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她想,下半生只求平安喜樂, 絕不讓柳子輕再為自己擔心。
經此一戰, 太子立下了君威, 不出意外的得到了衆多武将的擁護, 更是改變了安國歷朝以來重文輕武的局面。也讓周邊各國再不敢小觑這偌大安國, 今後與安國的來往之間,怕是要掂量一番了。
同時, 也令那些不安分的人收了心思,太子給人的印象, 從此不再只是表面上那樣仁善。要知道, 親自上陣殺敵的皇儲,在安國歷史上并沒有幾個。
僅有的幾位, 無一不是是殺伐果斷的煞神,君威難犯。
六月底,安皇病逝, 太子宋淵登位。新皇改國號為永安,一是那位為保國體, ***于城牆上的永安公主, 二是取永遠和平安定的意思。
新皇上位之後,一改往日重文輕武的局面, 不僅開了武舉考試,且在各學館內,增設了行軍、出陣、以及謀略等課程。
當然,為了不打破文武并重的局面, 她也沒有太過分的推崇武學,而是小心、努力的維持着文武之間的平衡。
治國之道,既不能尚文,也不能崇武,任何時候都不能一家獨大。任何東西,只有相互牽制,才能長久的生存和發展。
褚回對這個觀點報以支持和贊同,因為在現代,諸多研究和實驗也在驗證,沒了天敵的種族,最終只會走向滅亡,只有互相牽制,才能循環往複,一直走下去,人亦如此,有了約束才能長久。
褚回自上次大戰之後,拒絕了安皇想要封官的好意,仍然選擇了真金白銀的獎賞,畢竟她心裏始終挂念的是九曲縣的小日子。
在她的打算中,只需要多掙些銀兩,保證柳子輕下半生的生活,兩個人能夠相守在一起就夠了,至于那些個榮華富貴,對她來說太遠了,她想要的只是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每天就算是饅頭小鹹菜,也勝過人間美味。
小畫館的生意開始變得越來越好,而柳子輕在褚回的影響下,畫技越來越精湛,雖然只有毛筆,也漸漸的有了早期工筆畫的雛形,有些時候,她的畫作在小畫館裏,賣價甚至比褚回的畫還要高一些。
中秋節,皇後娘娘宴請群臣家眷,朝臣們與皇帝同樂,而家眷們幾乎齊聚後宮。
這位皇後娘娘在京城中也是一個傳奇,據說她當年不過是一個小小翰林供奉的女兒,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偏偏被太後看了去,求先皇下旨指給了太子。
而太子府自從那場戰役之後,本來就後院幹淨,更是傳出了一生一世一雙人這樣的話。
可是一國之君怎麽可能後宮只有一個人呢,再怎麽着三宮六院總是要有的,大家也只當哄女人的話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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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令天下人大跌眼睛的是,在封後大典上,新皇诏告天下,此生僅有這一位皇後,後宮将不會有任何一位嫔妃。更是說出了若皇後若無子嗣,便從皇室旁支子侄之中擇能者,禪讓皇位予之。
大家雖然震驚,然還是聽聽罷了,并沒有人當真。可是這幾個月來,确實沒有任何女子被宣召入宮,哪怕群臣力薦也無濟于事,畢竟正統皇嗣重要,可是新皇仍然不以為意,更是力排衆議,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給了這位皇後無上的榮寵。
八月十四,皇後寝宮中,沈韻兒喚了兩位嬷嬷進來:“都安排好了嗎?明日之事,切記不要讓陛下發現。”
“皇後娘娘放心,奴婢定做得滴水不漏,若是被發現了,願以死謝罪,絕不洩露您半分”
兩位嬷嬷是看着沈韻兒長大的,從不谙世事到一國之後,她身邊能信的人依舊沒有幾個。
“本宮要你們活着,該消失的人自然會消失”她嘴裏說着狠絕的話,語氣間卻難掩惆悵,想起某一夜,永安醉酒後說起唯一知道那個秘密的人,除了母後和她之外,推心置腹的一個人。
那是永安除了太後和她之外唯一的軟肋,可同樣也是唯一的禍患,這世上只有一種人能永遠保守秘密。
她只知道永安與褚回常以兄弟相稱,二人又在戰場上并肩作戰過,永安定不會下手,所以她要自己來解決。
可她不知道褚回也是女子,和永安着同樣的秘密,在背負着秘密沉重生活之外,她們乃是難得的知交好友,然而如今的身份已經讓兩人之間的關心不複往日,
月圓之夜,正是中秋賞月時,朝臣的家眷們齊聚後宮,皇後娘娘溫柔賢淑,待人極為和善,又有美酒佳肴,可謂是賓主盡歡。
晚宴散後,宮門外,只剩柳府的馬車,沒有等到他們的女主人,孤零零的停在那裏。
柳夫人只知道,子輕當時被皇後娘娘單獨召見,讓她們提前回來,她當時雖覺得哪裏不太對勁,但也沒有多想,可眼下卻寧願被召見的是自己,很明顯這是皇後要為難柳家了呀。
都說鬼怪害人,可吃人的只有人,這皇宮裏到處陷阱,只願自己的擔憂是錯的,她的女兒一定要平安回家。
亥時,褚回等待的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可是宮門已關,她雖然頂着一個輕飄飄的頭銜。可畢竟沒有功名加身,該如何闖進這宮門?
