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半碗小米粥下肚, 胃暖了,痛經卻沒有好丁點。
杜成霜去了樓下扔垃圾。
周惟深視頻打過來的時候,顧宥缦正抱着一個抱枕, 嘴唇慘白, 臉上沒有丁點的血色,蜷縮得如同蝦米。
她本來是想按拒絕, 卻按下了接通鍵。視頻那邊一閃,她匆忙抓了抓頭發,擋住了冒冷汗的臉 。
沒有看見她的面容, 周惟深略有些疑惑:“老婆, 在睡覺?”
顧宥缦裝作睡眼惺忪的樣子,慢吞吞回答:“嗯, 剛剛睡醒,怎麽了?”
周惟深的視角只能看到她放大的側顏和淩亂的發絲, 他看了看時間, 放輕了聲音道:“吵醒你了吧?”
“沒有, 我也剛醒。”
見她語氣正常, 周惟深便也沒有再多想, 只說:“香榭路的房子布置好了,我安排了管家給你搬家。”
“現在?”
顧宥缦一愣, 她原本以為至少得有一兩個月的時間, 可這軟裝進場的速度顯然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了。
眼睑發酸,周惟深摘下了防藍光眼鏡随手放在書桌上, 捏了捏鼻梁問:“怎麽了,有什麽不妥嗎?”
“不是......”
見他神色疲憊, 她蹙了蹙眉,“你怎麽這麽累?”
“出差, 這幾天一直在飛機上。你回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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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都已經到家兩天了。”
周惟深靠向椅背,眼裏是藏不住的紅血絲,卻還溫聲囑咐她:“回國了就休息兩天,身體是第一位,勞逸結合。”
他這句叮囑不大有信服力。同樣是空中飛人,她工作好歹能自行調整時間,而他的行程簡直一年有三百天住在飛機上。
溫情脈脈的詞眼她都知道,顧宥缦也想說點讓他保重身體的話,可就是覺得膩歪說不出口,最後只幹巴巴叮囑一句:“好,你也是。”
說到這,回歸正題,她想說不用叫人來搬,她自己會搬過去,門鎖又響了一聲,打斷了她的話,是杜成霜扔完垃圾回來了。
看到顧宥缦還抱着抱枕躺在沙發上,她換下鞋問:“還沒好點?”
周惟深只隐隐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随意的坐姿又正了正,問:“有人來了?”
顧宥缦擡起手朝杜成霜擺了擺,接着又回答周惟深:“對,我朋友來了。”
“和誰打電話呢?”杜成霜也聽見了男人的說話聲。
顧宥缦低了低手機,撐起身向杜成霜做口型:周惟深。
“嚯,你那便宜......還記着給你打電話呢,我以為他就在你以後收屍的時候過來瞧一眼呢。”
當着人面,杜成霜還是把“便宜老公”四個字咽回去兩個,只是語氣依舊不減陰陽怪氣。
一個閨蜜,一個丈夫,誰也不好得罪,顧宥缦感覺自己仿佛成了婆婆和兒媳矛盾中間的那個夾心餅幹。
她坐起身,豎起兩根手指,求饒地立在沙發椅背上向杜成霜拜了拜求她先放過,接着又對視頻那邊不明狀況的周惟深道:“我朋友來找我了,先不和你說了,拜拜。”
她手機一拿起來,背景一晃而過,周惟深才看清她似乎是睡在沙發上,剛想開口問,視頻下一秒就被掐斷了。
他張開的唇又合上,從鼻息裏無可奈何地嘆出一口氣。
手一落,手機放在了書桌臺上,他胳膊肘撐着書桌,捏了捏脹痛發木的太陽穴。
辦公室門被叩了兩下,他按下開關,助理利落推開門道:“BOSS,艾維爾特那邊的代理人過來了,你看是現在開始會議還是再推遲半個小時?”
他收斂好疲憊的情緒,神情恢複一貫的冷靜理性,道:“讓他們稍候片刻,在一號會議室等我。”
“好的,BO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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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掐了,杜成霜那些還想陰陽下去的話都沒能派上用場,她進了廚房沖了沖手,将不爽的情緒對向了好友,揚聲抱怨道:“怎麽,說他幾句你還心疼了?”
顧宥缦撐起身,倒了一杯溫水,溫言軟語道:“是怕你會被氣到,他中文不好,你那些拐彎抹角的寒碜話他聽不懂。”
杜成霜走出廚房,接過她遞來的溫水抿了一口,勉強熄了熄火,話題回到正事上,“你家的酒廠怎麽樣了?”
