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變故
第102章 變故
回城的時候, 沈灼灼還在想着,要如何用那些雜交水稻,都說雜交水稻後續種出來的種子, 遠遠比不上第一代的産量, 在沒有找到孤雄的那一株前,其實雜交水稻的技術,并不能全面得到推廣。
而且雜交水稻在雜交時全靠人力,實在是太慢了,還是得發展一下相關的工具。
可這一點就難倒沈灼灼了,她不知道要用到什麽工具。
到了京城, 沈灼灼沒有忙着跟周池婉分開,而是跟着周池婉進了國子監,并且寫了一份文書,遞給了已經幫周池婉分門別類,放好政務文書的玉蘭。
“周祭酒, 我想找人問一下這上頭的問題,你安排人手行嗎?玉蘭就先留在這兒, 這幾日,她會做你的秘書,順便将答案彙總一下,交給我,你看如何?”
玉蘭對自己留下,并沒有太大的反應, 她老老實實聽命, 反正在哪兒對她來說都一樣, 做的工作也一樣。
她很喜歡現在的生活,她終于活的像是一個人了, 因此她的工作熱情特別高,從來不會喊工作多和累,是個特別好用的秘書。
周池婉看了眼玉蘭,對于找樂坊女子做秘書一事,有些動心了。
如果樂坊女子都和玉蘭一樣,是飽讀詩書且十分優秀的模樣,重要的是工作又快又好,那她找幾個樂坊女子也沒什麽吧?
她又不是找男子在身邊養着,找女子,放在大家族裏,還會被人盛贊風雅呢,滿朝文武,世家大族,誰家中沒有舞姬歌姬啊?
周池婉真是越想越心動,不過她面上不顯露半分。
接過沈灼灼寫得文書過來一瞧,周池婉發現上頭問的問題,全都是類似“希望有一件什麽樣的工具?”的問題。
只不過問的步驟比較多,從翻地到種地,再從種地到平日裏養護莊稼,步驟分的很細,讓人不自覺便會階段性的思考,做那件事的時候,最想有個什麽道具。
“行,交給我吧。”
周池婉大概能明白沈灼灼的想法,她是想讓人做一些配套的種地工具出來,估計和現在的工具不太一樣,沈灼灼總是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那些想法跳脫出了邊邊框框,天馬行空的同時,又确實給大莊帶來了非同一般的生命力。
明成帝時期的大莊,朝廷也好,民間也罷,就像是一汪潭水,平靜無波,毫無趣味。
而現在的大莊,則如同奔騰入海的河流,生命力強盛到讓人咂舌。
有人想要讓大莊變得更好,自然就會有人只想要拖累大莊。
一切本來都按照規劃好的發展,結果第二□□會散去,沈灼灼去找謝秋莳,打算将試驗田的好消息私下先告知謝秋莳的時候,剛入明德殿的後殿,就聽到了謝秋莳的怒斥。
“瀾水縣縣令!七日之內你必須查出兇手!否則的話,你這縣令的位子,就騰出來吧!滾下去!”
“是是是!臣告退!”
沈灼灼還是第一次聽見謝秋莳用如此惡劣的态度對待朝廷命官,最後甚至還罵了一聲,聲調很高,在後殿之外都能聽見,可見謝秋莳心中怒火有多大。
這是怎麽了?
死人了,死的人是誰?瀾水縣……
沈灼灼心裏一咯噔,京城附近的瀾水縣,不正是農學院試驗田所在嗎?沈灼灼咽了口口水,壓下狂跳的心,趕忙讓門口的人通傳一聲,就說她要求見陛下。
謝秋莳很快就讓沈灼灼進去了,沈灼灼一進去就行了一禮,直接問道: “臣見過陛下!陛下,瀾水縣出了什麽事?”
“別喊陛下,聽到這兩個字我都煩。”謝秋莳坐下,眼眸中還有沒有褪去的冷意,随後她像是想到了什麽,擡頭有些愧疚地看向沈灼灼,“阿灼,你別生氣。”
她還什麽都沒說,就确定沈灼灼會生氣,沈灼灼知道自己不祥的預感成真了。
“沒事,安安你說吧,我能受得住,是不是農學院的試驗田出問題了?你剛剛說兇手,有人死了?”
