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此生無憾

第3章 初見

初見

“三省，你這樣抱孩子是不行的，你看看小邪都哭成什麽樣了，快給我！”文錦看着吳三省很外行的抱着吳邪晃悠，試圖讓放聲大哭的侄子安靜下來，卻完全是反效果，小吳邪哭的更加竭斯力底了。

“哦，乖乖不哭。”文錦抱過小吳邪，輕輕拍着，一邊哼起搖籃曲。

“你說大哥也真是的，老把吳邪放我這，你說我能看好孩子嗎？”吳三省無奈的攤手。

一旁的張起靈坐在椅子上，沉默的看着他們，本來和陳文錦過來找吳三省是為了商量後天下鬥的事，結果卻看起了孩子。

“他怎麽哭得這麽厲害啊，是不是尿了？”文錦看着懷裏大哭不止的吳邪，有點納悶。

“你剛給他換過尿布你忘了！”吳三省提醒道，雖然沒有多少帶孩子的經驗，但看着侄子哭的臉都發青了還是很心疼的，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很是心煩。

“要不就是餓了？”文錦說道。

“有可能，我去弄點牛奶來。”吳三省說着就要去廚房。

“我去吧，你會煮牛奶嗎！”文錦嗔怪的說道，想要把吳邪遞給吳三省，但轉念一想，還不如放在床上，給吳三省不但看不好孩子還有可能吧小邪摔着。

文錦輕輕放下吳邪就進了廚房，吳三省看看床上依舊大哭的侄子，又看看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語的張起靈，突然覺得氣氛有些壓抑。

“小張，你幫忙看一下吳邪，別讓他從床上掉下來就行，我去看看文錦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吳三省說着就站起身來。

張起靈沉默的看他一眼，心道一個女人煮個牛奶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吳三省自然也不期待他的回答，轉身就走了。

吳邪哭的臉都青紫了，卻仍然不停歇。

張起靈有些奇怪，這個孩子是格外的精力充沛嗎，還是有哪裏不舒服嗎，為什麽哭成這樣，他站起身走到床邊，靜靜地看着襁褓中的嬰兒，小小的手那麽可愛，卻使勁的攥成拳頭，大聲的哭着。

他伸出手，輕輕地抱起吳邪，很奇怪，在他的手碰觸到小吳邪的那一刻，孩子一下子安靜了許多，大聲的哭泣變成了小聲抽泣，小小的眼睛睜開了，帶着迷茫的神情看着眼前陌生的面龐，張起靈擔心孩子會被他的表情吓到，甚至已經準備好下一秒小吳邪會再度放聲大哭，然而卻沒有，懷裏的孩子看着他，慢慢的停止了哭泣，之後竟然笑了起來。

那笑容讓張起靈渾身一震，那笑容比陽光更耀眼，更溫暖，比喜馬拉雅山頂的雪更潔淨，世界上最最純真的笑容。

“啊，啊，啊……”小吳邪還不會說話，只能這樣發出聲音，他開心的笑着，擡起小手想要抓什麽。

張起靈微微低下頭，吳邪的小手抓到了他的劉海，輕輕扯着，然後笑的更開心了。

張起靈感覺到自己嘴角的弧度，他用手指輕輕戳戳小吳邪肉嘟嘟的臉蛋，小吳邪看看那長的出奇的手指，轉了轉眼珠，然後放開張起靈的頭發，兩個手去抓那個手指。

吳邪白白的小手抓着張起靈的食指，開心的笑了，然後把它往嘴裏放去。

張起靈有點吃驚，想要抽回手指，但看着小吳邪心滿意足的笑容，終究沒有動，小吳邪就這樣含着他的指尖進入了夢想。

張起靈從那一天開始覺得自己和原來不太一樣了，心裏有什麽地方變得非常柔軟，那個笑容揮之不去，時常想起，所以當他在路上遇見提着大包小包的文錦時，就說要去吳三省那裏看看有沒有什麽适合自己用東西，他知道文錦帶的都是給小吳邪的零食，這說明小吳邪現在在吳三省那裏。

小吳邪長大了不少，已經可以爬了，張起靈進屋的時候，他正在床上慢慢的爬着，表情很認真很認真，看見他們進來愣了愣，然後加快了速度爬到床邊，張開小胳膊，奶聲奶氣的撒嬌：“抱……抱…..”

