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試探
第3章 試探
等一出房門,六安就跟在岑青茗屁股後面念叨:“大當家你怎麽就讓這樣一個來歷不明的小子進到寨子,萬一這人不安好心呢,更何況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就是個吃幹飯的小白臉,不是,大當家!你不會被那張臉哄騙了吧!”
六安越想越有可能,垮着臉小聲嗫嚅:“那二當家可怎麽辦啊……”
岑青茗被六安念得沒完,深吸了一口氣道:“很閑是不是,你現在就和翠翠去那小子說的地方把那鬼東西帶回來。”
“我?我和他?”黃翠翠驚道:“大當家,這麽重要的東西你怎麽不親自去?”
岑青茗看了看遠處寨子的方向,皺眉道:“現在龍虎寨應該盯我盯得更緊了,你們親自去,比我更方便。”
“那阿三和老五兩個怎麽辦,”六安期期艾艾着:“我不在,這倆親眷鐵定要去找夫人的。”
就在前來看望李元朗的之前,岑青茗剛處理完這兩人在當值時間玩忽職守的過錯,自岑青茗上位以後,寨中手下都欺她年紀尚幼,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岑青茗也知自己能力尚淺,對于寨中老人也頗為忍讓,這兩年時間她一心練武,只想最後憑借實力說話,倒沒想到讓這些手下平白看輕了她。
今日對于這兩人的發落,寨中老人定有微詞,找上母親也未可知,但在岑青茗看來她只是小施懲戒,母親也該會體諒她的。
心下既定,岑青茗催促完翠翠和六安上路,就找了塊破布蒙上李元朗的眼睛進寨了。
自十三年前的匪禍大亂,原聚義寨寨主也就是岑青茗她爹岑起尋遍山裏各地才重新找了個地勢險要易守難攻的位置,現在外界少有人知道聚義寨的具體位置,才能讓原本岌岌可危的寨子休生養息了這麽久,這也是六安不放心讓這麽一個來路不明的小子進寨的原因。
岑青茗手裏拽着着一條麻繩,另一頭捆着李元朗雙手,山路難行,李元朗身子虛弱,步履艱難,更是走的磕磕絆絆,不過即使是這樣,岑青茗看向身後這人,他也只是嘴角微抿,沒有說過一個不字。
“休息一下吧。”岑青茗示意了一下位置:“就坐這,嗯,腿放下來,對,就這樣。”
李元朗按照岑青茗的指示亦步亦趨的跟着,雖然早已知道進寨不會那麽順利,但縛了雙眼,走了這半天繞了數道圓,就算是記憶力再佳,他也無法複原,這到底是讓李元朗略感暴躁,他有些懷疑這些路根本就是原地打轉,直到岑青茗讓他坐下時,腳邊的碎石無聲無息的滾入了他垂下的雙腿。
撲面的山風愈加淩冽,李元朗甚至能聽到兩邊山壁對沖的呼嘯,他腳下便是懸崖,這是他第一次清楚的認識到他身下便是萬丈深淵。
“這位姑娘,請問我們何時才能進到寨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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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青茗聽到李元朗終于忍不住出聲,挑眉輕笑了一下,她食指輕點了兩下下巴,用略帶無奈的口氣道:“不知道呢,哎,主要也得看六安和翠翠什麽時候回來吧。”
“姑娘這是何說法?”
“你說的那地方離這不算遠,估摸着兩個時辰他們就能回來,如果他們沒帶回來那件東西呢,嗯,你就幹脆待在這裏吧。”
果然是山匪頭子,行事做事完全沒有顧忌,李元朗聽着對方略帶調笑的話語,幹脆借着自己現在的身份形象痛斥出聲:“姑娘,初遇至今,在下就一直在被你們百般刁難,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麽要這樣對我,千手佛就在那,他們去就一定能找到,但你們既不信任我,我又何必入你寨門!”
“哎,別動,別生氣啊,我說你還沒進寨呢現在就想退出了?那可沒有這麽好的事。”看着對方驚懼的表情,岑青茗笑得更開了,果然,還是外面的人好玩點。
“我也不欺負你,你說說你一個清清白白讀書人到底為什麽要跟山匪同流合污,你不是還想着趕考嗎?”
李元朗嘴硬道:“原因我都說過了,我東家對我很好,我要為他報仇!”
“這樣啊,那你可真是一條孝順的好狗。”岑青茗這樣說着,左手的一根手指卻抵在了李元朗的後背,沒帶什麽力氣,但這不知何時到來的後果卻更是讓人心焦。
岑青茗就眼看着那白淨的青年被她逼出了哭腔道:“我說我說,其實我在外面實在無處可去了,我父母都不在了,家産也被族叔給占了,東家當時圖我便宜讓我當了賬房先生,但其實他一個銅板都沒給過我,我沒錢沒去處,實在也不知道怎麽辦了……”
“所以你就幹脆跟我們一起落草為寇?”
