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所有的賀禮都由專人分類造冊,所以很快柳府的賀禮就被呈了上來, 果真是一幅畫作, 永安吩咐下人打開, 故作輕松的道:“賢弟與本王還真是投緣呀”
話音緩緩落下, 卷軸也慢慢的打開了, 四周的人神色各異,看得懂的暗嘆一聲“妙”, 看不懂的滿臉好奇,這是什麽江山, 分明就是一座山嗎, 不過是用了巧妙的法子顯得更形象罷了。
如果在現代,那麽随便在路上拉個人都可以告訴他們, 這是工筆畫,有別于古代的寫意的水墨畫,前者注重細節和寫實, 而後者注重的是意境。
永安第一眼看去,眼神裏略微也有些失望, 上面只畫了一座山, 無其它出彩之處,不過須臾之間, 她眼中精光一閃,似是發現了畫的妙處,眉目間盡是豁然開朗。
“妙哉,妙哉, 賢弟的畫果然沒讓本王失望,來人,将畫呈于父皇和母後”永安滿足的轉身,還不忘給褚回留了個贊賞的眼神。
褚回謙卑的低下了頭,這幅畫得益于自己從前看過的一個綜藝節目,整幅畫上只有一座巍峨的高山,看上去平淡無奇,若你仔細看去,便能發現在山腰處一塊光滑的石塊上,平白的放了一塊姜,沒錯,正是蔥姜蒜的姜。
一塊姜,一座山,湊在一起不就是“姜”山了嗎,雖然有些取巧的意思,但此等場合下,這幅畫不正式的恰到好處。
一場喜宴,賓客盡歡,也讓老皇帝暫時熄了別的心思,永安沐浴過後,換上便服,摸了摸喉結處,她的眼底湧起一陣暗潮,仿佛有什麽東西已經壓制不住,被釋放了出來。
婚房的門被打開,聽着下人被遣退的聲音,沈韻兒的指尖顫了顫,鼻子似乎被人堵住了一樣讓她的呼吸緩慢又艱難。
“韻兒,今日後你我夫妻便是一體,這杯酒喝下,這一生你都休想再跑掉了”
交杯酒喝完,不曾沾過酒水的沈韻兒,眼睛裏似是染了迷蒙的霧氣:“殿下…與永安公主真的好像呢”
“是嗎那韻兒覺得,嫁于我好,還是與永安在一起好?”循循善誘的話,帶着秘密的心思問出口,永安眼底的暗湧更甚。
“自然是…是要嫁于殿下”沈韻兒用力眨了眨眼睛,右手輕撫過自己的胸口處,那裏的一顆心好像就要跳出來一般,她撒謊了嗎。
“是-嗎?’兩個字說的婉轉而悠長,永安的眼裏也盛滿了幽暗,這是你自己的選擇,可怪不得我,我的太-子-妃。
紅衫輕輕褪,被浪烈烈翻,佳人乘夢去,留下薄幸人。
永安站起身來,身上的衣衫早已不整,卻還是沒有脫下,反觀床上的人,疲倦的睡顏下,身子上不着一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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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擡起自己的手,分不清是用了幾根手指,只見指尖沾滿了暗紅的血漬,方才身下的人叫啞了嗓子,不知道是說了多少聲“不要”
可自己的手仿佛失控了,怎麽都停不下來,眼裏閃過一絲內疚,霎那間,永安搖晃的意志又恢複了堅定,既然她願意做這東宮的女主人,那麽就給她衣食無憂的東宮,關于子嗣,也只能虧欠了。
翌日一早,永安看了眼床上還在沉睡的人,她打了個手勢,就有人領命去宮裏請旨了,所以等沈韻兒醒來時,婢女告知她不用去宮裏請安了,太子已經告過假了,她只需好生歇着。
