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安喬再次陷進了一片黑暗的深淵裏。
仿佛是上一次那場噩夢的重現。
眼前的世界黑紅交織, 這一次安喬看得更清晰了些,那些飄浮在深淵中的紅色仿佛猩紅的血霧。
安喬用盡全力奔跑着,身後仿佛依然有無數的邪惡陰影無聲追趕。
她已經跑得筋疲力竭, 還是一刻不敢停歇。
唯恐一旦停下, 就會被再次拖進黑暗。
口鼻間滿滿都是刺鼻的鐵鏽味, 是血的味道。s
沒多久,眼前終于再次出現了明亮的藍光, 一只手撥開黑暗,朝她伸了過來。
安喬毫無猶豫,主動伸出手抓住了那只手。
溫柔的力道拉住她,将她帶離不斷侵蝕的深淵。
這一次,她聽到耳邊響起一道聲音。
一道屬于年輕小女孩的聲音,在她耳邊說:“跑!往前跑!別回頭!!”
另一道女聲同時響起:“安教授?安教授?”
安喬喘息了一聲,猛然睜開眼睛。
眼前光線恍惚,冷白的燈光下, 她對上了一雙擔憂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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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趙芸晴。
“安教授, 你還好吧?”
趙芸晴剛下課,敲了一會兒辦公室的門,見沒人應答,便開門進來看一眼。
沒想到剛好碰到安喬作噩夢, 額頭滿是冷汗地皺緊眉頭。
“我……我沒事。”s
安喬心有餘悸地喘了一口氣, 撐着沙發坐起身來。
趙芸晴給她倒了一杯溫水:“教授你是不是最近沒有休息好?要不我們下次再找機會吧?你先好好休息?”
“沒關系。”安喬努力露出微笑,伸手握住趙芸晴伸來的手,借着她的攙扶站起身來。
“先前你說你對于催眠與記憶的課題感興趣,我後來找了一下我從前的研究資料, 希望能有機會跟你共同探讨一下。”
安喬将之前打印出來的資料遞給她:“不過都是英文的,不介意吧?”
“沒問題, 我可以看英文原稿。”趙芸晴略有些迫不及待地接過資料,低頭認真地翻看起來。
安喬微笑地看她一眼,随即低頭望向握在手心的茶杯。
心有餘悸。
連續作了兩次內容相同的噩夢,令安喬不得不重視起來。
對于夢境,在心理學上有過定義,它是大腦無意識中将腦內信息無序地鏈接而成,甚至一些早已經被忘記的記憶邊緣的信息都有可能被調用。
簡而言之,為什麽會做這樣的夢?
很可能是因為夢境的內容存在于她的潛意識中。
然後随着夢境再次展現在她眼前。
也就是說,這個夢,很有可能是跟她遺忘的過去有關。
——那個她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的過去。
思及至此,安喬擡眸,輕輕喚了一聲:“芸晴。”
“嗯?”趙芸晴擡起眼睛。
安喬:“我看過你之前發表在一些心理學雜志上的文章,其實你對恍惚催眠已經有了一定的經驗。”
趙芸晴微訝,沒想到安喬連這也知道了。
随即轉念一想,這些都在她的履歷裏,之前申請的時候她将自己寫過的論文全部放進了文檔一并發給了謝主任,看來安喬已經看過了。
于是點頭。
安喬說:“甚至還曾經成功完成過幾個幫助抹消和恢複記憶的案例,對嗎?”
趙芸晴看着她,疑惑地眨巴了下眼睛。
安教授不會是想……
猜測的念頭一閃而過,趙芸晴內心剛要默默否定自己的天馬行空,下一秒,安喬就沖她微微一笑。
“我有一段記憶想不起來了,想請你幫個忙。”
“……”
趙芸晴大約花了三秒鐘,仔細回憶了一下自己貌似的确真的是來學習的。
明明上一刻還在認真拜讀資料,老老實實賺經驗升級,怎麽下一刻忽然就開啓了實踐副本?
她定了定神,發現安喬的表情很認真,完全不是在開玩笑。
“呃……”她搓了搓手,遲疑地問,“你确定?”s
雖然已經有了催眠師資格認證,可要論經驗和水平,她跟安喬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啊。
讓她來催眠一位催眠專家?這可能嗎?
此時安喬腦子裏想的與趙芸晴的顧慮略有不同。
她相信趙芸晴的實力。
相對而言,她其實更應該擔心的是,恍惚催眠可以對潛意識介入極深。
如果趙芸晴別有用心,她恐怕防不勝防。
她伸手握住趙芸晴的手。
頓了幾秒,笑了。
“我确定。”
……
祁湛言載着小王直接回了警局。
人才剛到,熊樂就通知他說,胡副局一直在等他。
看了眼時間,已經過了下班時間。
祁湛言随口問:“在他辦公室?”