柳尚書寬慰她們,明日散朝後托人問詢一下,可是褚回依舊在宮門外來回走了一整個晚上,夏日的風在夜裏難得的帶來了幾絲清涼,可心裏的火卻無水可滅。
那麽柳子輕在後宮中遭遇了什麽呢?她本是被皇後娘娘傳召,誰知道卻在被帶入房間之後就暈了過去,等她再醒來時,天色已經全暗了。
她從床上站起來,隐隐覺得哪裏不對,身上的衣服好像有點大繁重了,借着窗外的月光,她還沒來得及看清自己在哪裏,就聽到外面在喊“皇後娘娘駕到’
房門被打開後,随即變得燈火通明,燭光下,她只顧着跪下行禮,忘了看自己身上那不合身的衣服。
房間裏,沈韻兒看了眼被丢在地上的鳳冠,還在跪着的女子身上穿着屬于她的衣服,那是封後大典上,永安賜給她的七彩琉璃衣。
“大膽,給本宮押起來”
莫名其妙的被人擒住雙臂,柳子輕心裏面驚慌,面上卻不慌不忙的順勢站起來,待看到地上的鳳冠時,電光火石間她好像有所覺般低下頭,不出所料的,自己身上的衣服并非她本人的。
“你還有何話說”沈韻兒視線向下,并不去看面前的女子,為了心底那濃濃的愧疚與不安,雖貴為一國之母,可這等誣陷別人的事還是第一次。
她不是沈韻兒,她不是翰林供奉家的小女兒了,她是一國之母,她要守護永安,用自己的方式,哪怕負了無辜的人。
如果有些事、有些人永安下不得手,那麽便由她來做這個惡人吧,哪怕是雙手染了鮮血,她也要保護自己愛的人。
事到如今,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這個皇後娘娘看起來比她還要小,盡管妝容精致,可那閃躲的視線還是昭示着主人的心虛和稚嫩。
柳子輕放棄了給自己辯駁,欲加之罪而已,何況還是這件事的主謀來決定,她毫無勝算,雖然不知道原因,但今日的結果怕是無法更改了。
“君本清楚,何故裝糊塗,子輕有禮了,禍不及家人,還望皇後娘娘網開一面”
說完她便閉上了雙眼,有辦法嗎,沒有,那麽便聽天由命吧。
沈韻兒視線上移,面前的女子一臉從容,閉着的雙目好似看透了一切,是啊,何故裝糊塗,她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可笑。
“帶下去吧,莫要怠慢”
柳子輕眼眸微閃,或許情況并沒有那麽遭,自己應該只是一個籌碼,怕是她那天真的夫君與這皇家的糾葛出了什麽問題,如果這樣的話,那麽等待就好,她相信褚回。
三日後,柳尚書打探不出消息,也不敢公然在朝堂上提及,便告老請辭,只希望新皇能看在他這老臣如此知趣的份上,放過輕兒。
小畫館裏,褚回将店門半掩,不打算做什麽生意,她坐在書案前,腦海裏風起雲湧,不過是過河拆橋、卸磨殺驢罷了。曾經自己還有用處,便稱上一聲兄弟。如今,永安已穩坐皇位,自己也就變成了肖想攀附皇家的草民。
雖然心裏面仍舊不能接受,但是在現代看過了那麽多的清宮劇,自己該知道這才是正常的劇情發展吧,她甚至做好了赴死的準備,若是子輕有什麽不測,她該怎麽辦……
“吱呀”半掩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進來的人一身白袍,卻難掩其氣度,這是一國之君,早已不是昔日的小公主所能比。
永安登基後一直忙于政事,今日才得了空來小畫館,雨過天晴,她便想與褚回聊一聊,誰知道這畫館門庭零落,店門都沒有完全打開,這不像那小畫師的風格呀。
“吾皇萬歲萬萬歲”褚回伏在地上,第一次對着永安行跪拜之禮,如今她面對的不再是當初的永安公主,而是當朝的一國之君。
“快起身,你我之間何須這些虛禮,最近怎麽樣?要不要我照顧一下你的生意,給我帶幾幅畫回去”永安索然無味的看了眼對自己行大禮的褚回,這唯一能讓她自在的地方,恐怕也要沒了,今後所有人都把她當皇帝,她不會再有兄弟、朋友了。
褚回站起身來,意有所指的道:“承蒙皇上挂念,我這畫館少了女主人,馬上要關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