文錦見狀趕忙到桌邊放下東西，過去要抱他，小吳邪卻皺着眉把臉轉開，不滿意的哼哼。

文錦有些奇怪的看看吳三省，吳三省無奈的聳聳肩表示不知道，對于他這個大侄子，他是很沒辦法的。

“大…哥哥…抱抱…..”小吳邪又張開小胳膊，滿臉期待又急切的看着張起靈。

張起靈有點驚訝，他知道自己的性格不合群，平時不和別人親近，別人也不和他親近，現在看着眼前的小孩子，竟有點不知所措。

終于，在小吳邪的期待中，張起靈走了過去在床邊坐下，然後把他抱到膝蓋上，小吳邪很高興的往張起靈懷裏蹭去，然後把小手伸進口袋裏摸索，半天摸出一塊糖來，張起靈看着他用那雙小手笨拙的剝開糖紙，然後把糖塊遞到他嘴邊，明亮亮的眼睛裏滿是水氣，嘴巴微微張開，露出剛長的小白牙，十分可愛。

再見到小吳邪是一個秋天，他托吳三省幫忙弄把刀，約好了去他店裏拿，他有意識的想要避免見到小吳邪，對于他來說，小吳邪就像太陽一樣，太耀眼了，會把他灼傷，所以在那之後他再沒去過吳三省家。

吳三省租了市郊的院子開了個鋪子，明着賣些字畫古玩，暗裏買賣他從鬥裏淘出來的那些明器。

張起靈看看青瓦白牆的小院子，門外有幾顆柳樹，雖然此時已經沒有葉子了，卻還是頗有幾分意境，誰能想到這裏面做的是倒賣文物的生意。

張起靈暗暗嘆了口氣，進了小院，沒走幾步一個小皮球滾了過來，一個小男孩跌跌撞撞的走過來，柔順的褐色頭發在陽光下發出溫和的光澤，張起靈馬上認出了他是小吳邪。

張起靈把皮球撿起來還給小吳邪，然後轉身就走，他聽見背後的腳步聲急促的挪動着，然後“咚”的一聲，他摔倒了，暗暗嘆息，終究還是回過了頭，小吳邪跪坐在地上，委屈的看着他，撅着小嘴馬上就要哭出來了。

張起靈彎下腰把小吳邪從地上扶起來，輕輕拍去沾在他衣服上的灰，把他抱了起來，小吳邪馬上把手掌擡到他眼前，讓他看自己被地上小石子刮紅了的手心，張起靈有一瞬間覺得那眼神竟有些幽怨，很讓人心疼，于是低下頭，吹了吹那帶着紅痕的小手心，小吳邪似乎很滿意他的動作，終于破涕為笑了，伸出兩只小胳膊摟住他的脖子，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

吳三省看着吳邪被張起靈抱進來，嘴角不自覺的抽了一下，想要把他抱下來卻發現這小東西居然睡着了，一拉他的胳膊就皺着眉哼哼，反而摟的更緊了。

“這小子還真是奇怪，跟他老爹都不親近，居然對你格外青睐，我是真沒想到你居然會有孩子緣。”吳三省看弄不下吳邪來，搖着頭去裏屋拿出張起靈要的東西。

“他很特別。”張起靈想了想說，看了看吳三省拿來的東西，點頭表示可以。

“是啊，小古怪。”吳三省在張起靈對面坐了下來，漫不經心的說道：“當初我嫂子生下他的時候，這小子就小貓那麽大點，老爺子找了個有名的算命先生來看，說是身體不太好，八字又虛，這種體制容易招些不幹淨的東西，要好好調養，多注意，千萬不能做家裏的本行，所以老爺子才給他起了吳邪這個名字，就是希望他能辟邪，我們家的土夫子時代也就到我這為止了。”

“他不适合做這個。”張起靈說的很堅定，吳邪靠在他肩膀上呼呼大睡，口水沾濕了他肩頭的衣服，形成一塊水印。

“也是。”吳三省看了看熟睡中流着口水的侄子，點頭表示同意。

張起靈睜開眼，漆黑的夜空中點點星光，看看旁邊的篝火，馬上就要熄滅了，怪不得會覺得有點冷，他起身往篝火裏添了些樹枝，撥弄幾下，火又漸漸旺了起來，自己竟然在守夜的時候睡着了，是不是太過于放松了，居然還夢到以前那些事。

不遠處的吳邪正在睡袋裏熟睡，盡管是溫文爾雅的知識分子形象，但畢竟已經是成年人了，昔日的小孩已經長成大人了，讓他有點來不及反應，曾經總是想着他應該在輕松安穩的正常環境裏生活，長大，然後老去，平凡卻幸福的過完一生，卻還是陰錯陽差中把他卷入了陰謀紛擾之中。