熊樂:“不,在調查組辦公室。對了,之前我看陸局也過去了。大家現在全在那裏。”
陸振輝也在。
祁湛言垂眸斂起目光,雙手插兜,意味不明地應了句:“行吧。”
小王推開辦公室的門,率先走進去打招呼:“陸局,胡局。”
随即進門的祁湛言在門口站定,目光掃過辦公室內。
胡副局正與老袁探讨細節,其他人各司其職地各自忙碌着。
連陸潇也一副正色地坐在電腦前,見他進來,兩人隔着一定的距離視線輕輕一碰。
“湛……”陸潇迫不及待,剛要開口詢問鑒定結果,下一秒就看到祁湛言故意撇開了視線。
他一頓,迅速地咬住了差點脫口的招呼。
祁湛言打量的視線在整個辦公室內轉了一圈,最終落在原本屬于安喬的位置上。
一張辦公桌,一塊記錄線索和分析的白板,這就是安喬平時辦公的主要工具。
然而此時,白板前站了一個人。
身材高大健碩,筆挺的背影透出一絲不茍的肅然感。
陸振輝背着手,正在沉默地審視安喬記錄在白板上的一字一句。
祁湛言慢慢地默不作聲地走過去,發現陸局的視線似乎落在了安喬寫的某一塊筆記上。
順着視線望去,他看到筆記上寫的是安喬對黑鷹過去十幾二十多年來所有已知案件的交叉分析,并将早年的案件與近些年來的案件的差異點都标了出來,圈出了“矛盾”二字。
随即又圈了“進化”一詞。
“陸局。”他出聲打斷陸振輝的沉思,“對安喬的分析感興趣?”
陸振輝聞聲偏過頭看他一眼。
祁湛言趁機細細地打量他。
想從他沉穩堅毅的表情中發現點什麽,結果什麽都沒有。他眼神平靜正常得一如往常,根本沒什麽不同。
“安喬?就是你和老胡極力邀請進調查組的心理專家?”陸振輝說着,視線又轉回白板上,不鹹不淡地評價了一句,“想法倒是挺天馬行空的。”
陸振輝是幹傳統刑偵出身,一幹就是幾十年,思維模式其實早已經根深蒂固。
雖然一直倡導要多多吸收新的理念與想法,可打心眼裏還是不太贊同犯罪心理這種靠分析罪犯的心理來破案這種“押寶”似的方式。
這是許多老警察的通病,就像是許多老專家不承認心理學也是一門嚴謹的科學。
祁湛言見怪不怪,從容淡定地接了一句:“天馬行空也是好事,舊的辦案方式用久了容易産生思維定勢,多一種思路就等于多一個破案的機會,不好嗎?”
“最好是這樣,但也別被無用的思路帶着跑,平白浪費了警力。”陸振輝點到為止。
祁湛言挑了下眉。
聰明地沒有接話。
心思千回百折,一時間已經閃過了許多念頭。
這時候,陸潇忽然從他們身後冒出來,搭着祁湛言的肩膀靠上來,說:“無用?不見得吧。老爸你是不知道,安喬在這兒幾天,幫我們找到了很多新的線索。當年綁架案的一些細節,也是她從受害人口中問出來的。”
說完又笑嘻嘻地補充了兩句:“爸,人安喬是我斯坦福的小師妹,是我極力推薦進來的,你給我點面子別老挑刺行不行?”
陸振輝一看自己兒子這沒正經的表情就有些來氣,頗不給面子地睨他一眼:“說過幾次了,在警局要喊陸局長。”
“哦……”陸潇不疼不癢地聳肩,不着痕跡地偏頭近距離看了祁湛言一眼。
看來他的猜測沒錯,湛言的表情的确不對勁。
陸潇是個心裏不太能藏住事的人,見狀,頓時有些憋不住了。
兩人身材都挺高,他幹脆直接一把勾住祁湛言的肩膀,勾肩搭背地拉着他往外走:“行了,趁着胡局跟老袁聊得正歡,你先陪我去上個廁所。”
祁湛言斜眼看他:“……”
無言地被他拖了出去。
男廁所的門被推開又快速關上。
祁湛言雙手插兜站在門後,看着陸潇飛快地檢查每一個隔間裏有沒有人,一邊開口嘲諷:“有沒有搞錯?找借口能不能找個好點的?你當是小學女生嗎?還手拉手一起上廁所?”
“不然呢?又抽煙?我答應了我爸要戒煙,不方便。”陸潇轉過頭來翻個白眼。
檢查完所有的隔間,确認沒人,他這才正色地看向祁湛言:“說吧,結果究竟怎麽樣?我怎麽覺得你剛才看我爸的眼神就跟盯着獵物似的?”看得他心裏發毛。
祁湛言看着他,十分幹脆:“因為的确有問題。阿潇,如果我告訴你,你真的要多一個妹妹了,你恐怕也會這麽想。”
陸潇一時間有點沒聽懂。
“多一個妹妹是什麽意思?究竟她們誰才是?”
“兩個都是。”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