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武達龍突如其來的兩句話,砸得安喬腦袋發懵。
在原地呆站了好一陣子。
清澈的眼睛裏透着深深的迷茫。
“先回去嗎?”
祁湛言的聲音适時地在耳邊響起,終于令安喬回過神。
她低頭猶豫了兩秒。
“不用。”
再擡頭的時候,眼神已經恢複了清澈和堅定,她像是并沒有将武達龍的話放在心上似的,鎮定地說:“今天是為了幫趙德文做心理疏導才來的,先做完這件事吧。”
說完,她就在專人帶領下,進入了探視的房間。
祁湛言落後了兩步,并沒有進入房間,而是半靠在門口回想着剛才武達龍的話,和安喬的反應。
先不論武達龍的話究竟具不具有真實性,安喬聽完後震驚和慌張的反應,也挺耐人尋味的。
他擡手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長地喃喃:“……奇怪的小姑娘。”
……
探視室。
安喬走進來的時候,趙德文也剛被帶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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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安喬的對面坐下來,臉上有種無所适從的茫然感。
其實也不難理解,任何人在幾天之內經歷兒子被綁架、被迫犯罪,以及警方的高壓審訊,期間還要顧慮兒子的安危,相信都不可能太輕松。
看到安喬的時候,趙德文略顯呆滞的雙眸終于聚焦了一瞬。
他定定地望着她,語氣有點虛浮地說:“你……是你。我認識你。”
在認出她的瞬間,他說:“你是告訴我東東已經死了的女警察!”
然而他很快又否決了這個念頭,有點自我懷疑地說:“不對……你是機場那個……那個我打不過的女人……”
安喬沒有在意他的話,而是坐在他對面微微一笑。
笑容淡淡的柔柔的。
她說:“你好,我不是警察,我是一名心理治療師。”
“心理治療師?那是什麽?”趙德文疑惑地望着她。
她說:“幫助你克服這次事件帶來的影響,将它對你和你兒子的心理傷害降到最低。”
雖然從法律的角度來說,趙德文雖然是被迫實行犯罪,在量刑方面會考慮到他是被迫的,是脅從犯,即使有從輕量刑的可能,牢獄之災也是難以避免的。
其實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說,他們何嘗不是受害者?
飛來橫禍罷了。
他們父子何嘗不無辜。
趙德文盯着安喬:“你為什麽要幫我?”
安喬垂下眼,看着自己交握的手心,說:“或許是因為,我小時候也被綁架甚至拐賣過吧。”
其實安喬關于小時候的記憶,已經非常模糊了。
她只是隐約記得自己曾經被人販子拐走,然後被警察解救出來。由于無法聯系到她的家人,因此只能被送進孤兒院。
後來她被人領養之後,才終于過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在孤兒院之前的記憶她從沒跟任何人說過,連養父都不知道她過去的事情。
所以,她會同情趙德文與趙東東的遭遇,并且想辦法找機會替他們做心理輔導。
所以,剛才武達龍那兩句根本無法确定真實性的話,便在瞬間喚醒了她對幼年時期被綁架經歷的恐懼和害怕心理。
……
半個小時後,安喬推開拘留所的大門,而祁湛言的車已經等候在外面了。
剛一上車,他就随口問了一句:“如何了?”
安喬說:“趙德文嗎?心理治療很難有一蹴而就的,幸好這次事情發生的時間比較短,治療起來也比一些時日長久的病情要簡單一些。我可能還需要去一次。”
祁湛言“嗯”了一聲,并沒有往下接,而是側頭看她一眼:“我是說你。”
安喬下意識地撇開了眼。
她悶悶地點點頭:“我沒事。”
她自己就是一名心理專家,當然知道該如何排解和疏導自己的心理。
但是……
就像是醫生治病講究對症下藥,她知道自己的症結所在,可是依然無從下手。
她比誰都清楚,想要打開自己的心結,只能去追尋當年自己被綁架的蛛絲馬跡,或者是尋找自己的家人。
然而人海茫茫,實在不知道從何查起。
她不肯說,祁湛言也就不打算繼續追問下去。
車子啓動起來,他說:“我送你回家吧?”
“嗯好。謝謝。”她心裏微微松了一口氣,稍稍放松地靠在椅背上。
中午高峰期已經過去了,路上車子不多。
午後的陽光暖洋洋的,落在安喬半邊身子上,溫暖的氣息烘得她有些睡意朦胧。
這時候,祁湛言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的手機是最簡單的鈴聲,一下子就拉回了安喬飄飛的意識。
祁湛言正在開車,騰不出手接電話,再加上藍牙耳機似乎也沒有帶,原本打算不接算了,或者将車子停在路邊再接。
然而他想了想,忽然朝安喬說:“安喬。”
“嗯?”安喬扭過頭。
他朝放在兩人中間的手機做了個手勢:“幫我看看是誰打來的。”
“哦好。”她乖乖伸手提起手機看了一眼。
“熊樂。”
“接。”他淡定說了一句。
安喬愣了一下。
她接嗎?
