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新婦
新婦
在衆人神色各異的目光中，陸之珩和秦姝并肩走到堂前，雙雙跪在了地上的蒲團上。
秦姝從崔氏身邊的翠柳手上接過了茶杯，恭敬地舉在頭頂遞給了陸鳴，嗓音嬌柔地說道：“父親請用茶”。
陸鳴滿意地接過茶抿了一口，笑容滿面地連聲贊道：“好。”說着，從袖中抽出一個厚厚的紅封遞給秦姝，溫聲說道：“這是父親的一點心意，快收下吧。”
秦姝乖巧地笑着，伸出手接下了紅封。這時翠柳又倒好了第二杯茶遞了過來。
秦姝小心翼翼地接過茶杯，恭恭敬敬地捧過頭頂敬給了崔氏。崔氏神色冷淡地看着她，一直不肯伸手去接，秦姝就只好捧着。
眼見崔氏遲遲不去接新媳婦敬的茶，陸鳴眼中閃過不悅，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崔氏視若無睹地瞥了他一眼，看着秦姝捧茶杯的手已經微微地顫抖，心裏莫名地暢快起來。
場面一度有些僵持，陸之珩見秦姝面色已經有些發白，他眸光一沉，伸手将秦姝手中的茶杯接了過來，面色冷峻地将茶杯遞給了崔氏。
“母親快些喝茶吧，一會兒就該涼了。”當着外人的面，陸之珩還是敬着她的，可心底到底是怨上她了。
崔氏能晾着秦姝，卻不能當着二房的面打了自己兒子的臉。這才新婚第一日，兒子就為了秦姝和自己對上了，崔氏心底洶湧着無邊的怒火，冷着臉将茶杯接了下來。
不過輕輕抿了一口，就板着臉訓起了秦姝。“秦氏，你既進了我們尚書府的門，往後務必要殷勤侍奉，不可有絲毫怠慢。你要時刻記得自己是尚書府的媳婦，行事還要謹慎守禮，不要……”
沒等崔氏說完，陸之珩眸光一暗，冷聲道：“母親，你不讓我們先起來嗎？”
崔氏話語一頓，正要冷着臉訓斥，陸鳴忽然開口道：“好了，那些話以後再說，先讓他們起身吧。”
“多謝父親。”陸之珩溫聲道着謝，伸手扶着跪在身旁的秦姝一同站了起來。
崔氏縱然不樂意，卻也不可能當衆和陸鳴起争執，沉着臉讓身邊的田媽媽将提前備好的紅封遞給了秦姝。
秦姝笑着接過，朝崔氏道了一聲謝：“多謝母親。”崔氏看着她那張嬌媚的臉，心裏更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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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之珩帶着她向二房的陸昭和徐氏見了禮，接了見面禮後，腳步沉沉地朝陸之衍走去。
秦姝垂着眼，讓雲屏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那方青玉硯臺送給了陸之衍，柔聲喚了一句“二弟”。
陸之衍沉悶地看着雲屏送上來的硯臺，心裏湧起了無限的苦澀，他擡起眼、眸光複雜地看着她那張嬌美的臉，眼裏是晦澀的不甘和無可奈何的悲憫。
他總以為只要自己高中了，就能夠有和父親談判的資格。可他什麽都還沒做，就被一向尊崇的大哥搶了先。
他不服氣也不甘心，卻什麽都做不了。木已成舟，她如今成了他的嫂子。即便那一聲嫂子多麽苦澀，他也不得不将那滿腔的愛意深埋心底。
從前他尚且可以明目張膽地愛慕她，可從今日起，那些愛慕心悅都成了見不得光的私情了。
秦姝始終沒有等到他開口叫自己一聲嫂子，迎着陸之衍複雜的目光，她也明白有些情緒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消解的。
她苦笑着朝一旁的陸希月走了過去。陸希月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打趣道：“沒想到你最後還是做了我的嫂子。”
秦姝俏臉一紅，羞惱地看了她一眼，柔聲喚了一句“二妹”，随後在陸希月含笑的注視下，從袖中掏出了一個精巧的荷包遞給她。
“我知道你最喜歡牡丹，這是我親手繡的。”
陸希月伸手将荷包接了過去，仔仔細細地上下端詳着，好一會兒才笑嘻嘻地謝道：“謝謝大嫂，我很喜歡。”
她知道秦姝最不擅長做女紅，可這荷包上的針腳那麽細密，瞧着便知道她費了多少心力。
和二房的人見過禮後，陸鳴讓陸之珩帶着秦姝去松鶴居拜見陸老夫人。兩人并肩走着，陸之珩忽然輕聲問道：“你什麽時候學會做繡活了？”
