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木架
第28章 木架
“那也得能告得上啊, 現在這年頭誰不是官官相護。”黃翠翠在一旁回道:“尤其是小老百姓,上哪找的了門路,去京城別說沒路費, 就算是有路費半路人都涼了。”
六安拍着他的肩笑呵道:“李元朗, 你就是沒在我們這呆過,呆的久了就知道了, 不然誰沒事找事上山來當個土匪啊。”
屋內一時又有些沉默。
六安想起剛才說的那兩句話也有些低沉,不期然間看到黃翠翠的眼神, 清咳了一聲就告退了,
黃翠翠跟在他身後一起走了。
房間內此時又只剩了他們兩個。
李元朗起身, 在房內走了兩步。
岑青茗房間的擺設一向簡單, 連個梳妝臺都沒有, 但角落卻一直放着一堆木頭架子。
李元朗走到那處:“我很早之前就想問了,這到底是做甚麽用的?”
“那個啊。”岑青茗轉頭看了一眼, 把配在自己腰間的雙刀取了下來架上去:“喏, 你看, 知道了吧?”
這木頭架子就是給她雙刀當擺件用的, 但是也不知道岑青茗從哪找來的這堆東西也或許是時間久了, 毛躁的厲害,尤其因為地處山邊, 潮濕的厲害,木頭都已經發黴了。
李元朗蹙眉, 看着那架子上的黴斑:“怎麽不去找人做個新的。”
“用的時間太久了, 這還是之前楊起——”岑青茗止住了話頭, 又沒所謂道:就這樣也挺好的, 沒用爛呢,等什麽時候架不住了再說吧。”
“等架不住的時候你都沒地方放了。”李元朗敲了敲這木頭, 已經是潮的發出悶響了:“到時候換了吧。”
岑青茗不以為意:“誰做啊,你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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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來做。”
“你會做這個?”岑青茗一臉狐疑。
“我會做的可多了,你就等着看吧。”
李元朗從山上挑選木材的時候,仍想不通自己當時為什麽要答應,明明這件事對他的計劃一點助益都沒有。
他看着手裏這堆歪七扭八的枝幹皺眉,這到底是因為愧疚還是什麽……
——
如此又過了一個多月,這段時間李元朗一直有事沒事就去折騰那堆木材,他畫了一張更适合岑青茗雙刀擺放的擺件,不同于之前那堆胡亂鉚釘的木頭架子,現在的這個擺件更規整,也更易支撐,他還為此塗了油漆。
岑青茗一見這精工制造的手藝便贊不絕口:“居然還用了漆油,你從哪搞來的?”
“山上有松樹,自己可以做,但不是很好用,将就湊合也還可以。”李元朗擦着手裏塗漆造成的斑斑點點:“不過再怎麽說都比之前那件好。”
“确實不錯,你這手藝都可以出去擺攤了。”岑青茗眼熱,就想摘下雙刀試一下。
李元朗忙止住她動作:“再等等,得再幹一會,過段時間固下色再送到你房裏。”
“好吧。”岑青茗頗有些戀戀不舍,轉而想到:“你有這手藝,到時候一個月做一件咱們下去擺攤也成啊。”
李元朗擦手的動作一滞,果然他就不該攬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
他緩了下聲音,再出口有些委屈,伸出手湊在岑青茗面前:“我這些天都是趕工幹出來的,時時刻刻想着這件事,連飯都有些吃不下了,現在手上全是毛刺,大當家你還要讓我給別人做這些,就是有錢我也不幹。”
湊在岑青茗面前的手果然出現了很多血口子,原本修長又無潔的一雙手此時被那血口子還有未擦拭的漆印襯得有些紮眼。
岑青茗讪讪:“開個玩笑,說你手藝好呢。”
李元朗放下手,低垂頭:“我可只是給你一個人做的。”
岑青茗被這毫不掩飾的情意搞的有些招架不住,清了下嗓正準備說話。
卻聽院外傳來黃翠翠的驚呼聲。
連一向在外人面前做沉穩狀的岑青茗都忍不住長嘆多事之秋。
“又有什麽壞消息了?”岑青茗出門破罐破摔。
黃翠翠回道:“大當家,之前新風寨清剿的山匪很多都跑到了我們這來,這幾天已經有好幾撥人一直在山上盤旋了。”
新風縣雖走官道離豐榮縣有點距離,但是從泰岳山走,其實也不過是一山之隔,但泰岳山占地甚廣,能從那一路翻過來的要麽對路極為熟悉要麽極其走運。
這件事岑青茗前兩天就知道了,枉叔這幾天也一直都住在山路附近了,但今天翠翠過來又是什麽事?