因着太子大婚,三年一考的舉人試,破例開春闱,也就是今年将有兩次舉人試,科考事大,太子将親自掌管此次的春闱一事,這等事指派給沒有相關經驗的太子,恐怕裏面也不乏老皇帝的考校之意。
雲啓四年,安皇借着太子大婚之際,廣開恩科,這主考官便是當朝太子,若是幸運的,入了太子眼,恐怕日後飛黃騰達擋都擋不住,于是破天荒的,報名的學子比往年都要多一些。
于是乎,東宮裏的書房裏,自大婚之日後,就一直在外忙碌的永安,終于想起了她好像很多天沒有見太子妃了。
那麽沈韻兒呢,不明就裏的和永安圓了房,原以為可以安然的度過這一生,誰知道一連多日不見太子身影,連那位公主的消息也沒有半點。
想起那天晚上,她總覺得身上的人是永安,難道太子不願與她有子嗣嗎,其實也還好,沒有情愛的兩夫妻,各不相關的生活,乏味是乏味了點,不過也圖個清靜不是嗎,只是這種念頭才沒幾日,就湮滅了。
太子傳召,書房裏,沈韻兒略緊張的站在一旁,不敢去看躺在小榻的人,那原本是用來小憩的軟榻,硬生生被永安躺成了繡床的感覺。
“韻兒這幾日在忙些什麽”永安慵懶的躺着,漫不經心的看向一旁的人,多日未見,怎麽瞧着有些瘦了。
“看書,看花”小聲呢喃着更像是自言自語,而不是在與人交談,沈韻兒的頭低的更低了。
“看來是本王陪你的時間太少了,是不是覺着無聊了,有空就去外面走走”永安無聲的笑了下,她這太子妃倒是有閑情逸致,難得的沒有像父皇後宮裏的女人們,沒有什麽争寵,不過倒也是,這府裏只有一個女主人,也不存在什麽争不争的。
“是”
一問一答,相敬如賓的交流完,永安揮揮手讓沈韻兒退下了,她是覺得有些累了,這些天忙着處理春闱的各項事宜,明知道父皇的用意,她又怎能不做個稱職的太子給別人看看呢。
事情好像發生的都順理成章,唯一讓她意外的是,她的太子妃第二天就出門了,看着暗衛報來的信息,永安心裏不知是喜是憂,這算是好事還是壞事。
“吩咐公主府的人,以後太子妃求見,一律攔下,就說本宮不見”不知道是懷着怎樣的心思,她有些懊惱的吩咐下去,本是完整的銅鏡,突然有一天出現了裂痕,讓人心裏安寧不得。
沈韻兒有些恍惚的坐在回府的轎子上,早上說要出門散散心,下人問去哪,她下意識的說公主府,待到反應過來,話已經說出口了,也就懶得改了,這樣安慰着自己,得到的卻是拒而不見。
這樣才是理所應當的吧,什麽事情都回到原來的軌跡上,不該發生的就該絕了心思,可為什麽心裏空落落的呢,沈韻兒捂着自己的心口,不知道什麽時候紅了眼眶,酸澀眼淚還沒落下,就随着主人的決絕消逝不見。
街角小巷,酒樓茶肆,京城百姓看着行走匆忙的年輕學子紛紛入京,這趕考的學子有的一身華服,家丁成群。有的破布衣裳,獨自背着一婁書。
有的意氣風發,仿佛奪魁已是囊中之物,有的神思迷茫,抱着試一試、賭一把的心态,人間百态,在這些學子身上表現的淋漓盡致。
當然還有心思不在考試上,一心想走捷徑的投機之人。
酒館的一隅,李鋒還在憤憤不平:“這褚回若是沒有遇到羅兄,哪能有他今日,現在是小人得志便猖狂,竟然連結拜之情都不講一分,若是能借他跟太子搭上話,以羅兄的才華,定能前程似錦”
羅稹不作言語,他默默端起酒杯,任由李鋒在耳邊呱噪,自己的斤兩頂多入圍,頭幾名是想都不要想的,到時也落不到什麽好差事,大多是回到家鄉,做個碌碌無為的縣僚之輩。
褚回雖然看似不予理睬,但那人性子軟,重感情,日後未必不能用上,倒是身邊這個小人,怕是沒什麽結交的必要了,羅稹心思微動,有一個想法慢慢在腦海裏浮現,一将功成萬骨枯,那便謝謝你了李兄。
