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不知怎麽的,安喬覺得自己身上有一股隐隐的燥熱。
幸好辦公大廳內的冷氣很充足。
背對着祁湛言,她悄悄深吸了一口氣。
她想,燥熱應該是因為她現在很緊張。
因為——
她有一個秘密。
一個不能告訴別人、即使說出來也沒人會相信的秘密。
她十六歲考入斯坦福大學心理學系,六年內讀完了本科、碩士和博士課程,是一名專研催眠的學者。
六年來,她一直被人稱贊為天才催眠師,但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
她會讀心。
只要碰觸到對方,不管是手還是臉,還是身體任何一個部位,只要互相接觸,她就能瞬間讀懂對方的心情、想法,甚至是記憶。
這甚至可以稱之為是超能力,自從她有記憶開始就伴随着她了。
但是現今為止仍舊沒有任何科學手段能夠解釋,她為什麽會擁有這樣的能力。
小時候她還會不厭其煩地去驗證、去探究,直到她發現這能力逐漸會給她帶來各種各樣的麻煩,她就一直努力不去觸發它、使用它。
只要不直接觸碰他人,就可以相安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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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她在機場被那名嫌犯捂住了嘴巴。
她聽到了屬于那名嫌犯的心聲。
……
祁湛言将她帶到了審訊室門外,嫌犯早已經被帶了進去。
祁湛言在門外站定,垂眸看她:“需要我陪你進去嗎?”
“不需要。”她正在努力做心理建設,習慣性地回答道,“有警察在容易引起他的防備心理。”
她的語氣聽着冷靜又淡定,臉上卻寫滿了緊張。
祁湛言看着她強自鎮定的表情,忍不住覺得好笑。
就好像她是只可憐巴巴的小白兔,而門裏面有頭專門吃小兔子的野狼。
他唇角溢出一絲笑意,抱胸靠在門邊說:“放心吧,他不會吃了你的。”
安喬小腦袋點了點,鼓起勇氣推開門走了進去。
門輕輕地在她身後關上了。
祁湛言轉過身,一扭頭就看見在隔壁監控室門口探頭探腦的幾個人。
老袁、熊樂,還有小王,正湊在一起興趣盎然地等着看好戲。
他們還是第一次聽說催眠師也能參與審訊,都等着親眼見識見識。
小王還是有點不相信,忍不住問:“催眠這東西你們懂嗎?是不是要掏出塊懷表還是溜溜球的,拿到面前來晃一晃?”
老袁噴笑出來:“你以為催眠都這樣的?少看那些魔術表演了行不行?”
熊樂摩拳擦掌,就等着圍觀了:“親眼看看不就知道了?”
一群大老爺們圍在監控畫面前,聚精會神地等着看。
祁湛言往空位上一坐,身體斜斜靠在椅背,目光落在畫面中的小姑娘身上。
怎麽問?
他也很好奇。
審訊室內,安喬在嫌犯面前站定。
這次跟上回招待安喬的審訊室不同,亮堂堂的。
安喬深吸一口氣,腦中過了一遍剛才看過的資料。
趙德文,男,36歲,初中學歷,外來人口,S市某處工地的工人。
根據他的供述稱,因為工作不順心生怨憤,所以才決定在機場投放炸|彈。
可是一些關鍵性的證據——比如他是如何獲得爆|炸物,這些細節上他就完全無法回答。
趙德文的雙手被铐在椅子上,隔着長長的桌子,就坐在審訊室的另一頭。
他一動不動地坐着,連安喬進來的時候都不曾睜開眼睛,沉默得像是一座雕像。
一米九的身材坐在椅子裏顯得束手束腳,方方正正的國字臉上還帶着被揍出來的青紫。
一身狼狽。
安喬将手裏的文件夾攤開放在桌上,然後擡起腳步慢慢走向趙德文。
幾個小時前,當他們身體接觸的那一個瞬間,她聽到了他心裏的聲音。
他正在努力地做心理建設,他在對自己說:“沒事的,沒事的。只要我按他說的做,東東一定不會有事的。”
“噠、噠、噠……”
一步一步,輕輕的腳步聲平緩而勻速地響起。
安喬在趙德文身後站定,說:“剛才停屍房送來一個孩子,聽說叫趙東東,你的兒子也叫趙東東是吧?”
趙德文身體猛然一震,不敢置信地睜開眼睛。
“距離你被捕,已經過去五個小時了。你知道浪費警方的時間,就等于是在浪費自己的時間嗎?”
安喬站在趙德文的身後,突然伸手一拍他的肩膀,聲音冷酷地說:“趙德文,停屍房裏那具屍體究竟是不是你兒子,照片就在前面的桌子上,你不想親眼确認一下嗎?”
“這,這不可能……”他驟然擡頭向桌子上攤開的文件夾看去,文件最上面的一張照片裏的孩子,眉眼清秀,六七歲的樣子。
可不正是他的兒子趙東東?
