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信任
信任
聽陸歲淮這樣問,甘黎神色怔然,心中頓生警覺,卻仍是面不改色,語氣平靜地望着他:
“是我父親過去幫助過的一個人,他後來聽聞我沒入青樓,就好心為我贖了身,不僅交還了我的身契,還給了我一筆錢財,讓我重獲新生。”
“那你後來的幾年裏,是都一直留在揚州?”他若有所思,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對,我後來在揚州找了份還算合适的差事,就在那兒待了幾年。”甘黎的大腦此時正在飛速運轉。
“什麽差事?”他順口問道。
“給人家洗衣服。”她絞盡腦汁地編着。
甘黎一面說着,一面仔細留心着陸歲淮的神色。
見他擰着眉心,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她轉而問他:“怎麽了?還有什麽想要問我的嗎?”
陸歲淮搖搖頭,沒再說些什麽。
甘黎有些慶幸,這人沒再繼續問下去。
他若是問的再詳細一些,那自己現場編出來的回答難保不會漏洞百出。
她估摸着,許是陸歲淮已經對自己産生了些許懷疑和戒備。
雖說她這些日子也沒有做什麽會惹人起疑的事情,但一個多年未見,也沒有過任何聯系的昔日同窗忽然出現在你的面前,還住進了你的家裏,這本身就是一件會讓人起疑心的事情。
所幸她方才反應的還算迅速,應該也沒有露出什麽破綻。
也不知道,陸歲淮有沒有相信自己所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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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中午,甘黎從芳寧軒講完學回了棠月閣。
丹南告訴她:“姑娘,先前有人來府上找您,說是您前幾日在他家的點心鋪子裏訂做了糕點,讓他送來府上,奴婢已經将糕點放在您裏屋的桌案上了。”
甘黎一愣,心中訝然,她記得自己并未在哪家點心鋪子預定過糕點啊。
随即反應了過來,難道是傅子策?
之前傅子策告訴過她,待她與陸歲淮見面後的十日左右,會根據情況想辦法與她取得聯絡。
那日在相林街等陸歲淮時,她便知道,傅子策有派人跟着自己。
自己順利進了景國公府的事情,傅子策必然是知曉的。
她也知道,傅子策身邊的人進景國公府必然不易。
因此,她前幾日時常借着買些東西的由頭去街上轉悠,也是等着傅子策派人過來找她。
“好,我知道了。”甘黎笑着朝丹南點了點頭。
快步走進裏屋,甘黎将放在桌案上的裝着糕點的木盒打開,細細在其中翻索起來。
果不其然,糕點下方的油紙底下還壓着一張字條。
上面寫着一行小字——“今日未時,來潤青坊”。
那是甘黎再熟悉不過的傅子策的字跡。
她心下了然,閱過一遍後,将字條撕的粉碎,用油紙包住,丢進了簍子裏。
下午,甘黎同丹南說,想自己一個人去街上的成衣鋪買些衣裳,便出了府。
潤青坊的庭院裏,傅子策背手而立,似是已等候她多時了。
“殿下。”甘黎匆匆朝他跑了過來,向他躬身行禮,“是屬下來遲了,還請殿下恕罪。”
“無妨,潤青坊離景國公府本就遠,你又是走過來的,自然會慢一些。”傅子策毫不在意地揮了揮手,讓她起身,“去你以前的屋裏坐着說話吧。”
那間屋子和之前甘黎住着的時候依舊沒什麽變化,只是少了一些她帶走的東西。
甘黎坐在榻沿上,有些緊張地等待着傅子策開言。
“阿黎,你進景國公府也有些時日了,可有察覺到異常之處?”
傅子策漫不經心地轉着手上的白玉扳指,問她道。
甘黎忖量着,想起昨日陸歲淮告訴自己的話,在糾結過後,斟酌着措辭,權衡着開口。
“回殿下,屬下發現,景國公與陸公子之間似乎有些異樣。”
“說說看,是怎麽個異樣法?”傅子策挑了挑眉,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望向她。
“景國公與陸公子之間的相處與尋常父子不大相同,陸公子這幾日也曾無意中同屬下提及過,景國公待他較為冷淡,對他的一言一行好像并不是很在乎。”
甘黎低着頭,小心翼翼地說着。
傅子策“嗯”了一聲,又繼續問她道:“好,可還有什麽發現,比如景國公夫人如何?”
