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朋友
朋友
“你說什麽?”甘黎正準備将鯨形木雕放進檀木玄櫃的暗格裏,聽到陸歲淮的話,手抖了一下,險些将手中的木雕摔了下來。
“沒什麽。”陸歲淮撓了撓頭。
他方才到底是怎麽回事,居然下意識地就順口接了這個話,現下只能默默祈禱她沒有聽清。
“陸歲淮,我聽見了。”甘黎把木雕收好後,轉過身子,清澈似水的眸子望向了他,“怎麽忽然提到了宋麟?”
他剛剛的聲音雖小,但屋子裏畢竟就他們二人,安靜的很,他的話一字不落地入了她的耳中。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反正她都聽到了,陸歲淮索性就硬着頭皮将心裏的話說了出來。
“我就是覺得,你和宋麟也是打小就在一塊玩,家裏關系也好,他還能去你的生辰宴……”說着說着,他的聲音有些發虛,小心地看着她的神色,“而且,我以前還聽說,你們倆定過娃娃親……”
聽到這裏,甘黎忍不住了,眉頭蹙的緊緊的。
“我和他定過娃娃親?”她覺得有些好笑,問他,“你聽誰說的?我自己都不知道。”
“那時候宋麟自己跟我講的。”陸歲淮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忙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甘黎的聲音中帶了些無奈,“沒有的事,我們兩家從前的确有些交情,但還沒到要定娃娃親的地步。”
“原來是那小子騙我!”陸歲淮不由得咬牙切齒道,自己還就這麽傻乎乎的被他騙了那麽多年,“甘黎,我嚴重懷疑他在書院的時候喜歡你,天天跟在你後頭轉,居然還拿這種事情來蒙騙別人。”
“那時候才多大啊,估計都弄不明白什麽是喜歡。”甘黎抿了抿唇,“你就別瞎想了。”
陸歲淮沉默了許久,又忽地開口:“你知道宋麟已經成親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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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黎并不知道,她搖搖頭,神色也有些訝異,感慨道:“他居然都成親了!”
自甘家被廢太子案牽連後,她淪落至月上梢,後來又投身于潤青坊,早便與這些少時的朋友斷了聯系。
“他去年加冠後便定下了婚事,今年開春就行了婚儀。”陸歲淮告訴她。
甘黎不語,她突然想起來,陸歲淮今年好像也要加冠了。
她依稀記得,他的生辰是在冬日,雖然現在還在盛夏,但也就餘下短短半年不到的時間了。
“在想什麽?”見甘黎似乎恍了神,他輕聲詢問。
“就是有點驚訝。”甘黎朝陸歲淮笑了笑,“我挺為宋麟高興的。”
“他成婚了,你很高興?”陸歲淮挑了挑眉,問道。
“當然啊。”她的面色很是坦蕩,“以前大家也算是朋友,朋友成親了,自然是替他感到高興的。”
“那我們呢?”他掙紮了片刻,還是問道,“我也算是你的朋友嗎?”
甘黎不知道他怎麽又繞回了這個話題,她明明已經說過不止一回了啊。
“你當然算是我的朋友。”她回道。
“我們是朋友的話,你之前為什麽要說,讓我不要對你太好?”陸歲淮望向她那雙有些躲閃的眸子,“朋友之間,不是本就應該如此嗎?”
她的心有些亂了,一時竟不知如何作答。
良久後,她才低低道:“有的時候你對我太好了,我心裏也會有負擔。”
“為什麽?”他幾乎是不解地問她。
因為她接近他懷揣着目的,因為她算計了他對她的好,因為他對她越好,她心裏就會越發的歉疚……
當然,這些話她眼下是不可能同陸歲淮講的。
甘黎深深吸了一口氣,反問他:“穆明衡也是你的朋友,那你對他,和對我也是一樣的嗎?”
陸歲淮被她的問題噎住,“我……”
自然是不一樣的。
但這回輪到他沉默了,他苦笑道,甘黎還是一如既往地伶牙俐齒。
“我也就是随口一問,你不必放在心上。”見陸歲淮低頭不語,甘黎笑道。
他知道她是給自己臺階下,但心中依舊是莫名的煩悶。
正在此時,門外傳來了輕輕的叩門聲,緊接着便是姜尋宴柔柔的聲音。
“阿黎,我來陪你過生辰了。”
尋宴過來了?