黃翠翠也沒再廢話:“但今天流竄過來的幾十個匪徒直接在山路上大喊要加入聚義寨。”
岑青茗蹙眉,對于外人進入寨內她一向慎之又慎,李元朗都是因為千手佛的事情後不得不留在寨裏多番試探才留下的,現在正值剿匪時期,一堆人到她寨外叫喊入寨又存的什麽心?
“就只到我們匪寨門口叫喊?去看了什麽人鬧事嗎?”
“有幾個我認識,确實是之前在新風縣附近山口的,帶頭的也就是那幾個。”黃翠翠擰眉:“至于是否只在我們寨門前叫喊,大當家,我們這麽多天沒出去,具體的情況也不清楚了。”
“那就告訴他們,再喊把他們全宰了。”岑青茗脾氣也上來了,這段時間就沒一個安穩日子,本來一直悶在寨子裏被迫查探不到消息就煩了,現在還找上門來尋晦氣。
“翠翠,你跟我,還有二猛幾個一起下去。”岑青茗交代着便要離去。
“大當家。”李元朗跨步,扯住她衣袖:“我也想去。”
“你去?”岑青茗勸:”那畫面不好看,你等下怕要吐出來,飯都吃不下。”
“既然打算要做夫妻,你既然已是這個位置,我自然不可能身在其外,我該早日适應才行。”
李元朗說的真誠也在理,岑青茗想了一下也帶他一同去了。
——
他們幾人還未走到山腳出便聽得幾聲渾厚的叫喊,原本在山下正常勞作的農人早已被吓走了。
“你們喊這麽大聲嗓子不累啊?”岑青茗冷聲道。
“你誰啊?我們說話關你一個小丫頭片子什麽事?”剛喊得嗓子冒煙的一個大漢最先出聲。
不過待他說完,人群中立馬就有人攔住他小聲道:“這就是聚義寨的寨主!”
衆人壓根沒想到聚義寨的寨主竟然是如此妙齡清雅的少女,只看面相完全看不出她竟然是個山匪。
岑青茗看着人群中變化莫測驚奇不定的臉冷笑:“怎麽,剛才還喊着要加入聚義寨呢,不知道聚義寨的當家是女的?”
“誤會,誤會。我們兄弟幾個只是看到寨主一時失了神。”這大概是人群裏面最有威信和文化的一個,先對岑青茗抱歉道:“寨主神兵天降,我們幾個寨被清剿的事寨主您應該也知道了,能逃出來兄弟也不多,散落到這邊的也就我們幾個了,實在是無處可去啊,寨主,您說,我們這做了一輩子匪了,流離失所也沒個戶籍現在……”
說到後來,那群人都是面露戚戚,長久的逃命和少食已經讓這些大漢面容髒污又消瘦,整個人身上看着都沒幾兩肉了。
說話那人,岑青茗幾人并不熟悉,但在他旁邊扶着的一位老翁,算是另一個山寨的管事,他們之前去另外寨子時也有過照面,雙方地盤不同,互不幹擾,也算相安無事,原本也算意氣風發,但如今衣衫褴褛,面容蒼老,看那山寨的老人竟落魄到這幅摸樣,二猛幾人也是有些不忍。
岑青茗卻不為所動:“就光想加入我聚義寨?”
“岑寨主,我們也有其他兄弟走散的,也有離開的,去什麽寨子都有,但我們幾個人還是想來您這,一是我們也就流落到這附近了,二也是前幾個月就聽說你打敗了龍虎寨,風頭正盛,更何況,您這寨門,多少人都沒找到過,保平安肯定是沒問題的,我們當然也是想找個穩妥的能當個靠山,”
這理由有理有據,反駁不了絲毫,甚至還拍上了岑青茗的馬腿。
但岑青茗仍不松口:“你們這樣在我寨門前多吼幾聲我就讓你們進寨,那我寨子裏的人可就保不了平安了。”
“這……”那群人一時無言以對。
年齡稍小的一個最先沉不住氣:“不就是不想讓我們進寨門,找這些借口做什麽?說什麽聚義寨多有義氣,名聲威赫,不會拒絕我們,根本就是放屁!”
“欸,怎麽和岑寨主說話的。”先前那人攔住話頭,後又抱歉道:“既然岑寨主顧慮這麽深遠,我們也不好打擾,那就在此拜別了,只是……”
那人看了周圍那十幾個兄弟,又乞求道:“岑寨主,我們這麽久了,實在沒吃過什麽東西,弟兄也是真的撐不下去了,能不能給點什麽幹糧,不,剩飯也行。”
岑青茗眯眼,這人實在太過精明,正如六安所言,這邊幾個山寨其實并非都是窮兇極惡之輩,大多也都是日子過不下去趕鴨子上架來做匪罷了,岑山取名聚義寨當初也意為攏具義氣之人,別說岑青茗在他說到“有義氣”之時有動搖,二猛他們同樣也會因流離失所後的落魄景象而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