而一旁還在費盡心機誤導羅稹的李鋒,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已經被別人算計了,有道是:因為利益聚在一起的人,也會因為利益分開,甚至彼此構陷。
當夜,羅稹不慎染了風寒,第二日李鋒來敲門時,他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迷迷糊糊的開了門就跌倒在地。
李鋒看見羅稹面色赤紅,口齒不清的說着胡話,伸手一探,入手的額頭滾燙,他暗道一聲不好,轉身就去找郎中,殊不知自己剛離開客棧,那本該躺在床上的人後腳就走了。
所以當李鋒帶着郎中回來時,看到的就是空空的房間,以及落在枕邊的錢袋,還有沒有動過的行李,許是主人暫時離開,蒙在鼓中的李鋒就這樣在羅稹的房間裏等了足足七日。
店家催了幾日房錢,他囊中羞澀,已經山窮水盡,手在懷裏顫了顫,李鋒掏出羅稹遺落的錢袋,暫且借來用幾日,待找到羅兄後,再想辦法還他。
這也不能怪李鋒,往日裏都是羅稹來付房錢,他幾乎不用畫什麽銀錢,如今羅稹生了病,也不知是不是燒糊塗了,竟然不知所蹤,他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而此時的羅稹在哪裏呢,柳府的東廂房裏,錢肅面色嚴峻的看着床上的人,那日他回柳府路上,見府門不遠處趴着一個匍匐向前的人,看那前行的方向,赫然就是柳府。
于是他想都沒想就走上去,一句“何人”還沒問出口,就因為地上那張熟悉的臉慌了神。
一身狼狽的羅稹艱難的擡起頭來,呻·吟道:“二弟嗎,救我……”
于是羅稹就在柳府住了下來,換了幾個大夫,都說是染了風寒,這幾日才好轉些,錢肅看了眼再次昏睡過去的人,他長嘆一聲站起身來,此事該與三弟商量一番。
“二哥,你是說大哥他也不清楚自己怎麽變成這樣了”褚回緊皺眉頭,隐隐覺得此事有些不合乎常理,可是又說不出來哪裏不對勁。
“大哥他說自己病了後,一朝醒來就在柳府附近了,身上的錢袋不知去哪了,那李鋒也不見人影,若真如他所說,或許是李鋒那小子見財起意,我看這事還是報官吧”
錢肅思考一番,提出一個還算中肯的建議,只是看着自家三弟不曾舒展的眉毛,他知道自己這個方法大概是不行了。
果不其然,褚回相對錢肅來說,心思要較為細膩一些:“此事容後再議,先讓大哥把身子養好,別誤了這次的考試,至于李鋒,我們畢竟沒有親眼所見,還是由大哥自己定奪吧”
“好,那就聽三弟的,先饒了那小子,等大哥精神些再處理這些事,我還有些事,先走一步了”錢肅想起自己還有事,忙不疊的起身,準備離去。
“二哥且慢”
錢肅又坐下來,疑惑道:“三弟還有何事”
褚回想起前些日子,有一晚她見錢肅醉酒,那酒後的胡言亂語依稀可以分辨是為感情所累:“二哥莫要嫌我多事,兒女情長不妨往後放一放,那尹姑娘若是有心,也必會癡心相待,不若眼下你先專心考完舉人試,待榜上有名再尋佳人也不遲”
錢肅聞言略怔忪的看向門外,他又何嘗不知,只是自己并沒有心思再與人牽扯,如今也不過是借酒澆愁,轉移一下注意力罷了。
“三弟多慮了,子竹…尹姑娘人很好,是我不該耽擱了她,也罷,今日我就留在房裏溫書,好男兒當先立業再成家”說完,錢肅狀似潇灑的回了東廂。
褚回看着那故作灑脫卻難掩落寞的背影,喚人來去西市的聽雨閣,給尹姑娘捎個信,省得日後她這二哥又錯失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