甘黎微怔,她若是知道自己受了傷,估計又要絮叨了。
“我去開門吧。”聞聲,陸歲淮先一步站起了身,快步朝着門口走去。
“表哥,好巧,你也在阿黎這啊。”姜尋宴看到陸歲淮,先是吃了一驚,随後笑了起來。
陸歲淮神情不自在地點了點頭:“尋宴,你來的正好,你們倆好好聊聊吧,我就先走了。”
“你不留下來一起陪阿黎過生辰嘛?”看陸歲淮急着要走,姜尋宴問道。
“我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他淡淡道。
“好吧。”姜尋宴尋思着陸歲淮許是正因為昨日的行刺之事頭疼,便也不再挽留。
二人說話之時,甘黎正在桌案前給姜尋宴沏茶。
陸歲淮已然離去,姜尋宴走到桌案前坐下,正覺得甘黎沏茶的姿勢有些怪異,她已用右手将茶盞放置在了自己桌前。
“阿黎,你的左手怎麽了?”姜尋宴看着她藏住身後的左手,蹙眉問道。
“沒怎麽。”甘黎忙道。
姜尋宴顯然不信,站起身去看,看着甘黎纏着紗帶的左手,一下子愣住了。
“你受傷了?嚴不嚴重?”反應過來後,姜尋宴擰起眉,急急地問她道。
“就是一點小傷而已。”甘黎搖頭笑了笑。
“小傷?”姜尋宴狐疑道,“阿黎,我也是行醫之人,可以幫你療傷的。”
“我昨日就看過大夫了。”甘黎同她解釋道,“那還是位經驗豐富的老大夫,為我開了藥,說了不日便能痊愈的,而且我上過好幾次藥了,已經好了許多。
姜尋宴稍稍安心,點頭道:“那我就放心了。”
她忽然又覺得不太對,想起昨日有人行刺陸歲淮一事,眸光一動,問甘黎:“昨日?你莫不是昨日在京郊受的傷,和表哥一起?”
“你知道?”甘黎心下一緊,估摸着姜尋宴已然知道了昨日京郊之事。
“昨日表哥遇刺之時,你也在?”姜尋宴仍是覺得奇怪。
甘黎沒有否認,輕輕嗯了一聲,又問她道:“你知道陸歲淮被人行刺了?此事鬧得很大嗎?”
“我是從我父親處得知的,他也是從刑部那兒知道的。”姜尋宴壓低了聲音,“不過知曉此事的人應該不多,刑部似乎是壓下來處理了,畢竟是朝廷重臣被刺殺,傳出去估計也只會人心惶惶。”
甘黎沉思了少許,簡單地回道:“好。”
“真讓我說中了?”姜尋宴繼續問她,“你被刺客傷着了?”
甘黎沒打算隐瞞她,點了點頭。
“表哥武功那麽厲害,他沒護好你嗎?”姜尋宴訝然道,也加重了語氣。
“其實也不怪陸歲淮。”甘黎低下了頭,“當時眼看着那人的刀都要捅到他了,我就沒多想,伸手就攔住了刀。”
“阿黎,你的手是握刀刃傷着的?”姜尋宴一下子抓住了重點,聲音心疼起來,“那得有多疼啊,你确定只是小傷?”
“真沒事!”甘黎再三和她保證道,“大夫都說了,我的傷很快就能好的。”
姜尋宴勉強放下了此事,卻又抓住了另一個重點:“阿黎,所以你受傷,是為了救表哥?”
“對。”甘黎承認道,但又擔心好友誤會,解釋了幾句,“當時的情況實在是緊急,我不可能站在旁邊無動于衷啊。”
姜尋宴心下了然,抿了一口茶盞裏的蓮心茶,目光移至紫檀托盤上擺放的華美衣裙上。
明明心裏清楚,她仍是笑着問道:“是表哥方才送來的吧?”
“他說,這是我昨日救他的謝禮。”甘黎順着她的目光落在了紫檀托盤上,應道。
姜尋宴啧了一聲,依她看來,陸歲淮一準是心悅甘黎。
說不準甘黎對陸歲淮也并非無意呢,畢竟甘黎都可以為了救他去空手攔刀刃。
只不過姜尋宴不會同上回那般去問甘黎了,反正她也不會承認。
還不如由着他們二人自己發展呢。
甘黎本以為姜尋宴又要借着此事揶揄自己好一番,見她沒再繼續下去,倒是有些意外。
“阿黎,我給你帶了生辰禮物。”說着,姜尋宴從身上系着的藥囊裏拿出了一個極小的木盒。
“是藥?”甘黎接過,一股藥香撲鼻而來,她好奇地問道。
“不算是藥,是我依着醫書上的方子自己做出來的補品。”姜尋宴笑意盈盈道,“于心、肺皆有益處,我來你這之前,也為姑母送了盒過去,但願對她的身子有些幫助。”
“你自己做的?”甘黎驚道。
“是我自己做的。”姜尋宴又擔心她是不相信自己的醫術,趕緊道,“我都是按着醫術上來的,自己也用過的,你放心好了。”
“沒有不放心,就是沒有想到我們尋宴現在都這麽厲害了。”甘黎面上浮現了一抹笑意。
“依着書上的法子,找齊食材,倒也不是什麽難事。”姜尋宴也揚起了嘴角,“我還在醫書上看到假死藥了呢,不過法子特別複雜,待我日後醫術精進了,說不定會試試看來做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