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人心
第11章 人心
陳枉為人低調,在寨子裏幾乎等于隐形的存在,其實若不是岑青茗今天把他推了上來,大家也快忘記了他的存在,但是他說話一直令人信服。
當年寨子出事,他一力救下寨子裏半數人,在場的人或多或少受過他的恩情,只是他深入簡出,大家基本也找不到他的人,所以才慢慢淡忘。
牛大力看到陳枉也十分震驚,他都快忘了還有這號人了,這人,原本在岑山之後是最有希望做寨主的,寨子裏的人當時對他呼聲很高,沒想到這人直接拒絕了岑山,牛大力原本以為這人都消失了,哪想到他居然還在寨中。
陳枉站在岑青茗身邊,毫無感情的平鋪直敘道:“十一初五至十二月十五,牛大力出寨共計二十五次,洪全共計出寨十五次,其中在十一月十八這日,牛大力和洪全就出寨了兩次,出寨時身形鬼祟與一獵戶打扮的男子交流密切。”
岑青茗接着道:“這名獵戶我派人去打探過,附近村裏都沒這個人,而據枉叔觀察這人明顯武功不低,且出現時間跟我被設伏的時間相差無幾。”
李元眯起眼,瞬間意識到這扮做獵戶的人就是衛風,看來進寨出寨的路都被這人監視着,而若要進寨,必要過他此關。
而臺上的岑青茗已經做好定論:“你們兩家能力不足貪心有餘,上次的事我已經放你們一馬。只是你們懷恨在心,現在更是漠視全寨人的性命和龍虎寨勾結,這樁樁件件都可以讓你們受死,如果是從前,我可能會放了你們,但我既知你們貪婪無厭忿類無期,我就不會再手下留情,今日大家就做個見證,牛大力和洪全兩人教子無方且無視寨規背信棄義,于誠義堂前受死刑,阿三和老五并不知情且已受懲戒就不再追加,剩餘的女眷同阿三和老五一同搬去寨子西面的桐崖壁,此事就算了了。”
這事岑青茗起因經過說的清楚明了,加上牛大力和洪全兩人這幾年在寨中也一向肆無忌憚,下面的寨子民衆多有信服,除了和牛大力洪全交好的一些處理寨中事務的老人,看着眼前這個不聲不響突然就鬧了這麽大一場把牛洪二人拉下馬的岑青茗,終于起了忌憚。
臺下的人心态各異,但大家心裏都明白以後這大當家也不再是能糊弄的人了。
牛大力和洪全兩人聽到這定論瞬間便軟了身子,竟不敢相信這岑青茗女娃真有這麽狠心,剩下的女眷們卻終于松了一口氣,脫了繩索之後一直跪謝岑青茗。
岑青茗命人将牛洪二人拖了下去,繼續對着臺下衆人道:“當年我爹曾問過,你們是否願意跟着聚義寨一直走下去,在場的你們應該還能記起當年的回答吧,牛大力洪全他們兩個應該已經忘了,但我相信你們不會忘記。”
“大家當年都是迫不得已才上山的人,這些年來,寨子也幾經變故,但我相信大家的願景從未改變,有所可容居,有衣可避寒,有食可果腹,好在日子雖然過得艱苦,但也算基本過上了,我知道很多人心裏并不滿意我,我也知道我不能讓所有人都滿意,但我會盡全力讓寨子變得更好,只是眼前,龍虎寨對我們虎視眈眈,搶錢,搶人,搶道,完全沒有把我們聚義寨放在眼裏,這仇不能不報,大家今年修整了那麽久,兄弟們可願随我下山,劈了那黃姚父子!”
臺下的寨民們被岑青茗說的熱血沸騰,此起彼伏的叫好聲傳的漫山遍野。
李元朗眼裏流露出一絲驚豔,岑青茗比他想象中更有手段,恐怕此時讓這些山匪跟着她去送死,他們都認了,來這裏能遇到這樣的對手倒是有意思許多。
岑青茗在臺上紅了眼眶:“好,既然這樣,七日後,我們就攻打龍虎寨!”
Advertisement
——
六安來找岑青茗時,她剛監刑完牛張二人,臉上還帶着見血以後的厲色,看見六安前來也沒有多話,只是指着椅子讓他坐下,然後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衫。
六安沒有坐,他對着岑青茗直接跪了下來,懇切道:“大當家,我想左了,求您能原諒我。”
岑青茗也沒叫他起來,就看着六安的發頂幽幽道:“我知道你的想法,我也知道你為什麽覺得我不配做寨主,我小時候嬌縱蠻橫,沒少讓你背黑鍋,這幾年心思更是全放在練武上,但我不是不管寨務,是這寨中事務我不便插手也不能插手,六安,他們連賬本都沒讓我過目,連你都能左右我身邊之人。”
六安頭垂的更低了。
“當時楊起讓你過來幫我的時候,說你聰明做事也有分寸,你确實很聰明,這兩三年來你也幫了我很多,可是,六安,你看待我的時候,不是以對寨主的身份,而是以對玩鬧小兒的心态,所以我要做的事,如果你覺得不行就越過我直接改了,你覺得這樣正常嗎?”