“景國公與陸夫人夫妻情意甚篤,陸夫人生下陸家小姐後,身子就不大好了,一直在後院裏養着。”
她想了想,如實回答。
傅子策點了點頭,景國公夫婦伉俪情深,陸夫人身子不好,他也都有所耳聞。
“殿下莫不是懷疑,陛下與陸夫人……”甘黎小心着自己的用詞,有些猶豫地試探他。
傅子策徐徐道:“不,我幼時曾在宮宴上見過景國公夫人,與父皇畫中的女子并不相像。”
“阿黎,你不覺得,陸歲淮與景國公夫婦在容貌上并無相似之處嗎?”說着,傅子策微微頓了頓,反問她道,“反而,我倒覺得陸歲淮不僅像那畫中的女子,眉目間也隐隐有父皇的影子。”
甘黎沒有見過皇帝,更沒有見過傅子策所說的畫中女子。
但她見過陸衍與姜宜,仔細想想,陸歲淮似乎确實沒有遺傳到這夫妻倆的相貌特征。
“請殿下恕屬下眼拙……”她垂下了眼眸。
“正如你方才所言,景國公待陸歲淮冷淡,倘若陸歲淮本就不是他的兒子,他自然不會如待親生兒子一般待他。”
傅子策沉吟了片刻,說道。
“可陸夫人待陸公子是極好的。”聞言,甘黎趕緊補充道,“況且,陸夫人确是在生陸公子難産後損耗了身體,才導致後來生陸小姐時身子骨更弱的。”
“許是障眼法呢。”傅子策勾了勾唇角,眸色帶了些意味深長,“罷了,你且說說其他的發現。”
“屬下暫且沒有其他的發現了。”她輕聲道,“只是陸夫人的住處有一個房間,屬下覺得有些奇怪,但是上了鎖,屬下暫時無法進去,日後一定會想法子去裏面看一看。”
“好。”傅子策滿意地颔首,又問她,“這些日子,陸歲淮待你如何?”
“陸公子對屬下似乎還是有些防備。”
想起昨日陸歲淮問自己的話,她遲疑着開口。
“這不要緊。”傅子策神色淡然,“我自會助你取得陸歲淮的信任,假以時日,他自然便對你毫不設防了。”
“殿下打算如何幫屬下?”聽他這樣說,甘黎有些好奇。
“你找個機會和他一同出來,最好是去偏僻些的地方,我會提前準備一些人埋伏,到時候,你只管上前保護他就好。”傅子策的眼眸幽深,不緊不慢道,“記住,不要使用武功,否則引人懷疑,功虧一篑。”
“殿下的意思是想讓屬下用苦肉計?”甘黎明白了他的意思。
傅子策點頭:“放心,我的人有分寸,最多只不過是些皮外傷,不會讓他們真的傷到你。”
“殿下是要用遠騰臺的人嗎?”她的眼睫微微顫了顫,問他。
“此舉意在助你取得陸歲淮的信任,而非取人性命,自是用不到遠騰臺的人。”傅子策笑了笑,“天子腳下,陸歲淮又是朝廷重臣,我怎敢貿然去取他性命?”
其實于傅子策而言,此舉還有一意,便是試探陸歲淮的武功。
雖說他知曉陸歲淮武功高強,但也不知究竟精湛到了什麽樣的程度。
他的确可以多派一些遠騰臺的高手,直接在外頭解決了這個人,永除後患,也不必織這麽大一張網,大費周章,讓甘黎去慢慢兜圈子。
但此舉實在是太過冒險,得不償失。
一來他不知自己派去的人到底會不會是陸歲淮的對手,二來在京城裏頭對深受皇帝器重的朝廷重臣下手,實非明智之舉。
他如今雖貴為翊王,在旁人眼中享盡榮寵,但他自己深知皇帝對他的态度,而他身後也無母族的支持。
一旦倒下,他就永無再起之日了。
他不敢去賭,只能用更加穩妥的法子。
甘黎略微放下心來,抿了抿唇。
“殿下,明日下午,屬下會和陸公子一同前往京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