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你沒對我用過套路吧?
第69章 你沒對我用過套路吧?
杜明泉退出去後,杜康生先品了兩口普洱茶,才慢悠悠地表揚起杜明堂:
“事情做得不錯。王強的人都處理幹淨了?”
明堂雙手十指交疊,異常冷靜地點頭:
“精益建材等于被洗了一遍,現在基本上都換成老秦的人了。那個王強,呵呵,牽出蘿蔔扯出泥,做的壞事太多,這回算是遭報應了。帶出褚家人,他們大多手腳也不怎麽幹淨,查稅收查安全生産查賬,現在估計就是您留他們在神武,他們自己都要想方設法跑路了。”
“那就好啊!”
杜康生聽了,顯然既欣慰又滿意。
他輕輕拍了拍沙發扶手,又追問了杜明堂一句:“老靳那邊沒問題吧?”
杜明堂答:“沒問題。 ”
老靳是跟了杜康生十多年的老人,怎麽可能有問題。
他倆暗地裏勾勾搭搭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即使有問題,錢給夠了,那也沒問題。
“好啊!老靳這個人,從我認識他,就是有‘好兒’第一個鑽,沒‘好兒’跑得比兔子還快!”
“嗯。”
杜明堂不了解老靳,所以不予置評。
“但他這只兔子有一點好啊,就是長了只狗鼻子!每次都能嗅到味,站在有肉吃的那一邊。精益套一筆,這次精心,又讓他套了一筆。他也該知足了。”
杜康生原本的計劃是:
把杜明堂空降到精益,設局把王強弄走,清洗幹淨褚靈靈娘家在神武的勢力;再收購新成立的精心建設;加上杜明泉收購的楊葉的洋溢建設;
從此,精益、精心和洋溢合并,這不就又是原來的老精益了嗎?
除了王強和褚家人被踢出局了,一切都沒變,甚至隊伍還壯大了。
挺好。
至于 space,那最多就算是個誘餌。
沒有人會在乎。
等杜康生完成了對神武的清洗和資源的重組,想重新拿回這些項目,還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杜康生很為自己的布局感到自豪,他不認為自己這麽做有什麽問題。
為了集權,身為領導層鬥權鬥謀,這些術數在大集團大企業裏日日上演。
至于那些因為清洗離職、失業、斷送三五年職業生涯的員工,杜康生才不 care!
沒人,再招就是了。
每年畢業那麽多大學生,有的是人才。
說到人才。
這次杜康生也很意外于自己國外回來的小兒子,竟讓能把他的“精神”吃得透透的,融會貫通。
在最短的時間內,将事情辦得如此漂亮!
确實,這一回他對這個幺子刮目相看。
于是,他說出了一段模棱兩可卻又意味十足的話:
“明t堂啊,你聽得懂話,做事穩重。你大哥呢…勤奮,一直鞍前馬後,就是想将來我把神武交給他。
杜明堂揉搓着交疊的雙手,低頭沒說話。
“但他那個腦子,确實不如你。我早就說過,神武的控制權,除非我給出去,不然誰也不能來搶!”
這話說給誰聽的,就是說給誰聽的。
杜明堂領會。
杜康生又有些想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掩飾的意思,于是他繼續用提點的語氣教育兒子道:
“年輕時,我白手起家,一手創辦神武。神武就是我這輩子的命。生意場上不談什麽感情,親情也一樣。所以,将來接手神武的人,只能是那個最有能力的人。你能不能聽懂?”
杜明堂還是不說話。
他當然能聽懂。
當初杜康生跟他,對這麽大一個局的時候,他不就先乖乖俯首當了棋子了嗎。
杜康生需要家裏出個姓杜馬前卒去為他搞定這些事。
也正是因為他不得已把自己的計劃和目的給杜明堂剖析明白了,才讓杜明堂更清楚得認識到自己親爹是一個只有野心和多麽冷漠的人。
但是太可惜了,神武是杜康生的命,卻不是杜明堂的。
他之所以答應回來,答應接手這一切,為的也是他自己的目的。
他心底恨杜康生這個父親,恨的就是他引以為傲的“為了事業,可以放棄親情”的所謂“成大事”的情懷。
以前他以為,他爸杜康生只會對她親媽這樣,執意搶走兒子,就為了多培養一個接班人候選人,而不顧他親媽的離子之痛,最後把人逼瘋整進精神病院。
現在看來,那個靠家世上位的褚靈靈,在杜康生心裏的地位也不過如此。
她雖不無辜,卻也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所以站在神武的權力巅峰,真的就像登頂珠穆朗瑪一樣,是只有萬分之一的人能看到的絕版風景嗎?
手握神武董事長大權,難道就能保八輩子衣食無憂、這輩子富貴無極嗎
杜明堂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就算這次杜康生對自己的表現贊許有加,杜明堂也不會沿着他設計的路去走。
依葫蘆畫瓢的,杜明泉一個就夠了。
他只想給自己的親媽讨個公道,給自己過去的童年讨回一個公平。
“爸,沒什麽事的話,我先出去了。”
杜明堂覺得書房陰寒,他不像杜明泉,覺得這裏是塊榮耀之地,每次多待一會兒就想逃。
“去吧。”
……
晚上。
從別墅回到公寓。
杜明心拿着計算器一直在客廳裏“滴滴滴”地算。
杜明堂脫下外套,就聽她興奮地說道:“明堂,咱大嫂可真厲害。下午剛把我拉進一個‘貴婦群’,說我是她嫡親的小姑子。你猜怎麽着,我一個一個加那些貴婦,到現在已經賣出去 20 盒燕窩,淨賺五六萬!我真慶幸,有這麽個‘好嫂子’。”
明堂笑道:“怎麽?現在不鬧了?不說她對你冷漠不關心你了?她都變成‘好人’了?”
