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他是個沒有家的人
第33章 他是個沒有家的人
“沒幹什麽。明青花 low 了,我想着砸了,換個元青花。”
杜明堂見老爺子下來了,連忙乖巧地放下東西,賠笑道。
杜康生卻并不買賬,眼神清冷地盯着自己的小兒子。
半晌,老頭子複才開口道:“每次回家都鬧得不得安寧!也不知道反省自己。到書房來。“
一句“回家鬧得不得安寧”,杜康算是死死圈住了一家人。
杜明堂心裏很是不悅,他最反感的,無非是杜康生總提“一家人”。
他和誰是一家人?!
褚靈靈擺明了是搶走他媽丈夫的小三,而杜明泉和杜明心則是小三上位後,為了籠絡住杜康生,所生的孩子。
競争對手而已
杜明堂只要一聽杜康生提“回家”兩個字,心裏就疙疙瘩瘩地難受。
他是個沒有家的人。
杜康生在杜家,他親媽在精神病院,而杜明堂自己,閑庭信步間,卻仿佛永遠是飄在雲端天上。
他是飛躍滄海的鳥,偏偏今生又要落腳。
到底他小時候日夜奔跑的田間地頭是他的根,還是如今的富貴無極前途無限才是他的魂?
“怎麽你每次回來,家裏都不得安生?”
Advertisement
一進書房的門,杜康生就埋怨起幺子。
杜明堂忍着怒火,一抿唇:“這不是為了二姐嘛。”
“明心一直就是這副樣子。心理醫生請了一波又一波,都毫無辦法。”杜康生沮喪地說,“也不是你回來大呼小叫幾句就能解決的。”
“爸,我想帶二姐出去住。”杜明堂挺直了腰杆,很篤直地說。
杜康生回頭看了幺兒一眼,良久的凝視,卻沒有吐露一言一字。
半晌,他才勉強開口:“明心的事,還是讓她親媽去操心吧。”
杜明堂一陣心寒,就是因為杜康生這個當爹的是這個态度,所以明心才會淪落到如今的下場。
當初明心在外面受了欺負,如果杜康生不是權衡生意場上的利弊,而是雄起一回,強硬的怼了樂施集團,那杜明心也不會淪落到如今的凄慘地步。
可是當初把身心受傷的明心接回來的時候,杜康生是怎麽說的?
杜明堂至死不忘。
他說:“女兒啊,你大了,感情上的事,爸爸确實幫不了你。無能為力。”
一句“無能為力”,讓杜明心徹底絕望。
也同樣是這四個字,杜康生拿到了樂施集團樂施大樓的中标權。
從那一刻開始,海歸的杜明堂,從小在農村長大的杜明堂,徹頭徹尾地知道了,什麽是真正的生意人。
女兒的一生幸福,換來幾個億,和神武集團的壯大,在杜康生的眼裏,應該是極其合算的一筆買賣。
“爸,我姐她……”
杜明堂想起杜明心方才那副楚楚可憐瑟瑟發抖的樣子,還是想再争取一下。
“王強的事,怎麽樣?”