“沒問,不過有了周家這座大靠山,以我爸投機鑽營的能耐,想來之後的事也用不着我操心了。”她倚靠着沙發扶手哂笑了笑,笑容蒼白,不見血色。
從她臉上,杜成霜看不出快活,只覺得山都壓在她身上,偏偏她還裝得雲淡風輕。
杜成霜點了點她,“賤骨頭,心裏把家裏看得比什麽都重,可在別人眼裏都把你當個自私鬼,嘴巴不會說,做了再多沒用。”
她搖了搖頭,對杜成霜的話不盡贊同,“自私是什麽不好的詞嗎?自私就自私,多好。”
“可你是自私嗎?開除學籍的事你頂鍋,去了英國你媽沒養過你一天,病了靠你給她掙醫藥費,你爸裝病你就屁颠屁颠回國,什麽前途光明都不要了,現在說酒廠要黃,你麻溜就把自己賣了,你就純一聖母瑪利亞,巴黎聖母院就是因為你離開了法國才倒的!”
多坎坷的人生經歷,舉步維艱,卻被她說得諧趣橫生,顧宥缦止不住地笑,笑得肚子抽疼,她一攤手:“謝您高看,我可沒聖人那情操和本事。”
杜成霜擲地有聲地送她兩個字:“傻逼!”
顧宥缦踢她一腳,“滾,我要是傻,你能跟我交朋友?”
“高中時候,一汪黑蓮花裏就你這白蓮花刺眼奪目,從來都是我坑人,沒被人坑過,我跟你做朋友純粹是覺得你傻缺好玩。”
顧宥缦由衷感慨,“你這嘴比我可賤多了。”
杜成霜正要噴回去,一個陌生號碼打了過來,還是鹿海市的。
她比了個休戰手勢,接通了電話:“喂,您好,請問哪位?”
那邊一個溫潤的中年男人的聲音道:“顧女士,我是馬啓瑞。”
馬啓瑞?
顧宥缦想起來了,周家的管家就姓馬。
想到周惟深說已經安排了管家來給她搬家,她身形一凜。
杜成霜疑惑問她:“誰啊?這麽緊張。”
顧宥缦比了一個噤聲,示意自己先打完這個電話。
她清了清嗓子,“馬先生,我住的地方離北辰府不遠,我可以自己搬過去。”
然而那邊卻已經不容她拒絕,無奈道:“顧女士,我已經到您樓下了。”
“樓下?——”
想到杜成霜剛剛上來,顧宥缦立刻捂住話筒問她:“霜,你剛剛在樓下有看到什麽人嗎?”
“人?”杜成霜想了想道:“人倒沒有,也不知道是誰要搬家,樓下停了輛好大的貨車。”
車還真到了?
顧宥缦表情頓時一言難盡。
她無語了半響,也只好先和管家道:“實在麻煩你們了。”
“不麻煩,顧女士,你現在住在哪一戶,我們馬上過來。”
怎麽也不提前說個時間......
顧宥缦滿腦袋官司,郁悶道:“可我現在東西都還沒有收拾。”
“沒關系,”管家彬彬有禮,“我已經安排了專業的團隊來為您打包,很快就能解決。”
“這樣,你先稍等一下,我馬上回電話給你,好嗎?”
知道她可能要收拾收拾,管家看了看表道:“好的顧女士,我們不着急。”
挂了電話,杜成霜見她一臉呆愣,問她:“怎麽了?”
“你剛剛不是在樓下看見那個搬家的大團隊了嗎,”她神情一言難盡,“應該是來替我搬家的。”
“你要搬家?”杜成霜拔起了聲音,拍了她肩膀一巴掌,“你怎麽沒和我說過?什麽時候打算搬家的?”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要搬家了。”她抓了抓雞窩似的頭發,頭都大了。
可能是信息不對稱,管家以為周惟深和她說了,周惟深以為管家提前和她說了,結果就是倆人都殺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這會兒搬家團隊都到樓下了,她也不好意思讓人打道回府,只好先簡略和杜成霜訴說了一下事情經過。
聽到顧宥缦說周惟深給她安排了一套北辰府的房子做婚房的時候,杜成霜下巴都驚掉了。
她顫顫巍巍問:“北辰府,那裏房價是三十萬一平吧?”
“我沒關注過。”
顧宥缦也是一愣。
因為以她現在的經濟水平,想在鹿海市買一套房子就是癡人說夢,所以她也從來沒怎麽關注過房産市場。
杜成霜就不一樣了,她手上已經有了好幾套房,對鹿海市各個地段房價了如指掌。
顧宥缦還在猶豫:“你說我要不要搬?”