現在的吳邪有自己的想法，好奇，固執，又格外認真，還很倔強，根本不聽話，張起靈暗暗嘆息，果然再可愛的小孩子長大了也會變得不可愛嗎。

起風了，張起靈看看篝火被吹得向一邊歪去，又往裏面加了些樹枝，，然後走到吳邪身邊坐下，為他擋住吹來的夜風。

西沙考古之後，出了些意外，他變得很奇怪，失去了記憶也不再變老，想要去找尋過去卻又不知該從哪裏入手，直到遇見吳三省，感覺很眼熟，想着或許可以找到些線索，卻意外的見到了吳邪，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認出了他，張起靈自己也覺得很奇怪，明明不記得之前的事，明明有了很大變化，卻還是沒有遲疑的認了出來，從前那個總是笑的很純真的可愛孩子已經是大人了，白白淨淨斯斯文文，很會和生人相處，有點小滑頭，本質上卻還是個善良單純的孩子。

那次去魯王宮确實收獲不少，但是很心煩，沒有一刻不心煩，一想到吳邪牽扯到這裏面就很心煩，在魯王宮他問自己是誰的時候，他也感覺到很心煩。

要怎麽回答，說我是張起靈，你小時候還抱過你，你總是喜歡粘着我，把你舍不得吃的奶糖給我，那味道一直甜到心裏，如果這麽說，你會信嗎，你還會像以前那樣親近我嗎，你一定會覺得不好意思，然後尴尬的笑笑，從此以後和我保持距離吧。

張起靈真的很苦惱，他伸手輕輕撫着吳邪睡夢中微皺的眉頭，到底要怎麽樣才能讓他停止再趟這渾水，不能不說又不能說太多，都是為了保護他，要怎麽做才好。

“咳”身後傳來一聲咳嗽，吳三省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來了。

“你不應該把他牽扯進來。”張起靈收回手，表情變得冰冷。

“我沒有想要把他牽扯進來。”吳三省說道。

“可他已經陷進來了。”張起靈冷冷的看着吳三省，或者說是解連環，昔日的同齡人如今已經兩鬓斑白了，自己卻仍然風華正茂，這其實是一種悲哀吧。

“我從來沒想過要害他。”吳三省嘆息道：“他是抓着你才陷進來的，你知道的。”

張起靈渾身一震，微微顫抖的手使勁握成拳頭，他何嘗不知道吳邪是抓着他才陷進來的，如果沒有他，魯王宮可能不過就是一次刺激的探險，就算西沙，雲頂天宮他為了吳三省不得不去，但經歷過那些生死之間，以他的性格肯定不會再去了，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吳邪一定不會再次犯險，有多少次，他都想要過回自己平靜的生活，他已經厭倦了那些危險的事情，想要呆在安全的地方，但都是因為自己的固執才再次舍身犯險，可是為什麽，為什麽，明明沒有關系，可以不用管我，回去原來平靜的生活，卻為什麽依舊不離不棄，明明已經厭倦這種非人的日子，卻還是強打着精神整裝而來，為什麽明明已經告訴他抓着我什麽也得不到，他卻還是不放手。

“孽緣啊。”吳三省點起一支煙，狠狠地吸了兩口：“吳邪這孩子從小就挺讓人省心，就是個普通孩子，平日裏懶懶散散的，從不特喜歡什麽，也不特別執着什麽，可自從見了你就變得非常固執，骨子裏的那股固執勁都使出來了，上次在塔木托，聽文錦說他從小就喜歡粘着你，唉，你那次急着找文錦是為了和她統一口徑吧，怕她把不該說的和吳邪說了。”

“恩。”張起靈點點頭。

“這世界就是這麽奇怪，也會有讓你頭疼的事。”吳三省搖頭苦笑。

張起靈表面依舊不動聲色，心中卻也感嘆，自己明明沒什麽人緣，更沒有孩子緣，卻偏偏得了這個孩子的青睐，盡管依舊是二十多歲的摸樣，卻真真不是什麽年輕人了，吳邪在看他看來就是個孩子，倔強別扭又可愛的孩子。

本能的覺得應該遠離他，為了他好，也為了自己，這種溫暖像是陷阱，非常危險，但是又想要見到這個孩子天真的臉龐，追查身世是個完美的借口，可以不着痕跡的接近，不知不覺間已經成了如今這樣的尴尬境地，只要自己一出現，吳邪就無法平靜，不斷地追逐着自己進入危險絕境，卻已經停不下來了，命運的齒輪一旦開始轉動就不是哪個人可以阻止的了。

如今所能做的就是盡我所能保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