杜康生硬氣地打算他,戴上老花眼鏡,自然而然地在黃花梨的老板桌前坐下。
在這個家裏,他是那個真正有話語權的人。
明堂仿佛吃了黃連般地嘴苦。
其實,他在來之前,早就盤算好了,怎麽拍死王強這只蒼蠅的一切方案。
只是此時此刻,他再無興趣表現自己,把方案說給杜康生聽。
“爸,王強在精益建材盤踞多年,好多事沒那麽容易……”杜明堂開始敷衍。
他想從杜康生的書房趕緊脫身,多點時間去看望杜明心。
“做生意沒有容易的。”
杜康生聽了,顯然表現出失望。
一早上,長子杜明泉的忠心與野心,令他滿意的同時,也讓他感到危機。
企業家就是這樣,既歡喜兒子的長成,又忌憚兒子的長成。
一旦“太子”實際控股奪權,就沒有他這個“太上皇”什麽事了。
誰有錢誰說說了算。
杜康生要是不再實際控股神武了,他估計杜明泉都敢拔他的管兒。
所以,他需要利用杜明堂來制衡杜明泉。
這顆制衡的棋子,太強不行,但是太弱……也就起不到制衡的效果了。
杜康生蹙眉,有些失落。
他悉心栽培這個流落在外的小兒子,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發揮他的作用。
誰知杜明堂卻表現得只在乎兒女情長兄妹情誼,事業上一點都不上心。
十年的栽培,和幾百萬的教育基金有可能就這麽打了水漂。
但接下來,杜明堂的一句話,又讓杜康生燃起了希望:“爸,雖說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但要想打垮一個人,最厲害的還是從精神上殺人誅心。如果被往日悉心提拔的下屬背叛……”
“既然知道了,還不趕緊去找做。”
杜康生淩厲的目光,在老花眼鏡的背後,閃着寒光。
“可我哥……”杜明堂臨走不忘捅自己親哥一刀,“似乎還想捧王強。”
杜康生則直接揮了揮手,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杜明泉的意見可以不用參考,杜明堂已手握尚方寶劍。
杜明堂嘴角勾着一絲邪魅,淡定地從書房退了出來。
在一旁等候已久的杜明泉立馬上來想挑釁:“精益建材,你這個肚子吃不下……”
杜明堂冷笑着反擊:“我不吃垃圾食品。”
兄友弟恭間,刀光劍影,而後塵埃落定。
杜明堂邁着極其自信的步伐去二樓找杜明心。
傍晚夜幕間,杜明心坐在公主床上,抱着杜明堂哭得像是一個小孩,
他對着姐姐的額頭親了又親,卻始終治不好她心頭的傷,眼底的霜……
……
咖啡廳。
鐘明理和路佳面對面,一人手邊放着一杯冒汗的冰拿鐵。
“所以,你說的……都是真的?”路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一切卻又是那麽的似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鐘明理很敬業,僅僅幾天,就展示出了她的調查結果。
“陪标在你們這個行業,應該不是稀奇事。路佳,你應該清楚。”
鐘明理依然衣着光鮮,撇頭啜吸了一口冰咖啡,淡然地說。
路佳實在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些調查資料,她伸出枯瘦的雙手托起自己那張滿是憔悴的面龐,幾度快要支撐不住。
不可思議,亦不敢相信。
良久。
大概十分鐘後。
路佳不忍就這麽晾着鐘明理,才在極度痛苦中無奈地擡起頭,極其疲憊地對鐘明理吐槽了一句:“我就是個小學生,對不對?”
因為,鐘明理對精益之間 IPO 上市材料的所有調查,都直指老靳是杜康生的人。
老靳這些年利用精益如此小的一個公司圈了這麽多的項目,其實都是吃的杜康生面包掉下來的屑渣。
他所有運籌帷幄志得意滿的項目,其實都是拿的神武流标的剩菜剩飯。
知道真相的路佳,根本接受不了!
老靳吃剩菜吃撐了,可她這個傻缺卻還一直懷抱着極其崇高的理想,為他沖鋒陷陣。
視那些t“好不容易”到手的項目為香饽饽。
可笑!
太可笑了!