六安朝地上重重嗑了一個響頭:“大當家,六安錯了!”
岑青茗搖頭:“我并不怪你,我知道你心是好的,你最起碼一直在為寨子為我和楊起考慮,楊起本來讓你過來幫我也是為了讓他安心,你這樣事事顧慮周全也是因為我這個當家的沒有做好,所以才讓你沒有安全感,你們和我娘一樣都在為我好,只是我不再是以前那個頑劣不堪的岑青茗了。”
她也在努力變強大,只是他們不信任她,如果沒法靠言語,那就只有靠實力。
六安埋頭的肩膀忍不住顫抖起來。
岑青茗此時扶起六安,他已淚流滿面,岑青茗問道:“六安,我确實不是一個合格的寨主,我比我父親還差很多,但你願意幫現在的我嗎?”
六安掙脫岑青茗要扶起他的手,又往地上跪下道:“我六安,此生誓死效忠岑青茗,竭盡全力幫輔岑青茗。”
——
夜裏,岑青茗找到李元朗,李元朗也正在等她,從他這次進寨後岑青茗還沒來找過他,這次她做搞了這麽大的場面又加上上次在劉家村裏她逼迫自己做她心腹,李元朗用指頭想想也知道岑青茗會來問他進攻龍虎寨的事。
岑青茗沒讓李元朗等太久,在油燈的燈芯爆出第一簇火花時,岑青茗拎着兩壇子酒過來了。
“恭喜大當家得償所願。”李元朗躬身行禮道。
岑青茗大概是來的路上就已經喝了一點,臉頰微紅,眼含秋水,看到李元朗的動作,沒忍住笑了出來,拍着他的肩膀:“你還挺上道,走嗎,請你吃宵夜。”
兩人在寨子一處空曠的田埂上坐着,已是寒冬,四面八方迎來的風沁的人有些蕭瑟,岑青茗架了個火堆,燃起的火焰烤的人身上有了些熱意,岑青茗把兩壇子酒放在火堆旁,又在旁邊的土裏扒拉了一會,翻出了些紅薯土豆。
“還好,還在。”岑青茗笑意盎然的把這些東西扔到火堆裏。
李元朗仰頭,今夜的月亮很亮,清晖散落人間,頭頂繁星似海,是難得一個好天氣。
兩人執壇相碰,李元朗被這烈酒嗆了一口,忍不住扶着酒壇咳嗽起來,岑青茗看着他這慫樣直笑:“你怎麽武功不行,連喝酒也不行啊,這點你比六安弱。”
李元朗擦掉嘴邊的水漬感嘆:“比我之前喝的酒辣。”
岑青茗得意:“那當然,這可是枉叔自己釀的,外面的都比不上,何況這還是被他存了十年的酒。”
“這麽久?!”李元朗故作驚嘆。
“這沒什麽,他還有藏了二十五年的酒,可惜一直問不出來到底藏在何處了。”岑青茗嘆息。
二十五年,李元朗心中飛快計較,那這枉叔幾乎是有聚義寨的時候就存在了。
“那他怎麽——”李元朗還想再套些信息,岑青茗就打斷了他,她從火堆裏把之前放入的紅薯土豆揀出來,慶幸道:“正好,再多烤一會就糊了。”
說完扔了幾個到李元朗身邊,話題既被轉移,李元朗也不便再多問。
此時此刻,岑青茗手裏這些被烤熟的食物脫了外殼愈發散着香氣勾的人食指大動,岑青茗已經快速解決了一個,她又飲了一口酒,臉上帶着惬意餍足的表情對李元朗道:“你知道我為什麽來找你嗎?”
“大當家既然允我當您心腹,大戰當前,自然是讓我來獻計的。”
岑青茗點點頭又搖搖頭,臉上帶着兩朵紅霞一本正經道:“是也非也,我來問你計策當然是主要的,但是來跟你喝酒談天也是主要的,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因為大當家信任小人。”
岑青茗長吐了一口氣嘆道:“是啊,我信任你,但我也信任我娘,信任翠翠、楊起還有六安,但是他們都沒法和我坐下來一起歡喜。”
岑青茗掰着指頭數:“我娘她會擔心我,她其實并不願意我當這個寨主,翠翠對我很衷心,但是她只會服從我的命令,楊起呢他倒是會誇我厲害,但還會時不時跟我娘彙報我的一舉一動,六安,六安我今天剛用寨主的身份教訓了他呢。”
“這樣數下來,反倒是你能和我簡單的慶祝一下。”岑青茗傻笑,笑完後又呢喃道:“我這麽信任你,你可別辜負了我,我可是把你當朋友的,獻計這個事也不算急,你這兩天好好想想告訴我啊……”
李元朗捏着酒壇垂下眼眸回道:“這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