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改變
第89章 改變
登基大典聲勢浩大, 不光朝廷為了這事兒忙活了兩個月,議論了一個月,民間更是聲音不斷, 尤其是那天到現場看過的百姓, 回去後,嘴上就沒停過,幹點兒什麽都會念叨兩句那天的盛況。
“你怎麽知道我去看過陛下的登基大典啊?雖然只是在外圍看了一眼,但我看見了陛下的龍攆,可大了!我還看見了陛下,陛下長得極美, 猶如天人,特別的溫和,還沖我們笑,擺手來着!”
剛從城外進京,肚子餓得難受, 到路邊買炊餅的男人愣了一下,聽完那小販的話, 他才木讷地開口說道:“俺、俺不知道啊,俺外地人,今兒才過來。”
那賣炊餅的老板動作迅速地包好了炊餅,包炊餅的東西是洗好了的大葉子,多包了幾層,不叫好讓買炊餅的客人燙手。
“嗐, 客人你別管他, 他這幾天魔怔了一般, 誰來都要說一遍。”
一旁幫忙的老板娘打趣說道,見男人一臉趕路的疲憊, 給男人倒了一杯水,就拿旁邊空着的湯碗盛的,“來,喝口水吧,炊餅幹吃太硬了。”
男人以前經常聽人說,京城的人高傲得很,一個個鼻孔朝天,個個都是貴人,惹不得,所以他千裏迢迢過來,實在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氣,但沒想到剛進城,就從路邊的小販夫妻身上,感受到了善意。
“謝、謝謝你們啊,俺姓江,家裏都喊俺江大郎,兩位貴姓?”
“免貴免貴,我們就是普通的小百姓,我姓錢,巧了不是,家裏也管我喊錢大郎!我媳婦姓鄭,我們夫妻倆應該都比你大,你要是不嫌棄,就喊我們大哥大嫂便是!”
錢大郎說話辦事很爽快,他見來買炊餅的男人手上全是粗糙的老繭,就知道對方出身一般。
男人不算太高,身材瘦弱,膚色黝黑發亮,瞧着似乎得有三十歲左右了,實際上他眼睛清亮,說話辦事都透露着一股子膽怯又大膽的矛盾感,一看就知道實際年齡遠沒有表現出那麽大,估計也就二十。
在地裏面,靠土地吃飯的農民,大多數都這樣,因為幹得多,吃得少,吃的東西也不夠有營養,因此人又瘦又小,還長得老。
對比錢大郎見過的大多數農人,眼前的男子已經算是條件比較好的了,至少他能有兩身合體的衣服,還能上京,有路費,甚至還有錢來買炊餅。
這會兒不是飯點,生意不算太忙,兩個大郎就到一旁坐下說起了話,錢大郎是個喜歡增長見識的人,因此他詢問江大郎是從哪兒來,路上可曾遇見有趣的事情。
而江大郎則是人生地不熟,正急着找個合适的人問問京城的情況,錢大郎的出現,正合他意,兩人你來我往就說起來了,等說的盡興時,錢大郎還免費送了江大郎倆炊餅,當晚飯吃。
Advertisement
等江大郎離開,去尋客棧,鄭氏才過來收拾東西,順便念叨了兩句錢大郎,“誰家錢也不是從天上掉下來,你與他才初見,也不知他是不是個好人,就請他吃東西,攀交情,你可真夠大方的!”
“他說了,他是去農學院讀書的,那可是個讀書人,給他一點兒優待怎麽了?等以後他讀出來,跟他那些同窗同僚說,他吃過咱家的炊餅,咱們肯定能賣出去更多炊餅,就算他不說,咱們要是遇到點兒什麽事,也能拉他名字出來擋一擋,再不濟,他什麽都沒做成,也是一份善緣啊。”
鄭氏聞言,高看了她家大郎一眼,“去看了個登基大典就能聰明這麽多嗎?”
她說着,擦幹淨手,去摸了下錢大郎的頭,“要是大丫生的孩子也能跟你似得聰明點兒就好了。”
“是得跟我一樣,不對,要比我更強!可惜咱們大女兒沒趕上好時候,若是這會兒她從你肚子裏出來,我就是砸鍋賣鐵,也得供她去讀讀書!哪怕什麽都讀不出來,那也能讓旁人高看一眼啊。”
錢大郎是真後悔,以前覺得第一個孩子是女兒,後來一直沒有孩子,是個遺憾,女兒嫁出去後,他就覺得他們老了沒個着落,所以之後幾年沒好好幹活,現在是又後悔讓女兒早嫁了,又後悔沒能好好攢一筆錢,留給外孫女。
“老夫老妻了,還說什麽生孩子的事兒啊!不如想想小的,昨天大丫回來,說女婿家裏似乎松口了,沒再提納妾的事,還說她公婆商量着送小月牙去女學,想着你走街串巷,認識人多,便問問你,哪家女學更好一些。”
“當真?”
“我還能騙你?”
錢大郎喜出望外,他搓了搓手,腦子裏瘋狂回想那些客人說的話,想從那些客人的一言一行裏,看出哪家女學是最好的,能培養他外孫女成材。
最好也能考上個女狀元什麽的,為他老錢家争光!
“要說女學,我看啊,南門那邊兒開的那家最好,叫什麽桃李,桃李書院!”
鄭氏皺了皺眉,“南門?那邊的書院可貴了。”
錢大郎當然知道,但這世上向來如此,貴有貴的好處,“女婿家裏有些錢財,那家書院的束脩高是高了些,但來往皆是高門大戶家的孩子,教養極好,月牙有這麽一群同窗,必定能學到更多。書院的教習們同樣出身不凡,聽說還有幾位與如今的周祭酒一同上過周家的課呢!”
