差不多了啊!你想抱着咱們副隊到什麽時候?”
被艾丁緊緊抱在懷裏的莉莉塔爾沒有表情的撲克臉上浮現了一點點微不可見的驚訝,內心也正疑惑不解,緊接着她的人工智能就傳來了提示:[您收到一條來自陸星微中将的消息。]
她垂下眼,默不作聲地看完了信息。
終于明白艾丁為什麽會這樣。
僅僅只是感染,他居然就慌成這個樣子。
她輕嘆一聲,心底一個角落不自覺柔軟起來。
她擡手想拍拍他後背,猶豫了一下,想到眼下還在衆目睽睽之下,最後只是勾住他的衣領,淡淡說:“你想抱到什麽時候?”
随後,莉莉塔爾立刻被帶去了醫療室,采集血樣。
令人震驚的是,從莉莉塔爾身上采集到的血液居然依舊是鮮紅的。
談到身體上的變化,她感覺似乎視力聽力是比平時強一些,但是也沒有太大的變化。
她被感染了将近一個月的時間,卻完全不知道自己身體的異常。
“為什麽?為什麽她血液裏明明有藍血病毒,血卻依然是紅色的?”艾丁在通訊中盯着陶燃追問,都快把自己盯成了個鬥雞眼,別提有多緊張了。
此時陶燃與陸星微已經在返回地面的路上了。
陶燃已經接收到了莉莉塔爾的基因數據,正在快速比對、生成基因圖譜:“你別着急啊,我正在看。”
說着,陶燃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艾丁身後的莉莉塔爾:“或許,莉莉塔爾跟我一樣。”
跟他一樣?什麽意思?
艾丁正是頭腦發熱的時候,卻也并非完全沒有理智。
聽陶燃這麽一說,他頓時反應過來:“你當時的血液也沒有變成藍色?”
“是。”
于是他們兩人同時沉默下來。
他們都明白這或許意味着什麽。
之前因為陶燃基因異常的緣故,艾丁還在軍事法庭上被邱家兄妹拖着大鬧了一場,不可能想不明白其中的細節。
莉莉塔爾難道也有基因異常的問題?
幾分鐘後,終于分析完畢的基因圖譜給了他們一個明确的答案。
莉莉塔爾也擁有一段異常的、不同于地球人的基因組。
可為什麽?
為什麽會這樣?
陶燃的基因異常尚且還沒有定論,萬萬沒想到,居然又出現了第二個存在同樣情況的人。
這頭,陶燃與陸星微乘坐的星艦才剛落到地面機甲場,艾丁忽然就傳來了消息——莉莉塔爾有些不對勁。
按照程序,艾丁不得不将莉莉塔爾帶進隔離病房。但他也沒有離開,直接留在病房內就近照顧。
莉莉塔爾一手按住太陽穴,像是頭疼不已。
看得艾丁坐立難安,只盼着陶燃能長了翅膀,下一秒立刻出現在病房裏。
“怎麽辦?陶燃!怎麽辦!她開始頭痛了!”
這是即将發展到第二階段的一個信號。
根據佐藤芳子提供的芯片內容,一旦藍血病患發展到了第二階段,也就是大腦潛能被激發,産生特殊的精神力,從而使藍血人與藍血人之間能夠互相溝通、傳遞情報。而一旦到了這個時候,K就會第一時間控制她的精神與大腦。
——有佐藤的前車之鑒,藍血人一旦被K控制,就算注射了陶燃配制的解藥,也無濟于事!
陶燃與陸星微飛奔在趕往病房的路上。
此時此刻,他還真盼着自己能長出翅膀來。
長長的軍部走廊仿佛沒有盡頭。
兩個人用盡力氣奔跑,終于在幾分鐘後趕到。
陶燃甚至顧不上撫平氣息,立刻為莉莉塔爾注射解藥。
桃紅色的液體通過她纖細的手臂,被注射進身體。莉莉塔爾低頭揉額角的手慢慢地停了下來。
艾丁在她身邊蹲下來,屏住呼吸,緊張地等着下一秒會出現什麽。
究竟怎麽樣了?
解藥成功了嗎?成功消滅藍血病毒了嗎?
還是說……她已經被K成功控制了?
艾丁完全不敢去想那個可能性。
慢慢地,莉莉塔爾一點一點擡起頭來。目光掃過陸星微,掃過陶燃,最後落在艾丁臉上。
她努力露出一個微笑來:“感覺……好多了。”
這是……奏效的意思嗎?
艾丁不敢松懈,立刻轉頭盯着陶燃。
陶燃又采集到了新的血液,化驗分析之後,這才露出笑容來:“起效了。”
“呼——”艾丁長出一口氣,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
一邊說着,艾丁一邊擡手捂住眼睛笑。
陸星微擡眼望去,發現艾丁笑着笑着,一串眼淚就從指縫間掉了下來。
她能明白得知噩耗的那一刻,究竟會有多緊張多痛苦。于是她伸手拍了拍艾丁肩膀,故意笑着說:“至于嗎?吓成這個樣子?你現在不怕莉莉塔爾看到你的慫樣嫌棄你了?”
艾丁從前被特戰隊的人稱為“陸隊的小跟班”的同時,也有人說他是個別具特色的開心果。
別人逗人笑是講笑話耍幽默,艾丁這貨逗人開心一向是靠渾然天成的裝傻充愣的慫貨功夫。
艾丁這時候也不忘耍嘴皮子,他沒放下手,說:“該嫌棄早嫌棄了,自從我和她認識以來,她就沒少嫌棄我。”
莉莉塔爾弱弱地說:“我可什麽都沒說。”
艾丁順嘴就接口了:“是,你的确是什麽都沒說。可是當年你那個看垃圾的眼神,我這輩子也不會忘好不好?”