李元朗點點頭,支吾着:“我想着最起碼也有口飯吃。”
“可那千手佛可是價值連城啊,你怎麽不拿着跑呢?”
“我不是被你們捉住了嗎!”李元朗氣道:“你們難道會因為我不說出千手佛的下落就放了我嗎?”
岑青茗恍然大悟:“哦也是,你小子還挺聰明的。”
李元朗嘴角忍不住往上一勾又馬上放平,他看着像是松了一口氣又繼續道:“其實我拿到也不敢出手,我雖然不知道它到底值多少錢,但這一路上不知多少人為它死于非命了,我也怕。”
岑青茗這會倒是完全放下了戒心,有點小聰明又怕死的讀書人,完全不足為懼,看他還傻呆呆坐在大石頭上的樣子,岑青茗直接拎起他的後脖領處,等他搖搖晃晃站穩了身形,将他眼罩扯了下來。
日光甫一入眼刺激地李元朗閉了目,等他再睜眼發現剛才腳下恍如深淵的懸崖竟只是大岩石下的泥路,只是這摔下去,雖不至于像萬丈深淵死無葬身之地,但這樣下去不死也得摔成個殘廢,李元朗微抿了下唇。
岑青茗看得直樂:“怎麽,這樣也害怕?”
“害怕,我還沒站到這麽高過。”
岑青茗看他那實誠勁,笑道:“那你可得多适應适應,等你以後跟了我們,這些地方可得随便走。”
說完拉着捆他的麻繩繼續往前走了。
“我們不等他們了嗎?”李元朗問道。
“等個屁,自己回家的路還能不認識?”
在冬日的夕陽即将消失前,李元朗終于進了寨子,他也終于明白為什麽後來岑青茗再沒有縛着他雙眼了。
自山路以來,越近這山匪老巢,就越難分清該往哪走,每次回頭樹和岔路口都一模一樣,甚至到最後,李元朗都懷疑進到了鬼打牆,但岑青茗沒有絲毫猶豫就能選定,李元朗懷疑這路應該也有些門道,但也不能急于一時,只能下次再探。
沿行的路七扭八拐也就算了,等到了一間山間獵戶的屋子,岑青茗也讓他走進去,他起初以為她又生疑了才帶他到這,沒想到這地方竟然是匪寨的據點,望風的哨點。等這之後才終于來到了寨門,旁邊有人把關,看見岑青茗牽着他進來,喊了聲大當家,在他身上上下多看了兩眼就直接放行了。
“你好像不太好奇?”
“什麽?”
“我是個女子卻是山匪頭子這件事。”
“對我來說沒什麽差別,何況我們那殺豬的也有女子做事,宰起來比男人還兇猛。”
岑青茗被這個回答逗笑了,彎着腰笑了好一會才啞聲道:“你說的沒錯,而且你也得小心點,我做事也比男人兇猛。”
她又看了李元朗一眼,把他手上的繩子給解了:“行了,你以後就跟着我了。”
——
岑青茗安排完李元朗的住宿後就想着偷偷去看一眼自己的母親。
嶙石冷泉旁,被精心打造的磚瓦泥屋裏閃着熒熒火燭色。
岑青茗站在院子大門探頭悄悄往裏瞧,結果就看見她娘這大冷天的還大開着屋門看着外頭,她直接被抓了個正着。
“你也知道要來看下我?我還以為,你心中已經沒有我這個做母親的了。”
岑青茗嘿嘿讪笑一聲,忙答道:“怎麽可能,我這不是一忙完事情就過來看你了嗎!”
說完,關了屋門連忙跑到岑母身後狗腿似的輕錘着她母親的肩背:“娘,你又不注意身體,這大冷天的還一直開門吹着風,也太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了,瞧您身上都多冷啊,等會又得發寒了。”
岑母今年已有三十四五,模樣雖看着甚是年輕,但鬓間已經微生白發,如果說岑青茗只是看着清麗,那岑母就是性格如長相都一樣的清秀婉轉。
她伸手握上岑青茗在她肩背上敲錘的右手,仔細摩挲了一陣,心裏又是微澀,這手已經不能稱得上是女子的手了,指節虎口全是繭子和挫傷,粗糙又膈人,岑母心中平複了一會才開口道:“你還教訓我,這麽長時間沒看我,你又把自己作踐成什麽樣了。”
她說完從裏屋拿了些藥膏拉着岑青茗坐下,白色的藥膏輕輕地敷在傷口處,岑母在上面吹氣企圖趕走自己女兒的傷痛,但嘴裏仍是念着:“還痛不痛了?”
岑青茗享受着母親熨帖的照顧,大喇喇道:“不痛,這麽點小傷我還痛的話怎麽統領全寨子。”
岑母聽後皺了皺眉,有心想說幾句,但看着孩子手上各處裂口還是先問了她身上有沒有其他情況,在得到岑青茗再三保證沒有以後,岑母終于問出口了她今天等了一下午的問題:“你把阿三和老五他們兩個怎麽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