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不過只是一瞬間的對視。
他的目光掃過安喬,落在了陸潇的身上。
安喬靜靜地望過去,一群忙碌的刑警間,只有他懶洋洋地靠坐在辦公桌的桌沿,維持着一手撐在桌面的姿勢,另一只手随意地擺弄着一支筆。
黑色皮夾克,深色牛仔褲,他穿着看似随意,又似乎比普通刑警要精致特別許多。
臉上似乎天生帶着三分冷意,隔着一定的距離她看不太清,只隐約感覺他唇角一抹若有似無的笑。
祁湛言收回目光,将手中的筆抛給身邊的老袁,交代了一句:“交給你了。”
随後直起身,慢慢走向他們。
他走到陸潇身邊,竟比本就不矮的陸潇還高出小半個頭來。
他散漫地看向陸潇:“有事?”
“你要下班了吧?回家前幫我個忙呗?這是我小師妹安喬,要去S大報個到,你幫忙捎帶一程呗?”
說是捎帶,但其實祁湛言住得不遠,與距離這裏至少半個小時車程的S大完全不順路。
安喬。
名字倒是好聽。他想。
“你還有年紀這麽小的師妹?”他薄薄的唇角勾起一絲散漫而寡淡的笑意,爽快點頭,“行,走吧。”
安喬仰起頭看他臉上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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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近了,發現他有一雙桃花眼,雙眼皮很深,瞳仁極大極黑,卻透着一股漫不經心的慵懶。
這不像是一雙刑警的眼睛,倒像是個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
滿眼的痞氣,安喬心想。
不等安喬答話,他就自顧自地側身握住了她身後的行李箱拉杆,修長好看的手指一握一拉,碩大沉重的行李箱像是瞬間沒了重量,“咕嚕咕嚕”地跟着他走了。
安喬一愣。
這人真是行動力十足。
陸潇見怪不怪,笑着拍拍她肩膀:“放心吧,這小子是刑警隊長,別看他人那樣,實力沒話說,人品也沒話說。跟我是二十多年的兄弟了。”
也對,她信不過一個陌生人,難道還信不過師兄嗎?
安喬點點頭,将還沒來得及開封的第三碗排骨面托付到陸潇手裏:“謝謝師兄了。這是剛送到不久的排骨面,誰餓了就送給誰吃吧。我先走啦,師兄再見。”
說完她飛快地收拾完空的塑料盒,轉身朝祁湛言的方向追過去。
祁湛言開的是一輛黑色路虎。
他将她的行李箱往後備箱一塞,擡頭正好看她跑過來。
他随手關上門,朝她撇了撇頭,示意她上車。
關上車門,系好安全帶。
安喬跟個乖寶寶似的正襟危坐,目不斜視,雙手搭在腿上。
他瞥去一眼,唇角不禁勾起一絲笑意。
看了一眼車上的時間,剛到四點,應該來得及。
啓動,油門,越野車平穩地滑出了車位,加入了馬路上的車水馬龍。
雨不知什麽時候停了。
祁湛言打開兩側的車窗。
微潤的清風吹進車廂裏來,吹得她的齊劉海飛揚。
雨後的空氣濕潤又清新,清爽的風帶來青草和雨水的味道。
安喬偏頭看向窗外,看見慢慢放晴的天空中有一道若隐若現的彩虹。
祁湛言手臂搭在窗沿,另一手随意握着方向盤,随口問:“排骨面送人了?你還沒吃飽吧?”
安喬微張開嘴,呆呆地轉頭看他,一眼就看到了他唇邊促狹的笑意。
其實她已經吃飽了,足夠了。
主要是今天餓得狠了,才忍不住點多了些。
但被他這麽打趣,她還是莫名其妙感到一絲羞赧,小聲說:“……吃飽了。”
祁湛言“噢”了一聲:“可惜了,那家面館的排骨面挺好吃的。”
“诶?”她下意識地揚起聲調來。
他側頭飛快地瞥了她一眼,發現她臉上果不其然出現了幾分懊惱。
好像在懊惱自己為什麽沒有先吃排骨面。
他憋住不讓自己笑出聲。
陸潇到底哪裏撿來的小吃貨?
安喬癟癟嘴,沒注意到祁湛言的視線,自顧自地在心裏暗下決心:下次一定要吃到那碗排骨面。
一路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
別看祁湛言一副天生的冷臉,卻也挺會找話題。
但安喬總有一種錯覺,好像他不管找什麽話題,都是為了給他自己逗樂解悶的。
“到了。”
路虎在空曠的大學正門前一停,安喬下意識往窗外看去。
S大的金字招牌在陽光下正熠熠生輝。
今天是S大報到的最後一天,正有不少與安喬類似打扮的少年少女托着行李箱朝校內走去。
他從後備箱拿下至少有五十來斤重的行李箱,問道:“需要我送你進去嗎?”