自從警報解除,氣氛頓時就活躍了起來。
陶燃也笑了,好奇問道:“你們怎麽認識的?就是在特戰隊嗎?”
可沒想到的是,聞言,艾丁與莉莉塔爾的臉色像是突然變了,紛紛各自撇開目光。
陸星微沒錯過他們奇怪的反應。
她不禁心中疑惑。
她當初進入特戰隊的時候,莉莉塔爾就已經是德爾塔的成員了。而艾丁比她還要早兩屆進入阿爾法部隊,當時他們的關系就是那副樣子了。
連莉莉塔爾跟前任特戰隊隊長告狀的事情,陸星微都還是從別人口中聽來的。
他們在進入特戰隊之前就認識嗎?
但看他們的反應,似乎是另有隐情。
艾丁苦笑了一聲:“抱歉啊陸隊,我和她之前……認識的事,是個秘密,我們發過誓,絕對不能提。”
不能說,反而令人更加好奇。
但陸星微不是會強人所難的人,了然地點點頭,說:“莉莉塔爾就先在這裏休息吧,但是……基因異常的事情,我覺得似乎沒那麽簡單。還是找機會先跟陶院長,還有大元帥聯絡一下,或許能夠找到症結所在。”
最重要的是,他們必須要弄清楚,陶燃與莉莉塔爾之間,到底有什麽樣的關聯,令他們的身上同時産生這種異常。
……
“莉莉塔爾副隊長現在沒事了吧?”通訊中,傳來大元帥溫潤的聲音。
陸星微點頭:“沒事了。但這件事的确太奇怪了,因此我必須向您彙報。至于詳細的細節——”
“知道了。你先到我的辦公室來,細節方面你當面說給我聽。”
陸星微應道:“是。”
挂掉通訊,她看向幾乎同時也結束了與陶院長通話的陶燃:“怎麽樣了?”
陶燃的表情有點奇怪,他遲疑地說:“我媽說……她在大元帥的辦公室等我。我爸也在。”
陸星微:“……?”
幾分鐘後,他們二人同時出現在了漢德曼邱的辦公室外。
辦公室的大門敞開着,在他們踏入的下一秒,無聲地關了起來。
辦公室中央的沙發上,漢德曼邱與陶劍相對而坐,而坐在陶劍身側的陶羅曼之正側着臉,似乎正在低頭拭淚。
毫無緣由地,陸星微感覺到不對勁,腳步下意識一停。
一側的陶燃立刻握緊她的手。
“你們來了啊。”漢德曼邱招呼了一句,“坐吧。正好也給我們點時間,看看要從何說起。”
“從何說起?您是指什麽?”陶燃費解地問。
漢德曼邱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當然是指你的基因異常的原因。”
從發現基因異常至今,陶羅曼之也沒有閑着。
她萬分确定陶燃是自己的親兒子,他的基因圖譜上也确切地顯示了他與她是母子關系。
她和陶劍都是基因毫無問題的地球人,根本不可能生出一個異星人來。
因此,她必須要為兒子的基因異常找到合理的解釋。
直到前不久,她從大元帥口中得到了莉莉塔爾也出現基因異常的消息。
她之前并不認識莉莉塔爾。
但大元帥知道。
漢德曼邱說:“莉莉塔爾是二十多年前那一場戰役中的幸存者。當年幾乎沒有幾個人活下來,就算僥幸逃脫的幾個人裏,也只有兩三個小孩子逃過一劫。莉莉塔爾,還有陸星微身邊跟着的秘書官艾丁,都經歷過當年的浩劫。”
“浩劫?什麽浩劫?”陸星微與陶燃兩個也就二十多歲的小年輕聽得滿頭霧水。
莉莉塔爾和艾丁也都是三十出頭不到四十歲的年紀,有什麽事情是他們經歷過,而陸星微陶燃卻一無所知的呢?
陶劍與漢德曼邱相視一眼,相繼露出了如同大年三十那晚一樣的苦笑。
“還是我來說吧。”陶劍輕嘆了一聲,看向陸星微,“這事正經算起來,要從一百六十多年前聯盟成立之前說起。”
陸星微下意識地正襟危坐。
她的直覺告訴她,即将有一個巨大的秘密,正在向她展露出冰山一角。
而這秘密,似乎與她有着脫不開的聯系。
“七百年前開始,人類就開始不斷對太空進行着探索,随後,人類不斷地在其他星系中發現、培養宜居星球,打算作為第二地球,發展為人類的殖民地。可是……地球經過數十億年的發展,人類也有着數千年的歷史,經過這麽多年的發展,想要移居新的星球,這件事的工程量實在太大了。”
“然而有很大一群人并不這麽想。他們覺得地球已經老邁,很多資源已經被開發完了,而新的星球一切都是全新的。他們想着人類既然要發展,就必須去蕪存菁。于是,他們選擇了一批所謂的‘精英’,然後毀掉了剩下的所有太空資料,毀掉了所有帶不走的太空機甲,就這麽堂而皇之地離開了。他們的所作所為,令地球上對太空的科技水平倒退了至少五十年。當初第一軍校太空系的教材,甚至都是教授們一點一點重新摸索描繪出來的。”
“直到二十五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