“哎呀!明堂,你就別翻過去的黃歷了。沒永恒的壞人,只有永恒的利益。”杜明心邊低頭算賬,邊道,“那以前是我不懂事。總以為自己是一顆滾熱的真心付出,那別人就一定也會是一顆滾燙的初心回應。是我太天真了,本來大嫂就跟我們沒啥血緣關系。她嫁過來,我是‘姑’,她是‘嫂’,就和婆媳關系一樣,天敵。沒什麽天經地義,好不好的還得靠處。”
“喲!你立地成佛了?一下子想這麽明白?”
明堂給她倒了杯水,讓她喝了再算。
杜明心端起水杯道,“過去我一顆真心對全家人,要就是要,要不到就鬧。我還覺得自己特偉大、特坦誠!我甚至覺得誰讓他們是我親人,就應該且必須無條件包容我,不然就是不愛我。可結果怎麽樣,在那個家裏沒一個人待見我的!”
“你這話可得摸着良心!”杜明堂挺了挺胸脯,“我不是挺待見你的嘛!”
“你不是人。”杜明心笑着錘了弟弟一下。
杜明堂白了她一眼,又寵溺地勾了勾二姐的肩膀,心疼。
杜明堂很矛盾,他既希望他二姐醒悟,能從那個不切實際的童話世界裏醒來;卻又不希望她這麽通透,變成一個世俗的人。
“現在我懂了,其實跟家人的相處,才是最需要技巧的。咱們迎合客戶,只要從‘利’的角度出發;可是和家裏人,這‘利’裏頭還裹着‘情’,‘情’裏面又攙着‘利‘,光靠一腔孤勇和任性真的是不夠用的。”
杜明堂摟着明心,低頭鼻尖抵着她的頭頂,悠悠地聽她說。
這一秒,他真真正正切實感受到,他這個姐姐,已經開竅了,開始長大自立,未來的路要好走了。
“那句話怎麽說來着: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
明心說着說着,又沮喪起來,她微微嘆了口氣。
“你看,今天我回家去,略略使了點套路,就把大家哄得多高興!自己也得了好處。果然,錢都流向了不缺錢的人,愛都流向了不缺愛的人。明堂,你說我以前那樣作死,是不是有病。”
杜明堂聽完她的話,愣愣沒說話。
良久,他才抽回自己被杜明心壓在沙發背上,有些發麻的手臂。
“那你以後就繼續使用‘套路’呗,少受傷。哎呀,不跟你聊了,我累了,去洗澡睡了。”
說着,他站起身。
但杜明心卻突然不算賬了,從計算器上仰起臉,很鄭重地問了杜明堂一個問題:
“弟,你沒對我用過‘套路’吧?”
杜明心有些矯枉過正,現在又将一切舒服恒久的關系歸結于了人性的套路。
杜明堂不知道怎麽回答她,回眸向下看了她一眼,眼神複雜。
“我給你用‘套路’,就你那個腦子,接得住麽?”
他給了一個回避的答案就去洗澡了。
“那對其他人呢,明堂,你用過套路嗎?”杜明心窮追不舍。
“早點睡!別琢磨些有的沒的。明天繼續賣你的燕窩!”
淋浴房裏傳來“嘩嘩嘩”的水聲。
同時,客廳裏,計算器的聲音也“哔哔哔”地響起……
路佳在精心建設的洋房裏,上了兩天班,越上越心慌。
公司就像個草臺班子一樣,要啥啥沒有。
那個形同虛設的人事,每天就知道在工位上做美甲補腮紅,一份簡歷也沒看。
瞿沖死性不改,仍然炒起了他的美股,白天在辦公室睡覺。
唯一不同的是,這回在洋房裏,他 CTO 辦公室裏有床了,睡眠體驗比沙發好。
路佳不是沒懷疑過,老靳會收回給她的股份,那樣他做對 space 什麽都不用跟自己商量。
可是,她反複翻閱合同,沒有找到任何老靳收回股份的可能性。
路佳不斷地說服自己,她回來是為了 space,老靳是她十多年來唯一可以信任的老板。
人越是自己別胡思亂想,腦子就越是會不受控制地胡思亂想。
終于她繃不住了,開始擺爛。
她啥也不做就盯着牆上擺鐘,倒計時。
再過 24 小時,就過了中标公示期了,到那時候一切塵埃落定了,再來考慮這些問題也不遲。
杜明堂則在精益的辦公室裏,幹着一樣的事。
他竟低頭盤起了杜康生前幾天随手送給他的一串佛珠手串。
都說人到了一定的年紀,就會自然而然地血脈覺醒!
成熟,就是逐漸潛移默化地活成了自己不理解的人。
一切都是那麽的自然而然。
拿起佛珠靜心,放下手串幹活。
“倪豪,時間差不多了,把通稿發給營銷號吧。經費從精心出,一定要确保我們的手是幹淨的。”
杜明堂把自己深深埋在單人沙發裏,迷茫地擡起眼眸,他也不知道這一切是錯是對。
這一刻,糾結的他真心羨慕外面坦然賣燕窩的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