還是說讓她幫他接起來?
各種問號在她腦子裏轉了一秒鐘,安喬飛快地作出了決定。
她接起了電話,然後舉着手機放在他耳邊附近的位置。
在她想來,熊樂是他警局的同事,他打來的電話肯定是警局的要緊事,她不方便聽,最好還是由祁湛言本人來聽最好,所以連免提都沒有開,乖乖地舉到他耳邊。
這動作讓祁湛言都愣了一下。
他原本只是想要逗逗她,想看看她招不招架得住不着調的熊樂,沒想到她居然直接拿着手機貼他耳朵上來了。
這動作有點親密。
他面上不動聲色,清了清嗓子對着手機說:“什麽事?”
熊樂的聲音傳過來:“祁隊!人呢!?”
“外面呢。”他漫不經心地應了一句,其實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臉頰上。
小姑娘似乎沒有注意到,她舉着手機貼在他耳畔,她的指尖和指甲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臉頰。
指尖略帶涼意的溫度透過一層薄薄的皮膚一直透進來,順利拉走了他的注意力。
“外面?老大,我們一幫人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你再不來,你親愛的隊員們可都要因餓殉職了啊。”熊樂誇張地說道。
電話裏,似乎在傳來小王模糊的嘟囔聲:“安教授不在,真的可惜了。我回頭去上她的課的時候,一定要問到她的手機號。”
祁湛言眼中眸光一閃,口中平靜地說:“知道了,很快就回去了。”
“挂了吧。”他朝安喬說了一句。
“喔好。”
她将手縮回來。
微涼的指尖不知什麽時候變得隐隐有些燙意,緊跟着離開了他的耳畔。
“先別鎖屏。”他說了一句。
安喬不解:“嗯?”
他目視前方,說:“把你的手機號碼存進去。”
安喬一愣,還沒想明白他什麽突然這麽說,就聽到祁湛言狀似随意地解釋道:“你不是說還要為趙德文做一個心理治療?下次直接聯系我,我帶你過來。”
噢對喔。
安喬明白過來,白玉似的手指在他手機上輕輕輸入一串數字,然後工工整整地打上安喬、Joe Anderson兩個名字,才鎖了屏交還給他。
将手機放回原處,安喬轉頭看向窗外的景色,忽然想:也就是說,下一次為趙德文做心理治療,就是他們的最後一次見面了。
她跟祁警官的交集本來就只是這件案子而已。
就算兩人比鄰而居,歸根結底,也只是房東和房客的關系而已。
不知怎麽的,她忽然開始私心地期盼着,下一次治療的日子,能再晚一點來。
很快,祁湛言便将她送到了樓下。
望着她走進大樓的背影,他低頭看了一眼她剛輸入的手機號。
“安喬,Joe……”他輕輕呢喃了一遍她的名字,不自覺地露出幾分笑意來。
忽然間,手機上又打進了一個電話。
靜音的手機在他掌心裏無聲地震動了起來。
屏幕上顯示着一個名字:陸鹿。
唇畔的笑意一收,祁湛言暖意未褪的雙眸中露出複雜難辨的神色來。
兩秒之後,他将手機往副駕駛的位置上一丢,完全不理會它還在震動,重新啓動了車子向警局開去。
到警隊的時候,等着蹭吃蹭喝的一幹人等早已經坐好了。
祁湛言走進來的時候,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就算一個個都是一副正在忙碌的樣子,可是他們一臉期盼的小模樣怎麽逃得過祁湛言的眼睛。
他勾唇笑了笑,揚聲說:“大家準備準備,望月樓,我請客!”
大家早就等着這一句了,歡呼一聲。
“祁隊!你的錢包可要大出血了今天!”
所有人飛快地跳了起來。
辦公桌就在祁湛言身邊的熊樂忽然靠過去小聲說:“祁隊,那個……陸鹿妹子給你送了便當過來。前腳剛走。”
聞言,祁湛言沒什麽反應。
他瞥了熊樂一眼。
這種情況他不可能不知道怎麽做。
全警隊都知道,以前陸鹿送過來特地給祁隊的便當,其實都是進了他們警隊人的肚子。
誰餓祁湛言就給誰吃,反正他自己從來沒吃過。
這種事情麽,大家其實也是心知肚明。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罷了。
只不過嘛,今天大家都等着祁隊長請吃大餐,誰還苦哈哈地吃便當呢?
祁湛言看了他一眼,明白熊樂那點小心思,說:“那就給樓上陸潇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