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陸星微一句有所保留的拭目以待，卻給了陶燃極大的鼓勵。
傻狍子連忙表忠心，主動表示自己不僅對激光武器有研究，還對機甲改造方面頗有心得。
然後被陸星微一句“好啊，這幾天多跟德爾塔隊交流吧”就給打發了。
陶燃興沖沖地領命而去。
他原本以為自己事後應該馬上會被送回地面，沒想到還能得到“幾天”的特赦，簡直比中了彩票還開心。
陶燃雀躍的身影消失在門板之後。
他一走，小小的套間內又恢複了往日的清冷寂靜。
陸星微的個人終端适時地提醒她有通訊請求，艾丁的虛拟形象浮在身側：“老大。”
陸星微隐約從他的表情裏看出了幾分凝重緊繃：“說。”
“研究視頻的小組發現那幾個小混混的确體能異于常人，像是注射了什麽能夠瞬間激發力量與體能的激素。我将從他們身上提取的血液樣本拿去做了對比，跟五年前出現過的藍血病毒有很高的相似度。”
藍血病毒，是整個太空軍曾經、乃至現在都諱莫如深的一個名詞。
顧名思義，這是一種病毒，植入人體之後能夠快速激發人體的潛能，使力量與體能得到快速的強化。
優點明顯，缺點也能明顯：一旦身體潛能耗盡，就會快速衰弱下去。
人的潛能還未開發完善，卻也是有限的。
就像是一桶注滿的水，人類對潛能的開發就像是在桶上打洞。藍血病毒的存在像是在桶上打了一個巨大的洞，快速釋放潛能的同時，一旦桶裏的水流盡了，也就等于加速了人的死亡。
一旦身體潛能耗盡，人就會快速衰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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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分辨人體是否植入藍血病毒其實也很簡單。
藍血病毒最顯著的一個特征是，随着植入的時間越長，血液會逐漸變成藍色，性格也會變得越來越暴躁易怒。
很遺憾，時過五年，太空軍方仍舊沒有研制出有效的應對手段。
艾丁小心地透過虛像觀察着陸星微的表情。
他以為陸星微會暴跳如雷，或者至少也是該發怒，可是完全沒有。
陸星微臉上的表情淡得像是聽見他在報告特戰隊完成了日常訓練一樣稀松平常。
“……老大，你有什麽指示嗎？”
其實艾丁不知道，這一刻陸星微的确挺冷靜挺淡定的。
因為她已經等得太久了。
五年前藍血病毒肆虐，攪得太空堡壘人仰馬翻，天翻地覆。
藏在藍血病毒背後的陰影名叫自由傭兵團，是太空中臭名昭著的太空海盜團。
五年來，她早将對他們的恨意刻入了骨血。
如今藏頭縮尾的宿敵終于不甘蟄伏，她除了拿出最高的應戰狀态，不需要浪費任何力氣在表達感情上。
“通知二部安上将，一部汪上将，我申請召集所有準将及以上的将官舉行臨時會議。另外，太空堡壘實行S級戒嚴，除了二部巡邏隊成員其他人一律不準出入。找一部的特殊情報隊排查近五年來所有調入太空堡壘的人員名單，不要漏掉任何疑點。”
陸星微轉瞬之間就已經布置下任務，結束了通訊。
人人都說陸星微的血是冷的，可是這一刻，她卻能清楚地感覺到身上仿佛再次流動起滾燙的熱血。
她在吧臺前站直了身體，細長的手指在冰冷光華的臺面上叩了叩。
心思千回百轉，五年來設想過無數次與自由傭兵團再次交手的畫面，終于在她的腦中清晰起來。
靜了幾秒，陸星微深吸了一口氣。
對着個人終端上的人工智能說：“通知特戰隊所有人，進入待戰狀态，檢查機甲設備和武器庫。”
說完剛要轉身離開，轉頭就對上了一雙澄澈的藍眼睛。
人工智能不知何時化出人形，就安靜地站在角落裏。
“是，已經将通知發送到所有特戰隊成員終端。”
陶燃原本跟德爾塔部隊的人一起讨論機甲改造的話題，還沒聊幾句，只見全太空堡壘上下傳來廣播聲：“太空堡壘開啓S級戒嚴模式，請所有人員留在崗位，不要随意行動。”
他一愣，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身邊的德爾塔衆人接二連三地陸續收到了個人終端的提醒。
衆人精神一震，在浏覽完消息內容之後，彼此交換了幾個肅然凝重的眼神。
陶燃疑惑地問：“發生什麽事了？”
羅傑斯嘆了口氣：“一言難盡，我們也不能跟你說得太細。總之……可能是太空海盜團。我們收到通知，特戰隊全部待戰，我們四隊馬上要去檢查機甲和武器庫。大概……随時有可能出戰。”