周祭酒的名頭一出來,鄭氏立馬就不說別的了,實在不行,他們老兩口也出一部分束脩,那可是周祭酒同窗開的書院啊!能進這家書院,自然最好!
京城到處都上演着類似的事情。
略有家産的家庭,都想着送孩子讀書,而遠處有些本事的人,也願意跋山涉水來京城,加入農學院,搞一搞這種地的學問。
夏天就在風風火火的努力中過去,秋高氣爽的好天氣來了,在這樣的好天氣裏,沈灼灼一覺睡到了中午。
今兒她休沐!
沈灼灼睜開眼,撩開透光性很差的布料,外頭明亮的天光照了進來,差點兒把她眼睛給照瞎了。
她閉上眼睛緩了好一會兒,才從床上爬起來。
勾上床幔,沈灼灼趿拉着鞋拉開衣櫥,拿下在木衣架上挂着的衣服,随便往身上一套。
好布料不能這麽挂着放,比如沈灼灼的官服,那必須好好疊起來,沒事兒拿出來曬一曬,用小熨鬥熨燙一番,保證不起褶子,不會勾絲。
為了沈灼灼和她姐的官服,家裏養了好幾個秀娘和奴仆,每天就是為了各種擺弄衣服。
比起衣服的價值,養奴婢的錢是小錢,大家族裏的家奴更多,因為貴重物品更多,日常的維護要更精心。
“二小姐,您怎麽起來了?奴婢還沒服侍您更衣呢!”
小丫鬟聽到聲音,從外頭進來,她看上去也就十三四歲,大大的眼睛看着沈灼灼,裏面滿是疑惑。
服侍沈灼灼是她的工作,沈灼灼每次看見她這樣,都有種雇傭童工的負罪感。
“今兒我不用上值,你不用來服侍我,你樂君和管弦兩位姐姐呢?”
沈灼灼很想硬氣地說,她不用人伺候,但是這話她說不出口,每天去早朝,簡直就是一項艱巨的考驗,她從床上起來的時候,眼睛都睜不開!要不是有一群小丫鬟幫她洗臉刷牙穿衣服梳頭,她肯定遲到,可能弄完一切,到宮門口的時候,大臣們早就下朝了。
可惡,封建社會侵蝕了她的內心!
“二小姐果然是更器重兩位姐姐。”小丫鬟棉花嘟囔着,回道:“樂君姐姐被大小姐叫走了,管弦姐姐今日身子不爽利,去找趙大夫開藥了。”
趙大夫,趙紫煙。
自打方楚星入宮後,趙紫煙便接過了方楚星之前外出義診的事,同時,她也接手了之前她和方楚星的醫學研究。
關于如何更好的進行外科手術。
在尋找外科手術病人上,沈府很有發言權,因為沈府總會有刀劍傷的病人,再加上沈府還有幾間專門打造出來的“重症病房”,以及普通病房,因此趙紫煙大部分時間都留在沈府,當一名沈府的家庭醫生。
時間久了,不光是外傷,其他小病小災,人們也會去找趙紫煙。
沈清瑤為趙紫煙單獨劃分了幾處院落,還給她單獨開了個小門,在正對街道的一條巷子裏,在外頭挂了診所的牌匾。
趙氏診所,沈灼灼親筆所寫,一開始人們還不知道什麽意思,後來口口相傳,大部分人都明白了。
診治之所,即為診所。
現在的人外出看病的選擇,都是各種藥房,藥房會請坐堂大夫。
趙紫煙這裏也有一些藥材,但都是基礎常見的藥材,是為了去義診屯下的,比起真正的藥房,藥材數量和質量都要差不少,真要是冠上藥房的名字,趙紫煙就要被迫從一名私人醫生,變成藥房掌櫃了。
叫沈家人去弄藥房也不現實,沈家人從來沒有接觸過這方面,而且沒人有中藥知識,什麽都不懂,做什麽藥材商?一不小心會出人命的!
所以最後診所誕生了,小診所只有一個醫生,并且提供問診服務,開藥也行,但僅限于簡單的藥,珍貴藥材還是得去外頭的藥房買。
磕磕絆絆的,診所竟還真闖出一點兒名頭來,在一衆奴仆心中闖出名頭來了。
看病便宜,開藥也便宜,大戶人家的那些達官顯貴肯定看不上,但是沒錢的奴仆們真的很需要。
沈灼灼想到趙紫煙和她的小診所,深感大莊的醫療體系真的太脆弱了。
主要是對于平民和底層的大多數人來說,太脆弱了,接近不堪一擊。
醫療改革和農業改革一樣,迫在眉睫。
但能用的醫生太少了,最好的辦法是建立醫學院,可是……
沈灼灼想到周池婉最近見到她時,那幽怨的小眼神,将建立醫學院的設想往後放了放,農學院就夠周池婉忙了。
這也就是周池婉脾氣好吧,但凡換個人,沈灼灼早就被人套麻袋打了。
不管打不打得過,增加無數工作量,導致天天加班的仇,必須得報!
別人休沐,她還在工作的周池婉打了個噴嚏,眯了眯眼,心道莫不是有人在想她?
只要不是沈灼灼,誰想她都行!
周池婉以前最是看重世家貴女的禮儀,像人前打噴嚏這種失禮之舉,她必定會同旁人道歉,但現在她拿過手帕擦了擦鼻子,接着便低頭再度埋入到工作中。
四周與她一樣埋頭苦幹的官員,沒一個擡頭看周池婉的。
事情多得幹不完,誰有空管其他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