他近乎崩潰,整個身體顫抖起來。
他慌亂地說:“他明明說我照他的話做了,他就會放了我兒子的!這怎麽可能!?”
趙德文的心理防線瞬間就被沖破了。
從安喬進入房間,到發生這一連串的變化,前後不過就不到一分鐘的時間。
安喬悄悄地深吸一口氣,知道自己這次成功了。
一句似真非真的引導,一張趙東東的生活照,其實在她踏入審訊室的那一刻起,一場清醒催眠就已經開始了。
監控室內安靜得可怕,所有人面面相觑,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
小王不解地撓頭,根本沒弄清楚情況:“他兒子?這跟他兒子有什麽關系?”
熊樂和老袁下意識地吞吞口水,不約而同地感嘆:“厲害了……”
誰能想到,剛才還被他們覺得有點呆呆的小美女,一發力居然這麽犀利。
三言兩語,瞬間就攻破了他們花了幾個小時也沒有頭緒的嫌犯。
祁湛言輕輕呼出一口氣。
他曾經對安喬說過,希望她別讓他失望。
可他沒有想到,安喬居然能令案子發生近乎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一件機場炸|彈案,居然能引出另一件綁架兒童案。
祁湛言食指在桌上輕輕叩了叩,起身吩咐道:“老袁,繼續從他嘴裏挖出有用的情報來。熊樂,去查他兒子最近幾天的行蹤,接觸過什麽人。”
……
安喬從審訊室裏走出來,靠在牆邊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警局的冷氣很足,吹得她皮膚上涼涼的。
她擡起手,發現自己的手心裏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布滿了冷汗,有點黏黏的。
她已經盡力了,她是學心理學出身,但犯罪心理确實不是她的長項。
她的确曾經參與過FBI的案件,但當時只是跟着導師去跟着當助手兼學習,由她一個人主導還是第一次。
真的是好緊張。
誰能想到,她才剛回國,就能卷進刑事案件裏來。
這時候,一串歡快輕靈的鈴聲從她手機上響起來。
她掏出手機一看,上面顯示着溫初雅三個字。
溫初雅是她在美國的室友兼好閨蜜,比她早回國半年,也在S市。
于是她們商量好,等安喬回國了就住到溫初雅租的公寓,繼續當室友。
“小初。”她低頭走到一旁的樓梯間接電話。
溫初雅的聲音從手機裏傳出來,有種近乎中性的清脆爽朗:“不是說中午就到了嗎?怎麽?學校的手續還沒辦好?”
安喬乖乖地答:“出了點事,我現在在警局。”
“啊?”溫初雅一聽她在警局,頓時有點緊張,“你沒事吧?哪個警局?我去找你?”
“不用不用。”安喬連忙說,“已經處理完了。我現在馬上就去你那裏。”
剛挂掉電話,結果她的肚子準點準時地“咕嚕嚕”叫起來。
安喬一看時間:“啊,七點了。”
今天她的午飯吃得遲了些,可是架不住她的腸胃雷打不動的生物鐘,一到點肯定得餓。
想起之前沒來得及品嘗的排骨面,安喬吞吞口水,轉頭看了看辦公大廳內正在忙碌着的警員們,沒見着祁湛言的身影。
反正她該做的事情都已經做完了,接下來的事情她又幫不上忙,她先走了應該沒事吧?
……
二十分鐘後,安喬捧着比臉還大的湯碗喝了兩口濃香的排骨面湯,心滿意足地放下碗。
果然很好吃。
她暗自記下這家面館的地址和電話,決定今後有空的話,一定要經常來。
“小姑娘吃飽啦?”面館的老板娘是個慈眉善目的五六十歲的阿姨,特別熱情,還特意讓廚房多加了排骨和蔬菜。
安喬甜甜一笑,乖巧點點頭:“嗯。多少錢?”
老板娘收了錢,笑着向她指指店門外:“那個是你男朋友吧?在外面等你半天啦!”
安喬一愣,下意識朝門外看去。
店門外的車位上停了一輛路虎,黑色皮夾克的男人正抱臂靠在車頭,唇角懶洋洋地彎着。
店內的燈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得他一身黑色勁裝下的身材高挑而健壯,就算只是随意地靠着,也有種說不出的充滿野性的男人味。
安喬遲疑了兩秒,還是朝他走過去。
她本來想問他為什麽知道她在這裏,可是看着他那完全是在看一個吃貨的眼神,她默默将問題吞回肚子裏。
小臉微紅,她有點不好意思地問:“祁警官還有什麽事嗎?”
祁湛言垂下眼,看着面前仰着小腦袋的小姑娘。
大概是因為剛喝過熱湯,她的嘴唇粉粉潤潤的,臉頰上也有兩片暈紅,看起來像是顆新鮮的水蜜桃,光是看着就覺得甜。
他舔了舔唇,直起身來。
說:“你行李還在我車上,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