陶燃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原本只不過抱着參觀的心态到此一游，轉眼間卻很可能要直面一場太空上的戰鬥。
但是他腦子裏的一根筋仿佛之前在陸星微的小套間裏就被繃直了，一句話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我也來幫忙吧！我對機甲也很熟悉。”
他熟不熟，羅傑斯當然也知道。
在剛才他們短短二十分鐘的促膝長談裏，陶燃對于太空機甲方面豐富的知識儲備，甚至讓羅傑斯都驚嘆不已。
可……按照規定來說，陶燃現在不是軍部的人，沒有資格接觸這些。
羅傑斯不是循規蹈矩的人，循規蹈矩的人更進不了特戰隊。
只是片刻的遲疑後，他立刻點頭：“行，你跟我來。”陶燃是陸星微帶來的人，那麽肯定是信得過的。
……
陸星微連開了兩個小時的會議。
相對于特戰隊所有人對她的唯命是從、馬首是瞻，一部和二部的一部分長官對她的想法并不認可。
她可以在特戰隊內雷厲風行，面對一群并不将自由傭兵團的威脅放在眼裏，或者說并不将那幾個小混混放在眼裏的高層，她所能說的所能做的非常有限。
可即使如此，她也必須要盡力而為。
即使被他們批為戰争機器、好戰分子。
站在比特戰部會議室更大上數倍的将軍議會廳內，陸星微站在衆人不斷掃來視線裏，站在他們交頭接耳審度的聲音裏，她奇異地平靜了下來：“戰争機器也罷，好戰分子也罷，如果你們的顧慮只是不想将蝼蟻視作對手，那你們的想法也太危險了。我不提什麽千裏之堤潰于蟻穴，至少你們要記得一件事，五年前對我們太空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場悲劇。”
“陸星微！”二部主力三軍的主管皺眉喝止了她，“你也太小題大做了，從地面一些民間人士身上偶然發現了一丁點恰巧類似的基因而已，軍部完整的基因報告出了嗎？你憑什麽這麽武斷地下判斷？憑什麽這麽勞師動衆地要所有人聽從你莫名其妙的調遣？”
陸星微冷笑：“是不是小題大做，等自由傭兵團打上門來，或許您就知道了。”
“陸！星！微！”
陸星微抿緊了唇瓣，冰冷的目光掃過衆人，最後落在始終未發一言的安上将身上。
早在她回到太空堡壘的時候，她就已經将自己的顧慮告知過他。
當時他的回答是，需要她拿到更确切的證據，他才能夠下命令。
陸星微深吸一口氣，再次努力争取：“老師，您相信也知道，對比基因內病毒株是否與當年的藍血病毒有關，确診至少需要十二個小時的時間，更何況那幾個人或許植入時間不長，能夠查出的幾率非常小。如果查不出來呢？你們就将它當做是一件可有可無的小事嗎？安上将，太空海盜團規模雖然無法與我們正規太空軍相提并論，可是他們會像是長在肉裏的毒刺，一旦深紮肉中，受傷流血甚至中毒身亡的還會是我們自己。五年前我們已經為太空軍的目中無人付出過太大代價了，主力一軍二軍二十萬人傷亡過半，特戰隊阿爾法隊、貝塔隊幾乎全軍覆沒，這麽大的代價難道不值得你們心存警惕嗎？如果真的是已經蟄伏了五年的自由傭兵團卷土重來，你們認為這一次他們會比五年前更容易對付嗎？”
“如果連軍人都不肯成為太空的第一道防線，不肯為了保衛地球人民出戰，我們太空軍的意義又在哪裏？”
或許陸星微這一輩子都不曾一口氣說過這麽多的話。
沉默的冷空氣突如其來。
議會廳正前方的陸星微背脊筆直，目光如炬地迎視所有人沉默的審視。
陸星微想了想，終于補上一直繞在腦海的最後一句話：“我不是為了戰争而存在的戰争機器，我今天站在這裏，是為了誓死捍衛當年宣誓成為太空軍的自己與每一個犧牲将士的尊嚴。”
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清越的聲音回蕩在空蕩蕩的議會廳裏。
良久，安上将對陸星微露出一個滿意而欣慰的微笑。
他背着手慢慢地站起來，目光掃過每一個或凝重或沉思或勇敢回視的視線：“我的想法，與陸上校一致。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我們太空軍沉寂太久了，是時候露出獠牙，讓域外那些妄圖将手伸向地球的海盜們付出代價了。”
“二部所有部隊，全部進入一級待戰狀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