謝秋莳在沈灼灼的目光下緩緩點頭,她也沒想到,千防萬防,最後竟然還是出了事,“試驗田沒什麽問題,但是有個小官死了,昨天晚上有賊人想要進入試驗田放火,被那個小官撞破了,賊人跑了,走之前扔了火折子,還好試驗田之間都有隔離帶,只燒毀了邊緣處的幾個試驗田,重要的試驗田并沒有受到波及。”
不幸中的萬幸,雜交水稻長勢好的試驗田并沒有出事。
但是代價,是一個人的人命,沈灼灼的心情并沒有因為聽到一個還算好的消息而變好。
“死去的那名小官,可是姓吳,名粟,字春生?”
謝秋莳有些驚訝,“你認識他?确實是此人,才二十五,前年他母親去世了,現在他家裏,只剩下妻子和一雙年幼的兒女了。朝廷會好好照顧他的遺孀,給他一雙兒女,一個進入國子監的機會。”
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是謝秋莳比較仁慈,不然一般這種級別的小官死了,他的家屬根本拿不到太多補償,更遑論兩個入國子監讀書的機會。
但沈灼灼的心情還是很沉重,她開始想,如果昨日她沒有囑咐吳粟好好看着那些試驗田,他看到想要縱火的賊人,還會沖上去阻止,以至于丢失性命嗎?
如果沒有吳粟阻止,試驗田會到處起火,最後所有心血都付之一炬嗎?
沈灼灼閉了閉眼,現在事情已經發生,她想再多的如果也沒有用。
“是那群人動手的,哪一家呢?長孫家,上官家,還是周家?”
世家大族在京者衆多,現在為首者是這三家,如果沒有為首三家其中一家的支持,沒人敢動歪心思到試驗田去,此事是謝秋莳一力倡導,對付農學院,就是對付謝秋莳。
天底下有膽子這麽幹的人,很少很少。
大莊和蠻國和談,不用打了,本來很符合那幫人的利益,可是糧食産量大增,卻會讓世家大族非常不滿,他們就是靠百姓沒有糧食,去收隐戶,就是靠有無數存糧,成為世家大族,糧食增産,以後荒年,他們上哪兒去收隐戶?還有他們存下來的糧食,豈不是會降低價格?
資産突然縮水,世家大族也受不了。
更不要說最近沈灼灼名頭大盛,不知道多少人想着給她一個教訓。
諸多原因之下,造成了這一出慘劇。
“吳粟死了,還有好幾個上去救火的官員與學生受了傷,其中有一人傷勢很重,他不顧自己的性命也要撲上去滅火,是農學院的學生,被燒毀的那一塊地,正好是他的試驗田。”謝秋莳沒有說是哪一家,她也不知道是哪一家,她只是覺得迷茫,“,明明是一件,為國為民的好事啊……”
謝秋莳知道那些官員,各自有私心,但是他們能走到高官的位置上,說明他們都幹過實事,他們有的人還素有清名,被民間的百姓愛戴,他們大多也都說過,要為生民立命!
他們怎麽對得起自己身上的官服,怎麽對得起百姓,對得起自己曾經說過的誓言!
沈灼灼聽到了一聲悶響,原來是謝秋莳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手背青筋暴起,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氣,才控制自己,沒有将實木桌子給拍散。
“朕不會讓人白死,也不會讓你和池婉的心血東流。”謝秋莳努力平靜着內心,顫抖的聲音表露出她此刻內心的不安穩,“朕一定會查出來是誰。”
沈灼灼:“那是所有人的心血,是未來,他們敢對未來動手,就該死。”
“朕知道,看來菜市口的血已經被擦幹了,他們都忘了,上一個在那裏,被滿門抄斬的人,是什麽模樣。”
謝秋莳已經下定了決心,不管動手的人是誰,她絕對不會放過對方,滿門抄斬,是對方最後的結局!