秦姝聞言臉一紅，連小巧的耳根都染上了羞澀。她哪裏都好，唯一不足的就是不會做針線活。這件事雲起和陸之珩都是知道的。
後來她成了秦姝，縱然秦母繡工了得，她也沒心思去學。方才送給陸希月的那個荷包她繡了足有五日，當時還被秦母笑話了。
見她羞紅了臉，陸之珩沉聲笑了起來。秦姝羞惱地瞪了他一眼，卻見他眉眼溫潤地說道：“繡工不好也沒什麽。金無足赤、人無完人，這世間沒有人是樣樣都做的好的。”
他的安慰聽的秦姝心中一怔，方才的羞窘仿佛瞬間被風吹散了一般，心頭忽然就松快了下來。
走進松鶴居時，陸老夫人正一臉慈愛地坐在梨花木椅子上看着他們。“祖母”陸之珩和秦姝走到她身前齊齊跪在了早就備好的蒲團上。
“好，好，快起來吧。”陸老夫人笑容滿面地拉着他們的手起身，李嬷嬷立刻捧着一個木托盤走了過來。
秦姝看見托盤上放着的紅封，又見陸老夫人慈祥地握着她的手，心裏頓時生出一股暖流。
陸老夫人将紅封塞在他們手上，又從腕上卸下了一個翡翠镯子，拉着秦姝的手就要給她套上。
秦姝知道镯子貴重，推拒着不肯收下，陸老夫人臉色一沉，佯怒道：“長者賜不可辭，收下吧。祖母還盼着你們夫妻恩愛，早些給我生個曾孫出來呢。”
“收下吧，這是祖母的一片心意。”陸之珩眉目含笑地勸說着，秦姝只好紅着臉任由陸老夫人替她套上了镯子。
“謝謝祖母。”秦姝淺笑着柔聲說着謝，陸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安撫道：“好孩子，往後得空了多來我這坐坐。”
陸老夫人留着他們說了會兒話，直到日頭漸高，陸鳴差人來催他們去祠堂祭祖，才笑着催他們快去。
等祭完祖，當着族老的面将秦姝的名字記在了族譜上，儀式才算是徹底走完。回到浮光院時，秦姝已經累得動都不想動了。
雲屏替她揉着肩膀，滿兒照例去廚房取飯菜。陸之珩被陸鳴叫去說話了，直到飯菜擺上桌，他才姍姍而來。
用完飯後，陸之珩去書房處理被耽擱的公文，秦姝躺在軟榻上悠閑地翻着從太傅府帶來的游記，看着書上描繪的大好河山，秦姝心中生出了無數美好的幻想。
陸之珩處理完公務後，一進門就看見秦姝歪着身子躺在軟榻上。午後的陽光灑在她玲珑的嬌軀上，形成了一道美好的光暈。
正在打着盹的雲屏看見陸之珩來了，猛地驚醒，正要出聲，卻被陸之珩制止了。
他放輕了腳步慢慢走到軟榻前，視線越過她的肩膀落到了那一本游記上。秦姝看的認真，連身後何時多了一個人也不曾發覺。
“昆侖山上真的有神仙嗎？”看着書中字字真切的描述，秦姝難以置信地低喃道。自從重生後，她便格外相信鬼神之說，何況逍遙先生描繪的那麽真實，更讓她心生向外。
“也許吧。”陸之珩低沉悅耳的嗓音從耳邊傳來，秦姝被他吓了一跳，連忙回過頭去，驚疑不定地看着他。
“傳說昆侖山是西王母居住的地方，也是人間離仙界最接近的地方。”陸之珩語氣平和地說着。因為秦姝的緣故，這些日子他看過不少神仙志怪的書籍，因此對神話傳說知之甚詳。
“逍遙先生游歷過不少名山大川，這昆侖山向來神秘莫測，也許果真是一處秘境。若是尋常人能夠有幸得見，或許真能見到神仙。”
秦姝見他說的玄乎，心裏也生出些許好奇來。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也只有逍遙先生那般灑脫的人才能見到光怪陸離的世界。
說着，陸之珩在她身邊坐下，神色溫和地說道：“我書房裏還有不少話本子，你若是想看，随時可以過去。”
秦姝愣愣地看着他，越看他越覺得不可思議。他的書房裏怎麽會有市井流行的話本子？
像他這麽嚴肅的人，不是應該喜歡看那些沉悶的史書講義嗎？
陸之珩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輕咳了一聲解釋道：“是很久以前依着你從前的喜好買的，你若是不喜歡，我再讓安溪去買一些回來。”
“不必了。”秦姝輕笑着搖了搖頭，他若是在家，她怎麽可能去他書房裏看那些雜書。而他不在家裏她就更不敢随意去他的書房了，免得崔氏知道了再來找她麻煩。
“我說過，在這裏你不必拘束。從今日起，你就是浮光院的女主人，你想做什麽都可以。”
像是看出了她的顧慮，陸之珩神色認真地承諾着。他的眼神裏寫滿了認真和小心翼翼，像是生怕她會不高興。
那寵愛呵護的眼神給了秦姝一些安定的感覺，她笑了笑，算是答應了下來。
