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做局
第8章 做局
衛風明顯感到岑青茗手下的力道淩厲了許多,步步都是殺招,連下巴的假須都被她砍了一半,她這樣拼命的過招,衛風都有些招架不住,他怕接下來情況有變,只能把攻擊範圍轉到李元朗附近,同時趁着岑青茗失了理智,鑽了個空子戳向她的心口,電光火石之間李元朗撲身向前擋了下來。
岑青茗忙撈住倒下的李元朗,反手再砍了衛風一刀,衛風轉身離開,李元朗捂住傷口躺下,本還想再追衛風的岑青茗只能回頭照看李元朗。
他的傷處氤出一片血色,岑青茗怕後面有人追上,半拖半抱把他藏進了附近一個石洞裏,李元朗臉色發白,呼吸速度都慢了下來,岑青茗按着以往止血的經驗給他施力,卻發現血流的越來越多。
“大當家,我對不起你,你趕緊走吧。”李元朗看着在自己身上忙活的岑青茗幽幽道。
岑青茗現在也很糾結,雖然這人一無是處,但他剛才畢竟救過自己,行走江湖做人做事全憑一個義字,她也不該舍他一人而逃。
“閉嘴。”岑青茗把身上的衣衫撕成條裹在他的傷處,回頭再把路上的血跡清除了一下。
在岑青茗掃向最後一塊帶着斑駁血跡的泥土時,腳下卻隐約傳來顫動感。
遠處,這顫動感帶着大批人馬喧鬧的聲音一同飄了過來,連因為失血過多昏昏沉沉的李元朗都有所感知。
“大當家,你,你快跑吧。”
“你是我兄弟我怎麽可能會抛下你。”岑青茗嘴上這麽說,心裏确實也是這麽想的,這人救過自己一命,她也得幫他一回。
不過如果最後一刻沒法保全,一人活總比兩人死更好。
岑青茗把已經昏迷的李元朗拖到石頭後掩藏,再撿了點枯枝落葉埋在他的身上,随後在離此十米開外找了個易跑難追的位置。
出乎岑青茗意料,來人并非是黃姚一行人,她遠遠望過去,看見的是數十人的官府騎兵。
這距離看不真切也聽不清晰,但領頭的對手下的怒吼“說好的山匪呢,怎麽連根忙毛都沒看到”時還是讓岑青茗明白了起因經過。
看來陰差陽錯這群官兵幫他們趕跑了黃姚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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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群官兵岑青茗看着也并非是真心想要剿匪的模樣,轉了一圈便又馬上離去了,連在他們面前的山洞都沒有搜查。
岑青茗心裏冷笑,就這派下來剿匪的光雷聲大了。
岑青茗進到山洞,蹲在地上扒開掩蓋在李元朗身上的枯葉,聽着他的緩慢呼吸歪頭嘆道:“算你命大。”
——
李元朗是在午夜時分醒來的,清朗的月光照進屋內,他一時不知身在何處,恍惚間以為又回到了幼時借光讀書的日子。
衛風打斷了他的遐思。
“大人,你醒了。”
李元朗這時才發現,衛風背對着他坐在他床頭的椅子上,李元朗捂着胸口的傷處咳了幾聲:“你怎麽在這?我睡了多久?”
衛風回道:“十一月初九,子時未過還在今日,岑青茗把你放在村上,現在是由村上的老婦在照料你,我出入自由。”
李元朗起身時牽扯到了傷口,吸了一口涼氣咬牙道:“今日之事有沒有出什麽意外。”
“一切都在大人的計劃之內。”
是的,一切都是李元朗的安排,由李圭出面買下千手佛再放出風聲讓黃姚前來攪局,衛風趁機把錢款搶了回去,他再借計以身遇險替岑青茗擋下一刀,岑青茗以為陰差陽錯救了他們的官兵也是他的安排。
現在錢和東西都回到了李元朗手上,岑青茗因他救她也會對他更加信任 ,龍虎寨和聚義寨的矛盾更加不可調和,一石三鳥,一箭三雕。
“你把錢交給李圭了嗎?”
“還未,李圭心疼銀子留下書信說回老家替大人攢錢。”
李元朗沉臉,此刻才終于露出他朝中重臣強勢不容辯駁的真容:“你去跟他說,讓他再不回來就永遠不要回來。”
李圭當然了解這位李大人的性格,但這麽多錢,況且這些都是手下兵馬吃穿用度軍需調配的銀子,李圭也是擔心萬一李元朗調度不及,被人抓了辮子,他起碼能幫着填補一點緩和一下。
衛風稱是。
呆在村上的日子很是清閑安寧,李元朗已經有數年沒有這麽惬意過了,這裏的一切都讓他想起幼時母親還在的生活,單調卻滿足。
照顧他的老婦人仍是第一次在這裏照料他的那位,名叫宛娘是個寡婦,膝下已無兒無女,大家都叫她宛婆,宛婆從外面回來看到李元朗躺在椅子上曬太陽,微斥道:“雖說今日有些日頭,但冬日風寒,略吹會就能把你這沒養好的身子給傷了,你也不曉得照料下自己。”
語罷,從屋內抱了塊小毛毯蓋到了李元朗身上。
“宛婆,沒事,我就略坐坐。”
宛婆沒理他,仍是強硬地把毯子蓋到了李元朗身上:“你現在就是仗着年輕無所謂,等你以後年紀大了,身上這裏那裏都出了問題,你才會曉得你宛婆說的話都是對的。”
李元朗嘴角挂着淺淡笑意,點頭認錯。
宛婆端了條凳子坐在李元朗旁邊,手裏擇着要準備的菜,高興道:“今天青茗過來看看你,晚上我們也吃頓好的。”
李元朗其實想問很久了,趁着此刻,他湊近宛婆幫着她一道擇菜假做閑聊問道:“宛婆你是怎麽認識大當家的?”