沈灼灼眼底閃過一絲暗芒,她垂眸輕聲說道:“陰溝裏的老鼠,若是想要消滅它,必須拿出食物來。食物上塗滿毒,在它以為自己要飽餐一頓的時候,痛苦的毒發身亡。”
謝秋莳明白了。
翌日,瀾水縣發生命案的事情傳遍了京城,京城那麽大,每天都有人死去,命案也時有發生,本來并不稀奇,百姓們熱議的是,那個死者是個官員,出事的地點,是國子監農學院的實驗基地。
一處茶樓中,人們坐到一起,聊着有關瀾水縣的事情。
有人懂得多,被圍起來,一群人問他問題。
“實驗基地是什麽意思?”
“就是那些學子,探究怎麽種好莊稼的地方,他們将一塊品質差不多的地,劃分成好幾塊,每一塊都種上不同的品類的種子,然後用各種老農提供的高産方法伺候那些種子,打算最後比一比,誰的種子出的稻谷最多。我聽說啊,那些學子已經種出了增産的糧種,産量足足翻了一倍!”
“多少!!”
“一倍!聽說一畝地,最多可以有五石!”
“五石……去年京城外頭一塊地,稻子一畝才出了兩石多一些,那已經是最精心伺候的上等田了,一畝地收稅不足一石,若是有五石糧食,那農人豈不是就富起來了!能吃飽飯了!”
“五石我看懸,估計是江南一代的上等田才能出那麽多,到咱們京城附近,能有三石,那都算多了。”
“三石也夠人吃了,該死的,該死的賊人!他難道将那麽好的糧種,全燒了?”
瀾水縣那件事,大家都知道,是一個官員為了阻攔賊人放火,被賊人殺了,火也沒攔住,還燒死了一名學子,燒傷了好幾名滅火的官員,士兵和學子。
本來大家都不是很在乎放火的事情,死了官員和國子監的學子,更讓他們在意,那可是官,官老爺啊!殺官的賊人得多兇殘啊!
但是現在,他們一想到一畝地能産五石的糧種別燒幹淨了,就覺得一陣窒息感湧上心頭。
他們現在住在城裏,已經不是在土裏刨食的泥腿子了,但誰家祖上不是農民啊?即便是那種簪纓世家,家裏也有窮親戚,他們更是有,而他們自己也是從土地裏走出來的。
糧食對于這個一直以來人口衆多,食物缺少的國家來說,實在太過重要了,重要到将糧食兩個字刻在了骨子裏,将土地刻在了靈魂中。
浪費糧食,是所有人眼中的奢靡之舉,做的過分就會被萬世唾罵,皇帝敢浪費糧食,一樣會被罵上生生世世!
“那個實驗基地裏竟然都是種的水稻嗎?那豈不是一把火,将所有快要收成的糧食,都燒了?”
人群中有人說了這麽一句話,衆人齊齊整整,一同倒吸了一口涼氣。
實驗基地非常大,至少百畝,一百畝快要收成的稻子啊!這也太……
“老伯!老伯你沒事吧!”
“奶奶,奶奶你快吸氣,呼氣,別激動啊!”
人群中一陣混亂,上了年紀的百姓眼睛一翻,捂着胸口就倒下了,不光是他們,年輕的人也是一陣揪心的疼。
現在他們不光要心疼糧食,還得送暈過去的長輩去醫館瞧瞧。
茶館霎時亂成一鍋粥,那個散播消息,故意引得衆人誤以為整個實驗基地都被燒了的消息靈通人士,趁着混亂趕緊跑出去了。
“他”的身材嬌小,很快從人群中擠出去,先是給外頭等待的人一個眼神,同伴将大夫帶入到茶館中,緊急施針救人。
随後“他”鑽入無人的小巷,再出來是一個面貌平凡的農婦,她的眼神和樣貌都換了,任誰都沒辦法認出來,她和剛剛那個在人群中侃侃而談的瘦小男子,是同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