“搬!當然搬!豪門都嫁了,什麽魑魅魍魉先別管,豪門太太的福咱們就先享了,住一個月就是賺五六萬,為什麽不搬!”
顧宥缦看了看無處下腳的客廳,一言難盡,“太突然了,我現在這裏也太亂了。”
“叫你搬去豪宅還嫌突然啊?這小公寓我都住得憋屈死了,一梯六戶啊,擠個電梯都要等半天,北辰府那可是一梯一戶的大平層,你猶豫什麽呢?”
“我也不是說不搬了……”
見杜成霜痛心疾首,顧宥缦立刻說:“那我打電話叫他們上來了。”
“趕緊叫,我幫你一塊搬。”
她打了電話給樓下管家,道:“我在十五樓,你們直接上來就好。”
“顧小姐,您有什麽需要打包的大家具,比如衣櫃,電視機這些嗎?”
顧宥缦是純拎包入住,連被子被套都是杜成霜買的新的,她自己除了一些零零碎碎的和幾件衣服,幾乎沒有什麽太多的東西。
環顧四周一圈後,她道:“什麽大的都沒有,你們直接上來吧。”
“好的。”管家應下。
見她挂了電話,杜成霜反倒緊張起來,壓低聲音問:“上來了?”
顧宥缦艱難直起身道:“嗯,他們馬上來,我收拾一下。”
壓了壓她肩膀,杜成霜松開了膀子,調侃道:“得,太太您坐着,我幫你把門口收拾收拾,以免人家覺得你這豪門兒媳怎麽這麽不講究。”
顧宥缦有些窘迫,辯解道:“是這兩天不舒服,所以沒有收拾。”
她是有點潔癖的,垃圾不過夜,工作室收拾得整整齊齊,連書櫃裏的一些獎牌,證書,都是按順序碼着擺放,但最近實在是有心無力,連卧室垃圾桶都沒倒了。
杜成霜翻白眼,直白說:“知道,你個死潔癖能夠邋遢到這個地步,可見你這幾天是有夠難受了,也別在這蝸居了,能享福就多享一天,說不定哪天就得享不到了。”
享福?恐怕只有一堆搬家後的爛攤子收拾。
對這種突如其來的安排,顧宥缦讨厭得很,但也沒法回絕,只能力所能及地将茶幾上的碗勺收拾了一下,又将剝下的紅薯皮丢進了垃圾桶裏。
小腹還是墜疼墜疼的。
看她臉色發白,杜成霜于心不忍:“你和我說一下,哪些地方要怎麽收拾,我待會幫你盯着他們,你就坐在沙發上別起來了。”
“其他東西都無所謂,我的攝影包我自己拿。”
房子對顧宥缦而言就是一個睡覺的地方,她沒有在房子裏搞鍛煉,玩游戲,開趴體的愛好,也沒有寵物,房子裏幹幹淨淨的,除了她那可以拎包帶走的幾件東西,的确也沒有其他什麽了。
搬家人員很快上了門,帶隊的竟然就是馬啓瑞。
杜成霜拉開了門,溫文爾雅的中年男人放下按門鈴的手,先開口問:“請問這裏是顧女士的住處嗎?”
“是,你們是?”杜成霜上下打量着。
“我們是上門來搬家的。”
“知道了,進來吧。”杜成霜拉開了門,将一衆人迎進了家裏。
看見衣櫃上擺着的各種袋子,接着又看見了坐在沙發上的顧宥缦,管家先微微欠身,道:“顧女士,我們來幫您搬家了。”
顧宥缦撐着沙發略微起身,還是頭重腳輕,緊了緊手指,“不好意思啊,我身體有些不舒服,所以就沒下樓去接您。”
“您這是怎麽了?”管家關切地問。
顧宥缦笑笑:“就是生理期痛,沒什麽。”
管家又關切地問候了幾句,見她确實不是病得特別嚴重之後才放下心來。
一群人闖入了家裏,開始轟轟烈烈地收拾起了東西,有杜成霜為她盯着,顧宥缦便只和老管家在沙發處說話。
管家接過她遞來的茶杯,宛如随口一提地告訴她:“顧女士,您前幾天走得太早了,周太太知道您不在家後有些生氣,訓斥了周少爺一頓。”
見她微怔,渾不知情,管家道:“少爺沒有和您說嗎?”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