“不用啦。謝謝——”她從他手中接過行禮拉杆,擡頭看他,“還不知道你怎麽稱呼?”
陽光從他的頭頂穿過,落在她雪白|粉嫩的臉頰上,刺得她眼睛微微有點睜不開,只能眯起眼來,兩扇睫毛撲閃撲閃的。
意外得看得人有點心癢癢的。
終于想到問他名字了?
祁湛言勾起唇角:“我姓祁,祁湛言。”
“那就謝謝祈警官啦。再見。”安喬乖巧地朝他點點頭,毫不留戀地轉身拉起行李箱就走。
她的背影很快就沒入了湧入校門的人流裏。
祁湛言收回目光,剛坐上車正要發動,瞥了一眼時間,給老袁打了個電話。
“今天抓到的那個嫌犯審得怎麽樣了?”
他人不在警隊,依然心系他離開之前移交給老袁的案子。
老袁粗犷的聲音從耳機中傳了出來:“啊,審完了。”
祁湛言挑了挑眉,“這麽快?”
他離開到現在也就半個小時吧?
老袁說:“是挺快的,我還是第一次見這麽配合的嫌犯,直接就來個供認不諱,坦白從寬。從登記到審訊到結束,前前後後也就十幾二十來分鐘的時間。”
祁湛言隐隐覺得有點不對勁,也許是刑警的職業病使然:“等我回去再審一遍吧。”
老袁說:“怎麽了?祁隊你覺得有問題?不能吧……那人帶的就是個自制的簡易炸|彈,沒有多少殺傷力,頂多炸掉廁所一塊隔板而已。我看就是個腦子有問題的精神病嘛。”
祁湛言頓了頓:“我記得這案子裏還有個目擊者?讓他也留一下。”
聞言,老袁笑了一聲:“祁隊,你剛不是才把人家小姑娘送走?留我是留不住了,要不你把人接回來吧。”
是她?
祁湛言最初還以為她是來警隊找什麽人的,後來看到陸潇,就順理成章地那麽以為了。
原來她竟然是這案子裏最關鍵的證人。
老袁自顧自地笑着說:“那姑娘據說也是挺有趣的。當時給她登記的是新來的實習生小王,她居然還跟小王說審訊那個嫌犯的時候要注意,說什麽她懷疑他行為背後的動機另有隐情。說得頭頭是道的,差點唬得小王一愣一愣的。”
老袁是當個笑話說的,祁湛言卻不會全當個笑話來聽。
他好看的眉峰微微一擰,問道:“她原話是怎麽說的?”
陸潇的師妹……嗎?
……
安喬問了路,又不小心繞了點遠路,終于趕在五點差五分的時候趕到了負責報到登記的教務處。
天色已經逐漸暗下來。
她将行李箱推進教務處的辦公室裏,長出了一口氣。
辦公室裏的老師已經走得只剩下最後一名三十多歲的女老師。
這名女老師似乎也已經拿起包準備走了,見安喬進來,只好放下皮包重新在電腦前坐下來。
不等安喬開口,女老師已經說道:“小同學,下次報到早點來啊。你看,再遲五分鐘,你就錯過了。到時候可別怪老師不講情面不給你登記哦。”
雖然這位女老師的話聽起來像是很關心她很為她着想,但那高高在上的口氣莫名聽着讓人覺着有點不舒服。
安喬張口:“知道了,我……”
“行了行了,錄取通知書帶了沒有?”
安喬有點無奈地抓抓頭發,再次開口:“不好意思,我……”
“不會吧?連錄取通知書也沒帶?”女老師眼中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似乎連最後一絲耐性也消失了,正要開口再嘲諷兩句,這時候教務處門外伸進一顆圓乎乎的略微有點謝頂的大腦袋。
“小劉,那位美國回來的教授還沒到嗎?”
之前還神色不耐的女老師頓時跟變臉似的,站起來笑臉迎人地回答說:“謝主任,還沒到呢,我今天在這等一天了。我需要先聯系一下她嗎?”
安喬回過頭,看向站在門口胖乎乎的跟個彌勒佛似的笑臉中年男人。
她深吸一口氣,在他們視線中舉起手,慢吞吞地說:“你好,我就是。”
清脆的聲音如同珠落玉盤,然後在謝主任和劉老師目瞪口呆的目光中,珠子們四散滾落得消失沒影兒了。
謝主任震驚地望着眼前一身學生氣的小姑娘,甚至還能看到她臉上一絲嬰兒肥。
“你、你就是那位斯坦福大學來的心理學系外教?”
聞言,安喬微微站直了。
背脊筆挺,纖細的脖子上小腦袋輕輕地堅定地一點。
她朝謝主任伸出手,說:“我就是Joe Anderson,中文名是安喬。初次見面,請多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