李元朗在這待了幾次後發現這個劉家村根本就是一個聚義寨的據點,但如何讓一整個村子冒着風險都為山賊做事,他如何都想不明白。
“你說青茗啊。”宛婆嘆息道:“青茗救了我的命啊。”
“大當家還會救人呢?”李元朗故作震驚。
宛婆笑了:“你別看青茗這樣,但是她心地是好的,我們這整個村子要不是青茗照料早都散了。”
些許是李元朗求知又好奇的眼神太過真摯,宛婆看着這個目光澄澈的孩子提不起一絲提防:“這十幾年來,自方大人死後,現在的狗官繼了他的位,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多少人被逼上梁山,其實我們村裏不少人都想跟着青茗,你上次看到的那個阿壯,跟着青茗偷跑到山上還被趕了下來,青茗一個都沒答應。”
“你能跟着她,說明青茗很信任你了。”
李元朗心裏冷笑,但是面上卻露出不可置信的樣子:“我一直拖大當家後腿,大當家不嫌棄我都已經很好了。”
“怎麽會呢。”宛婆就像個給自己孩子們調理矛盾的大長輩,勸慰道:“要說拖後腿,不如說我們村子拖得更大,你看還有我這麽大年紀的老婆子,青茗從沒嫌棄過,你只要夠衷心,好好聽青茗的話,她不會虧待你的。”
“我跟你說,當年村子裏窮的揭不開鍋,多少人賣兒賣女,那東邊的富戶和官府還要收我們的糧,是真的沒活路啊,我當時就走在那個村口那條路上,就想往下跳,是青茗帶人救了我們啊。”
李元朗好奇:“怎麽救的?”
宛婆說話聲壓低了下來:“那富戶行商必須路過雞冠嶺,青茗把他的貨都給劫了,來一次劫一次,後來他再沒敢在我們這收糧了,現在村裏雖然也窮,但比起那時真是好多了。”
宛婆說的不多,但信息量極大,李元朗陷入深思,豐榮縣一直以來就與它名字一樣,是一個頗富足的地方,但這裏的百姓卻連飯都吃不飽,而每年朝廷從豐榮縣收上來的錢卻總是數一數二的多,這中間到底有何問題,還有這豐榮的知縣,百姓各種溢美之詞稱頌之句在京裏流傳,在宛婆嘴裏卻是一個一文不值的貪官污吏。
岑青茗是在臨近飯點的時候到的,宛婆鍋裏燒着菜,脫不開手,岑青茗硬說要幫她,宛婆勸她不要幫,結果把廚房弄了個天翻地覆後被宛婆趕了出去。
最後李元朗把岑青茗押着坐到了屋裏唯一的一條椅子上。
岑青茗瞪大眼:“膽子大了,敢安排我了?”
李元朗笑:“你不坐下,宛婆會罵我的。”
“你怕宛婆罵就不怕我罵了?”
宛婆在廚房聽到,揮着鍋鏟出來罵道:“好好說話,別欺負小朗。”
小朗……
岑青茗蹙起眉頭,環肩抖落一片雞皮疙瘩,她看着他悄聲道:“你夠可以呀,李元朗,連宛婆都為你說話。”
李元朗仍是一副神色怡然和善可親的樣子。
宛婆燒了四個菜,端上來的時候有肉有菜,岑青茗皺眉:“宛婆你做這麽多幹什麽,你這樣下次我不來你這吃飯了。”
“不多不多,而且我都沒花錢,我還蹭了你的光呢!阿壯運氣好,在嶺子裏那條澗裏發現了條魚,你也知道這天氣的魚有多難得,知道你要過來,他特地拿過來的,還有這白菜是我之前存好的,這蘿蔔是你花嬸送過來的——”
“好啦,我知道了,我會多過來蹭飯的,您快坐下吃吧。”岑青茗打斷宛婆因為心急的喋喋不休,然後把她拉向自己的椅子上。
“你別坐那,你跟小朗兩個人多擠啊。”宛婆要把椅子讓給她,岑青茗不肯,直接坐在李元朗旁邊,飛快道:“快吃吧,再不吃就只能吃冷菜了。”
宛婆屋裏簡陋,唯一的椅子讓宛婆坐了,李元朗和岑青茗只能坐在床上吃飯,但這桌子又十分窄小,放了四碗菜之後幾乎沒有什麽多餘的地方,岑青茗端着碗手肘總是擦過李元朗的身體,已是冬日,雖隔着衣服有些厚度,但這人身體的溫度卻仍是傳了過來熨在岑青茗身上,她心裏分外不自然,但看着宛婆關切的眼神,只能故作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