路佳瞥過臉,看向窗外,她竭力擒住自己最後一絲體面,不讓鐘明理看見她的絕望與落寞。
她竭盡全力效忠的事業理想和對象老靳,不過是杜康生豢養的一條狗而已。
一條狗。
“路佳,這種成立一個孫子公司陪标的做法,在行內業內都很常見,你也別太心灰意冷了。”
鐘明理看出了路佳的失落與泠然,出于好心,竭力勸慰道。
可惜此刻路佳根本聽不進去,雖然老靳将精益賣掉的時候,她心裏對這個答案有過猜測。
但血淋淋的事實就這麽證據确鑿地擺在她眼前,她還是一時難以接受。
自己看待得極其高尚的所謂建築理想,不過是資本的工具,換誰誰都很難接受。
自視甚高,恃才傲物的下場,路佳今天算是徹底領略到了。
老靳過往和路佳相處的音容笑貌,此刻真相被戳穿後,回憶裏是那麽地面目可憎。
還是楊葉聰明。
成功合理地避開了被老靳的利用,他跟老靳一場,刻在腦門上的是“只為求財”。
老靳畫的餅,他憑本事一口都沒吃。
所以,現在楊葉的資産近乎路佳的十倍。
這就是盲目相信別人和時刻人間清醒的區別。
路佳腸子都悔綠了。
“你……還好吧?路佳。”鐘明理見不得她如此可憐,再次試探性地朗聲問。
“我……”
路佳無語凝煙,面對一個生人,往事無從談起。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吧。”鐘明理提議。
路佳心煩意亂,疑慮被确認後的巨大傷害,此刻正吞噬着她的內心。
“好。”
她如行屍走肉般,拎起包,跟着鐘明理走。
邊走還是邊不可置信:老靳,雄韬武略的老靳,怎麽能是杜康生的人呢?啊不,怎麽能是杜康生的狗呢?
人生如幻境,一切都太可笑。
老靳是執子的手,杜康生才是下棋的人。
而路佳,不過是棋子。
過往,她太拿自己當盤子菜了。
霍,嚯嚯嚯嚯!……霍!
鐘明理竟然帶路佳來到拳擊館。
路佳顧不得那麽多,戴上紅色拳擊手套,對着立式沙袋,就是一通瘋狂猛烈輸出!
根本沒心情管姿勢對不對。
直到把沙袋打得東倒西歪,她兩掌通紅,滿頭大汗,才舍得下來。
在拳擊場上的每一秒,她都幻想自己是在揍老靳。
他給路佳畫了那麽多餅,原來全都是為了錢!
路佳她根本就接受不了!
什麽亦師亦友,都是騙局,老靳就是利用路佳賣命,利用她賺錢。
路佳很是後悔,在機場那天,應該拿施工錘狠狠敲老靳個腦漿迸裂肝腦塗地。
但……
就算是如此,路佳的事業也完全不能改變。
弄不好還會進牢裏。
癱坐在拳擊場邊的路佳,滿滿的對現實的無力感。
“喝杯水。”
鐘明理倒是淡然,遞過來一瓶水,勸。
“對生活心存幻想的人,無非是沒被毒打透。”
“我不服打,我要和生活互毆。”路佳拿肩頭的白毛巾狠狠擦了擦嘴角的汗水。
她不認命!
永遠都不!
“正式認識一下,路佳。我叫鐘明理,我喜歡你。”
鐘明理望着滿臉潮紅汗流浃背的路佳,充滿欣賞地伸出友誼之手。
路佳順便擡手握住,和鐘明理的纖纖玉手淺握了一下,便又重新抹汗站起身,走向了殘酷的拳擊場……
“難受的話,就說出來。”
“是朋友吧?是的話,幫我個忙。”
霍!嚯嚯嚯嚯嚯!
路佳咬牙,她發誓,自己不能輸!建築不能輸!理想不能輸!
在她知道,老靳的發家是因為給神武陪标的那一刻,這個人就徹底死了!
以後老靳這個人,不是敵人,就是工具。
且這種情感永不可逆。
“這次精心的項目,股權一定要清晰。另外——”
“防止老靳把 space 項目再賣一次。”
人間清爽的鐘明理和汗流浃背的路佳,隔着拳擊場的護欄,相視一笑。
人從來如此,一次不可信,次次不可信,誰也別對誰心存幻想。
岸邊的鐘明理對路佳滿是欣賞,而路佳也在一次又一次地揮拳浴火重生……
現在,她誰都不信。
只信她自己。
只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